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娃和蘇贏,相識的時間不多,然而當他們相見之時,便擦出了火花,而且還就是最絢爛的火花,他們很快墜入愛河,這種很奇怪很美妙東西讓他們老二人不能自拔,最終他們成了一對忘年之戀。
他們相愛到,一個花季少女和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相愛,真心真意地相愛,這或許很荒唐,這或許不被人們理解,因爲沒有人能夠明白,能明白的只有他們自己。
當然,陳半山和柳非煙可能能體會一二,陳半山還記得,曾經二人第一次下棋時的情景,那時候他們相敬如賓,他們互相尊重對方,後來再見他們下棋之時,二人下得津津有味,他們有時候默默地對望,他們有時候彼此對對方微微一笑,這些細節,都在證明着他們開始越來越親近。
當初因爲年齡的差距,陳半山也沒有想到他們二人會相愛,因爲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那時候陳半山還以爲他們是知己,他們因爲對方的智慧惺惺相惜,所以理所當然地是知己。
事實上他們也是知己,只不過他們很快在知己的基礎上再一次昇華,最終成爲相互愛的人。這種愛已經跨越了時間,跨越了年齡,跨越了一切。
這一刻,陳半山爲他們感到可惜,爲他們感到相知恨晚,他們二人的愛雖然很短暫,便卻能感動天地,感動陳半山和和柳非煙。
萬丈紅塵中,生死最淚人,真愛更淚人。
這一刻,陳半山有一種錯覺,他認爲蘇贏是懦弱的,如果自己是蘇贏,自己一定會保護沙娃,一定不讓沙娃去死,除非自己死,不然不會這樣眼睜睜地看着沙娃走向生命的終點。
這一刻,陳半山也認爲沙娃不是真愛蘇贏,如果她愛蘇贏,她就不會自己站出來去送死,就不會忍心丟下蘇贏一人離去。
可是陳半山又在心中問自己,自己有什麼資格去評判他們二人的感情?一千對人有一千種愛情,他們的愛情本來就不能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不能用通俗的標準去衡量。
而且沙娃他們這九人,有誰能夠在面臨死亡之時像沙娃一樣從容?除了悟善,悟善是一個例外,悟善是因爲被小普陀寺強行渡化之後纔會信佛,纔會看淡生死,他認爲自己死後可以見到真佛,可以化身爲佛,甚至是重生,所以他可以正坦然地面對生死。
然而沙娃又是什麼原因呢?她這麼想死嗎?不然她爲何這般從容?不知道,陳半山真的不知道,有些東西,不是陳半山能夠明白的。
還有蘇贏呢?他爲何又這般麻木?他是懦弱的嗎?陳半山想,其實蘇贏不是懦弱的。他們二人如此面對沙娃的死亡究竟爲何會如此,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陳半山也不知道。
蘇贏這幾十年來,應該沒有愛過誰,從來沒有動過情,一心只在書中。而沙娃,一個情竇初開的花季少女,在這之前,也根本不可以愛過誰,甚至不知道愛是什麼東西。所以,蘇贏和沙娃都是對方生命之中的第一次,只不過這一次是那麼的短暫,雖然這短暫,但卻至深。
其實這種情況很容易想到,蘇贏表面上無動於衷,便其實是沙娃不願意蘇贏死,這是可以肯定的。
有人說,深愛對方,就會殉情,與對方一起死。但在沙娃這裡,他不願意蘇贏和她一起死,她要蘇贏好好活着。
至於蘇贏又是何種想法,也沒有人清楚,可以知道的是,在沙娃出來赴死之前,蘇贏肯定是不願意的,蘇贏必定是阻止沙娃的,只不過最後是沙娃說服了蘇贏,沙娃是智慧法則的轉世,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所以她也自然有辦法說服蘇贏。
蘇贏爲阻止沙娃做很多東西,他也嘗試了很多的方式。
蘇贏是除了沙娃之外最有智慧的人,他一生之中,在這之前,還沒有遇到過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沙娃這一次,是蘇贏第一次解決不了的事,所以,蘇贏在沒有任何辦法之時,甚至是動用了當年知先生給他的錦囊。
當年在陳半山他們進入京都學院之時,因爲比賽的緊迫,京都學院組織所有學生弟子進入無極世界歷練。
那一次歷練,陳半山,柳非煙,蘇贏三人獲得前三名,所以知先生一人給了他們一個錦囊。陳半山的錦囊在陳半山母氣種子被慕容傲雪奪去之時,在他最絕望之時他用掉了。
蘇贏和柳非煙二人的錦囊一直都沒有用,這一次,蘇贏到了最絕望之時,他打開知先生給的錦囊,他把希望全部放在這錦囊了,然而當打開錦囊之後,蘇贏只看到兩個字——輪迴。
輪迴是什麼,蘇贏似懂非懂,他雖然是大智慧者,便他依然不能真正的明白這輪迴是什麼意思,在這一刻蘇贏是癡愚的,當然,也是最絕望的,輪迴救不了沙娃,蘇贏只能是眼睜睜地看着沙娃走向生命的盡頭,那種感覺,無人能夠體會。
蘇贏站在原地顯得癡呆,顯得麻木,因爲他腦海之中一直是沙娃與他拉勾的樣子,沙娃對他說,答應我,不許流淚,你這麼老的一個人,流淚會很難看,會很丟人的。
曾經陳半山與沙娃拉勾,被沙娃說陳半山幼稚,只有小孩子纔會做這種事。然而沙娃與蘇贏拉勾了,沙娃做了小孩子做的事,那是因爲小孩子的事是最純真的事,她和蘇贏的愛是最純真的,是最真摯的,她只想有這種方式來向蘇贏證明,她是愛他的。
沙娃往邪月先生走去,她沒有哭,因爲他和蘇贏有拉勾約定過,所以她不能哭,她也不敢回頭,因爲她怕自己看到蘇贏時會忍不住掉淚。
當邪月先生把沙娃帶走之後,蘇贏整個人發軟,一下子倒下地去。
“蘇贏!”陳半山大吼,當下和柳非煙一起衝了過去。
陳半山趕緊把蘇贏抱起來,道:“你要挻住。”
蘇贏全身發軟,但他人很清醒,他道:“不礙事,我沒事。”
“先回休息吧!”陳半山說着,抱起蘇贏回到蘇贏的住所,把蘇贏放在牀上躺下來,陳半山和柳非煙守在牀邊。
蘇贏兩眼有些空洞,他對陳半山道:“半山,沙娃背叛了你,那是因爲她愛我,但你是我兄弟,我又怎能負你,雖然這一場博弈你沒有參加,便我也很愉快,所以,這整個天下都是你的了。”
蘇贏說着,從懷中摸出了他的兵符,遞給了陳半山。
陳半山道:“蘇老哥,你自己保存好,這是你和沙娃的東西。”
蘇贏道:“我拿來無用,我的夢想已經實現了,天下歸誰,已經不重要,但這對你來說,或許有用,畢竟你還得給道司府交差。”
蘇贏說着,把兵符放進陳半山的懷中。
“可笑啊!”蘇贏嘆了口氣,道:“曾經我還對你說過,我們哥兒幾個玩一局,這特麼叫什麼局?博弈不是用智慧就能夠玩的,還得要實力,只有實力纔是硬道理,拳頭也是王道,可憐我蘇贏讀了一輩子的書,竟然成了無用的東西,連自己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沉默,無言,陳半山和柳非煙沒有說話。
下一刻,陳半山和柳非煙驚訝起來,因爲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他們二人親眼着蘇贏整個人在慢慢蒼老起來,整個人的精氣神都顯出一種老態,他的身子也不如之前那般那健碩,這一刻,蘇贏真的變成了一個六十歲的老者。
這還不止,蘇贏的頭髮居然在慢慢變白,在陳半山和柳非煙二人眼下慢慢變白,從兩鬢開始,黑白相間,漸漸蔓延到頭頂,最後漸漸全白。
陳半山趕緊感應一番,蘇贏的境界和實力都在,並沒有任何問題,然而他老了,陳半山曾經聽說過一夜白了頭,但這還是第一次,要知道,蘇贏也是無上之境的人物,可不是普通人,然而他竟然會在此時一時白了頭,只能說,此時蘇贏受到的打擊很大很大。
陳半山不能體會蘇贏的心情,他不知道蘇贏受到的打擊有多深,他只能靜靜地看着蘇贏,而且者守着蘇贏,陳半山怕蘇贏一時想不開自殺了,那就可惜了。
……
蘇贏住所之外,京都學院上空,天巡神座在靜靜地等待着。此時想必知先生正在臨摹法則符紋,不過時間可以拖得有些長,然而天巡神座有些等不及,鬼知道青天會不會在下一刻就回來,所以他終於是沉不住氣,當下道:“塵飛揚,趕緊催一催你師父。”
“天巡大人莫急,已經好了!”這個時候,邪月先生帶着沙娃出現,最後把沙娃幾人全部交給了天巡神座。
天巡神座十分激動,他全部檢查一番,都沒有問題。
此時九大法則,只有沙娃還保持着清醒。
沙娃往地下看了一圈,沒有看到蘇贏,她開始自語:
生亦何歡,死又何苦。
奈何戀君,難求解脫。
只願來生伴君生,滄海桑田到白頭。
“啪!”天巡神座一掌拍在沙娃的頭頂,沙娃自此閉上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