劍國9000年,大旱。
話說大旱之後,必有凶年。
來年春天,雨水一直淅淅瀝瀝地,從國南落到國北,無有止時,又鬧起了洪澇之災。
劍國所轄四十九部,全都處於天災暴虐之下,尤其以地處沿海的南海一部最爲嚴重。
南海部落中有一個鎮子,不靠海,但靠河,這年春水猛漲,河水上岸,洪水漫進了許多人家門,在隔得鎮子二十里的地方,河水相隔,有河上、河下兩村。
河下村所有房屋盡被洪水衝起,一些來不及逃難的民衆也被衝入水中,死傷無數。所幸河上村的住房位置較高,避免了人死屋倒的厄運。
雖然如此,地裡的莊稼也全被大水蓋地而過,沖走壓倒無數。舉凡地面諸物,雜草灌木均被沖洗了一通,倒伏下來。
大雨足足下了月餘,終於住了,一瞬間雲開雨收,太陽露出暖暖的笑臉。
地面上仍然到處積水成塘,水花匯成一條條小溪奔流,覆白呈玉。
山坡地面出現了無數小水井,水花亂冒。河上村的大人小孩們都出來了。
這月餘來,他們被大雨罩在家裡,日夜提心吊膽,家裡的時令疏菜早已吃光,所幸河邊村居住的大多是漁民,世代以捕魚爲生,平時一家人的勞作,就是捕了魚到隔此地二十里外的大集上去換些米和油鹽器具回來。
那個大集要七天一次,有時趕不上日子,只好將魚醃製起來,成爲魚乾,先晾在家裡,也因爲這個原因,半月的大雨雖然讓有些人家已斷糧,但就靠着家裡的乾魚權當充糧,總算渡過了這個災難月。
這時,雨雖停了,但洪水一點退去的跡象都沒有。
河下村的半個村莊變成了河流的一部分。河上村的大人小孩們聚集在村口,向下望着。
只見河水象一條巨龍撲天蓋地而來,打村坡下嘶吼咆哮而去,洪水急奔,Lang頭亂拋,水聲嘩嘩作響,令人心驚肉跳。
村裡有很多人與河下村是親族,哭叫連聲,在喊着親人們的名字。
被水衝過的河下村,房屋盡毀,沙石遍地。可以看入眼中的那半個村,也早已沒了半個人影。
衆人正在傷心間,突然聽到有人驚叫起來,“你們看,那是什麼?”
叫喊的是本村的一箇中年,姓鄒,叫鄒陽,平時就數他最爲膽大,這時卻已嚇得面如死灰。衆人發現他的異樣,順着他的目光向上游望去,只見那條波瀾滔天的河中,現出一條似龍非龍似蛇非蛇的怪物,張牙舞爪,隨着洪流翻滾拍打而來,掀起十幾丈高的Lang花。
水面露出一條巨大的鱗尾,那條尾巴向左一擺,轟然巨響,河岸應聲而倒;向右一擺,右邊山坡又是一聲尖響倒蹋下來,泥石滾入河中。
怪物忽然一躥躍上空中,擺着身子,張開血盆大嘴,吐出一團黑氣。復又落下水中,現出頭部。把頭一擡,河水即漲了兩丈有餘,張口一吸,河水又低下丈餘去,隨着一聲怪異的嘯聲,口中噴出一團沖天水柱。射出幾裡地遠。
衆人一時都嚇得楞了,竟只是眼睜睜地看着。幾個小孩尖叫着昏倒在地。
那條怪物倏忽隱入水中,不見蹤影。
直到這時,衆人中才有人醒過神來,驚叫聲向村裡逃去。
整個河上村,至少有幾千口人,這時涌在村口觀看的,不下數百,幾十個沒被嚇呆的,哭爹喊孃的往村裡逃,剩下的那些人,有的被嚇昏,有的被嚇死,有的雖然沒被嚇昏嚇死,但也都破了膽,散了魂,不知動彈。
轉眼間那隻怪物現身於村口坡下的河中。頭部對着坡上的衆人,身子打橫在河面上。
現在,衆人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這是一條渾身長滿巨鱗的怪物,長數十丈,粗如巨桶,頭上有角,卻長着張形似人類的長方形毛臉,耳細鼻長,嘴巴伏蹋。眼睛象兩隻巨盤,發出驚人的藍光。背上一條青色巨脊,連到尾部。
當它打橫浮在河面時,河水流到此處,竟象被一道無形的橫堤攔住,打起驚天Lang花,越漲越高,卻不再往下游奔流了。
下流的水忽然斷流,一片水腳漫延遠去,河裡魚蝦亂跳,水已乾了。
鄒陽也在這些人當中,目睹着眼前的一幕,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渾身僵在了這裡。
這時候,出於求生的本能,他也想逃走,但是手腳跟本不聽使喚。
那隻怪物擡了擡頭,水又漲了兩丈有餘,竟漫上坡來,浸了他的腳。嚇呆的衆人一時間雙腳也全都浸在水裡,多半因爲被冰涼的冷水刺激得又找回了一些感覺,齊聲驚叫,爭先恐後往村裡逃,冷不防怪物口中吐出一條長舌,凌空一卷,將搶先逃跑的幾人全部捲起,拋入河中。
逃在後面的,還來不及起步,便聽轟然一聲,整個山坡蹦塌了,全部滾入水中。
鄒陽自然也不例外。
但也許是他命不該絕,剛掉進水裡的他,不知被什麼東西一頂,破水而出,摔到村邊的一堆軟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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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離得山坡不是很遠,他甚至還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隻怪物衝他詭異地眨了眨藍色的眼睛,打橫而浮的身子伸展開來,一河的水都跟在它的身邊,它不動,河水到了此處也停止不前;它一動,整河的水都涌在它的身邊,搖天撼地的向下遊滾去。尾巴幾搖,一河兩岸連蹋數處,泥石亂滾,大地震顫,震得一座小山蹦裂開來,半山入河,一剎時那條尾巴已隱隱不見,河水急降數丈,回覆原樣。
鄒陽嚇得魂不附體,連滾帶爬,抱頭鼠躥。
村裡受了這頓驚嚇,戶戶閉門,人人自危,小孩都不敢哭出聲。
鄒陽回家後,捂在被子裡睡了一整天。他的老婆因懷着身孕,沒去過河邊,但事後聽說河裡出了怪物,也嚇得不輕,整天守着鄒陽,生怕他有什麼不測。
睡到晚上,鄒陽醒了,是老婆把他叫醒的。原來家中還剩一些些小米,老婆把小米熬成粥,叫他起來吃飯了。
鄒陽想起白天的事,仍然不寒而粟,壯膽起了牀,忽聽門外有悉索的腳聲。
以往,有人過路,也會留下這樣的悉索聲,鄒陽夫婦時常大門雙開,見人過路就打個招呼。
更多的時候,經過門外的人會先招呼一聲,哪怕是夜晚,只要看到屋裡燈火沒熄人們也都會主動地問候一聲。
或說,鄒陽,在家啊;
或說,酒妹,還沒睡啊。
酒妹是村人對鄒陽老婆的稱謂,因她釀酒全村出名,纔得到這個稱呼的。
平時,村人少不了到他家沽酒的,近因酒妹臨近分娩,以前的酒又已賣完,更兼一連下了月餘大雨,柴糧快盡,所以不似以前那般熱鬧了。
雖然如此,河上、河下村沒有誰不認得酒妹,路過門前向他們打招呼已成習慣。
至於今晚這樣悉索路過不出聲的,是有,但是不多。
悉索聲是往河邊的方向傳過的,鄒陽想起白天發生的事,心又亂跳起來。
他實在想不明白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到河邊去?白天發出那令人魂飛膽喪的一幕,難道還沒有嚇到人?
他感到既害怕又好奇,正猶豫着要不要把門打開看一看,又一陣悉索聲傳近過來,從門前過去了。
酒妹驚着問道,“是什麼聲音?”
鄒陽也驚着答道,“聽得真真的,是腳聲。”
酒妹道,“還有人晚上去河邊?”
鄒陽道,“不知道。”
酒妹道,“河裡今天不是現龍了嗎?”
鄒陽顫顫地道,“不知道,那條,不是龍。”
酒妹低聲問,“那是什麼?”
鄒陽道,“怪物,怪物!”
酒妹道,“什麼樣的怪物?”
鄒陽道,“象人樣的,身子象大蛇,舌頭……”
……
兩人一問一答的,聲音漸漸低落,後來竟沒有聲息,又都屏住呼吸了。
現在,真真切切的,他們又聽到了門外腳步的悉索聲,打村裡方向來,往村口方向去的。也就是往河邊去了。
鄒陽雖說白天被嚇壞了,這時卻動了強烈的好奇,看着酒妹,滿面迷惑。
他想問——他們都到河邊去幹什麼去了,但是酒妹肯定也回答不了。
兩人迷惑地對着眼睛,耳中竟又聽到有悉索聲傳近了,還是從村裡來的。
鄒陽渾身一震,衝着酒妹往門外努努眼睛,忽然去吹了壁上的燈,屋裡頓時一片黑暗。
待悉索聲更近了,他們便不約而同的潛到門後,打開一線門,偷偷地向外張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