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之後,雲和要先去總兵殿。
唐天時爲避嫌疑,本來不願意去參加他們的機密議事的,但云和主動相邀,美其名曰請唐天時幫着提提意見,參考參考。這樣一來,如果唐天時不去倒反而會招人起疑了,不得已,只得與風語等人也進了總兵殿,卻吩咐那兩百餘弟子暫時在殿外等着。
在劍國,乃至旗國,很大程度上沿用一以前八國統一之時的許多舊習,例如國家分部,部相應着城,城內則有總兵府,府內又有總兵殿,是一城之主發號施令的地方;又有議事殿,乃聚衆議事之所;還有一些專供城內官員將士住宿的官舍等等。
周勝一聽皇上要進總兵殿,一顆稍稍平靜下去的心又懸了起來。
他當然知道皇上沒殺他是看在伯父薛天河的份上。
當然也更知道皇上要進總兵殿必然會對城內有所行動。
但那些行動顯然又不是他所知道的。
一進大殿,雲和當仁不讓地到上首主案桌上坐了,威猛嚇人的音煞二怪侍立兩側。
周勝及其部將站於左側,採氣宮衆人及冷劍飄蕭然然讓在右側。唐天時這些人便站於採氣宮那幫人下首。
按照劍國朝規,站下來後,皇帝輕輕一拍震堂木,衆人是要向皇上行躬身拱手禮,口呼“皇上聖安”的,但是今天雲和有些急,震堂木都沒拍,衝着衆**叫道,“此處並非天朝,那些禮節就免了。”目光一閃轉到周勝身上,“周將軍,本皇令你先去將周偏此人頭顱拿來。”
周勝應了一聲,正欲出門,搶先入城的幾員部將急步趕進殿來。
周勝一見大聲問道,“殺着周偏沒?”
幾員將領慌忙上前拱手稟告,“回將軍,沒殺着!”
周勝震驚不已,“他跑了?”
一將道,“不知道。”
周勝道,“你們沒去找麼?”
那將道,“找了,就是不見。”
雲和大怒,“區區一個周偏都沒殺着,你們幹什麼吃的?”
幾人一聽嚇得連連告饒,“皇上恕罪,我等已經找遍周偏平時常去之處了,但是根本沒有他的影子。”
雲和怒問道,“找了他的住處嗎?”
一將壯着膽子道,“找了。”
雲和道,“他住的那個院子全找了麼?”
那將道,“全找了。”
雲和道,“找了他的家嗎?”
那將道,“回皇上,他家只有他一個人,我們找了,沒見到。”
雲和道,“他家怎麼就他一個人?”
那將道,“這個,屬下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並無親人。”
雲和又驚又疑,“他在這裡做偏將多久了?”
周勝回道,“很久了,屬下來到這個城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這裡了。”
雲和驚奇道,“這可奇了,他沒有妻子女兒麼?”
周勝回道,“沒有。”
雲和又問,“也沒有親人?”
周勝道,“從來沒聽說過。”
雲和再問,“他從來不回家?”
周勝道,“回的。周偏有在城裡只有兩個住處,一是官舍,一是城內一處私家。他平時回家,就回這兩處。”
雲和道,“除了這兩處,還有別的麼?”
周勝道,“也許有,也許沒有,不過我們並不清楚。有時候他也出城,但我們也不知道他去何處,更不知道去幹什麼。”
雲和大怒,“如此居心叵測之人,沒想到居然隱藏星月城這麼久的時間,誰還敢說他不是通敵之人。”取下堂上兩支令箭,啪地望下一丟,大叫道,“蕭將軍冷將軍聽令。”
蕭然然冷劍飄越隊而出,拾起令箭,雙雙衝堂上拱手叫道,“末將在。”
雲和厲聲道,“本皇命令你們,火速帶上精兵全城布控,之後在東、西門片區挨家挨戶的搜查,但凡沒有本地戶籍、又不是本城之人的,都要格外留心,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嫌疑,必是周偏同黨,統統與我抓起來,反抗者格殺無論!”
蕭然然冷劍飄叫聲“得令”,轉身出了殿門,不一會兒,外面兵馬蕭蕭,四響開來。原來他們早將兵馬引進了城來,現在兩位將軍一聲令下,便分作小隊四處分流,立刻將整個星月城內驚得雞飛狗跳,老百姓全都躲進了自己家裡。
大街上兵馬往來,喝叫一片,成隊的士兵開始挨家挨戶地搜索。
將蕭然然冷劍飄調出之後,雲和又讓周勝傳令打開後門,迎接武洛陽丁影笑入城,不一會兒,馬蹄響處,武洛陽丁影笑帶着大幫武將進入總兵府,直入總兵殿來。
北斗風清也到了,衆高手濟濟一堂。
風語開始以爲,雲和捕殺周偏只是一個藉口,其實質則是要找機會消滅薛天河派到星月城來的另類高手。那些另類高手肯定早已隱藏,當然得搜查才能找出來。又因爲那些高手必不是本地之人,所以雲和才下令切記留心外地人。
到後來,風語卻又發現,雲和的行動越來越古怪,她便也跟着茫然起來。
將丁影笑武洛陽這幫人迎入之後,雲和躊躇滿志,又開始發號施令,命令武洛陽丁影笑帶領他們的精兵,到南、北片區挨家挨戶的搜查,發現異動,也都格殺不論。
武洛陽丁影笑去了,周勝和他的部將們卻仍然留在總兵殿,誰也不準離開。
雲和喝令上茶。
不是他一個人喝,而是所有人都要喝。
總兵殿內本來是沒有茶桌的,雲和讓北斗風清去叫人搬進桌椅,送上香茗來。
雲和坐於堂上,衆人則於堂下團團地圍桌而坐。
雲和斟上茶,舉杯道,“大家喝茶。”
衆人皆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是又不也違抗,也不敢多問,只得跟着舉杯。
周勝及他的部下們隱隱感到有什麼不妙的事情要發生,神色甚爲不安,一個個如坐鍼氈。
喝了一盞茶後,蕭然然進來報道,“東區已經已經搜遍,沒見可疑之人。”
雲和一笑,“蕭將軍辛苦了,坐下來喝杯茶吧。”
蕭然然半驚半疑,但還是坐了下來。
風語心裡此時更是驚疑到了極點。
又喝了一盞茶,冷劍飄也進來了,“回稟皇上,西區搜過了,綁了幾個可疑之人,但沒搜到周偏。”
雲和一笑,“冷將軍辛苦了,坐下來喝杯茶吧。”
於是冷劍飄也驚疑着坐了下來。
如此這般,快到黃昏的時候,丁影笑和武洛陽也回來了,都說沒找到周偏。
雲和依然是笑一笑,但這一回不吩咐喝茶了,而是讓周勝上菜吃飯。
周勝如墜五里霧中,連忙又吩咐上菜。
吃完飯後,雲和打起精神,雙眼發光,大聲叫道,“還去搜,仍照下午那樣,各搜各的,還是挨家挨戶地搜,其到天黑透了再回總兵殿。”
於是,蕭然然、冷劍飄、丁影笑、武洛陽這些人又出去了。
不知不覺,天已昏黑。
飛檐刺空,天際爬上了幾粒明星。
晚風吹起,燈影搖晃。
總兵殿內一片通亮。
現在蕭然然、冷劍飄、丁影笑、武洛陽又回來了,仍然聚在一起。
周勝等人仍然沒被允許離開過總兵殿一步。
哪怕是要解手,也只能在採氣宮高手或北斗風清的監護下到總兵殿隔壁的一個小室中去方便。
好像真的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整個殿內彌布着一種山雨欲來的氣氛。
風語的心情也經歷了由當初的心明如鏡,再到驚疑,再到茫然,再到眼下過度緊張的轉變。
周勝那幫人就別說了,個個緊張,人人茫然,雖然緊張茫然,又不知道該做什麼纔好。
天黑透了,人也齊了,雲和吩咐再等等。
稍後,在雲和的帶領下,採氣宮的八人居然就在堂上的地面盤腿而坐,圍成一圈,手與手相連,微閉雙目,結成了一個小劍陣。
又等了盞茶工夫,周勝已經極不耐煩,幾度想趁機離開,但見北斗風清按劍而視,音煞二怪虎視眈眈,加上還有丁影笑這幫天兵神將個個冷眼旁觀,因此未敢輕舉妄動。幾次三番起身想走,幾次三番又耐着性子坐了下來。
大殿裡靜得出奇,只有燈火在呼呼地燒。
再過了一會兒,忽聽雲信問道,“大哥,可以去了麼?”
雲和眼都沒睜,“再等會。”
再過了一會兒,雲信又道,“大哥,該去了。”
雲和忽然睜開眼,堅定道,“是時候了。”
呼啦一聲,採氣宮的衆人全站了起來。
周勝猝不及防,嚇得跳了起來。
只聽雲和大聲道,“丁將軍,準備好了麼?”
丁影笑亦大聲答道,“準備好了,總兵府已經被我們四路精兵層層包圍。”
武洛陽道,“音煞二怪的弓箭就在門外。”
雲和大聲道,“本皇有令,着你們兩位將軍帶兵看住這裡,我們沒有回來之前,誰也不能走動,否則格殺無論!”
丁影笑武洛陽齊聲應答,聲震屋瓦。
雲和道,“周勝,本皇令你及你的部下們全部留在總兵殿中,不得走出,只待本皇回來,縱然你以前有千般該殺之罪,也可免除,如若不然,誅滅九族!”
周勝嚇得汗如雨下,雙腳一軟差點兒扒在地上。
周勝手下衆將士也都面面相覷,驚駭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