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依然昏睡的於皓，心裡百感交集，生活什麼時候亂了步調，她也不清楚。轉身，她默默地洗起於皓的衣服。幸福是什麼？她很難去下定論，她只知道她想要跟於皓在一起。以前的她太天真，總以爲在一起就是幸福。現在才慢慢地感覺到，幸福並不是這麼容易就可以得到的，擋在前面的障礙太多了，多到她都不知道是不是有能力跨越。很多時候她逼自己不要去想這些，但是每每回頭看到於皓的傷，想到那日父母決裂破碎的神情，思緒就無法剋制地涌上來。恍惚間，她總覺得自己這短短几天的成長，遠比她活了十幾年所得到的還多。是不是失去的同時就會得到，而在失去與獲得的交錯中，人特別容易成長？“想什麼？都哭了。”於皓忽然從身後將她攬住，溫和地問。“沒、沒有。”她搖搖頭，勉強揚起一個微笑。於皓抿緊脣看着她強顏歡笑的樣子，“我……我那天都聽到了。”語燕眼中閃着疑問，回頭不解地看着於皓。“聽到你跟你父母吵架。”他輕輕撥開她落在額前的頭髮。“啊，那、那沒事的，”語燕慌亂起來，連忙掩飾，“沒事的，真的沒事。”“噓，你聽我說。”於皓拉下她慌亂間揮舞着，像似想遮掩心事的雙手，“我一直在想，把你留在身邊是對的嗎？我時常問自己，究竟要放你回去，還是該硬把你留下來？究竟怎麼樣對你比較好，我自己都說不清楚。”“不不不，我不回去了，我不回……”語燕白了臉，拼命搖頭，眼眶都紅了。“聽我說，小燕子。”於皓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前，“我知道，現在放手讓你回去還來得及，可是……我放不了手了，你懂嗎？”他苦笑，“現在就算你想回去，我也捨不得讓你走的，我已經無法放手了。”語燕擡頭，對上於皓深情的雙眼，嗚咽一聲哭了出來。兩人緊緊抱着，他們只是很單純地渴望愛情，怎麼知道，這一切竟然會這麼難。“這……”入門映入眼簾的景物讓單子着實愣了好半晌。“漂亮吧？單子快進來，”語燕笑嘻嘻地拉過單子，指着牆上用油漆圖繪，還未完工的大鋼琴，“阿皓，單子來囉。”於皓回頭，臉上沾着好些油漆，“欸，你怎麼這時候來……”他尷尬地想擋住牆上的圖畫。“單子單子你看，阿皓畫給我的喔，漂亮吧！”語燕調皮地大喊，惹得於皓滿臉通紅。“唉呀！畫得歪七扭八的，醜死了！單子，你陪小燕子聊聊天，我重畫一次。”於皓尷尬地搔着腦袋。“不要重畫嘛，我就喜歡這個！”小燕子立刻嘟嘴挨在於皓身邊撒嬌。“好好，不重畫就不重畫。”於皓用沒沾上油漆的手疼愛地揉着她的頭髮。單子看着兩人親暱的模樣，一股落寞的感覺竄上心頭，卻很快地讓他壓下去。從頭至尾他只是笑，臉上不露半點聲色。“那我來彈奏一曲子，你們猜猜是什麼哦！”小燕子雀躍地走到完成得差不多的圖畫琴前，十根手指頭在畫上跳躍着，好像真的在彈奏鋼琴，空氣中彷彿有音樂飄揚着。兩人看着語燕陶醉的樣子都不禁一笑，然後異口同聲地說：“貝多芬的歡樂頌。”話說完，於皓立即訝異地回頭看了單子。單子愣了一下，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尷尬地撇開了頭。於皓似乎看出了什麼，卻不太願意仔細聯想，只是默默地看着單子有些落寞的側臉。“哇，你們兩個好厲害，都猜得到我心中的曲子。”語燕沒有察覺出兩人的詭異氣氛，開心地笑了起來。“啊，我們去公園走走吧，於皓腳傷差不多好了，該動一動。”單子想起自己來這裡的主要目的。“好呀，我也順便去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些東西。”三人出了房間，轉往不遠處的小公園，於皓和單子並肩坐在公園的椅子上，看着不遠處的小燕子走入便利商店。“我剛剛來的時候被雄哥攔截。”單子語氣憂慮地說：“他好像還不死心，硬是鼓吹我們加入鷹幫。”於皓抿嘴，“他昨天也找上我了，”此話一出，單子着實嚇了一跳，於皓接着說：“他要我加入鷹幫，不過我一口拒絕了。不管怎樣，我絕不加入幫派，這是我們當初答應輝叔的。”瞥眼看見單子猶豫不決的神色，不禁有點生氣地問：“單子，你不會在考慮要加入吧？這有什麼好考慮的？”單子深呼吸，才緩慢地說：“今非昔比，我們惹上阿豹，他一定會報仇。事情牽扯到我們三個也就算了，大不了跟他拼了就是，問題是，阿皓，你想過小燕子嗎？如果他向小燕子下手，那怎麼辦？”於皓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懊惱地抓了抓頭髮，“單子你想想辦法吧，我就不信只有加入鷹幫一條路。”“我如果有辦法，就不會跑來跟你商量了。”低下頭，單子苦笑。“唉，不管怎樣先撐着點，總之加入幫派的事情免談。”於皓無奈地嘆氣，“我看我先打電話提醒阿奇一聲吧，那傢伙最沉不住氣，真怕等一下又惹亂子。”沒過幾日，果然不出單子所料，阿豹出院後就開始找他們麻煩。而首當其衝的則是阿奇。那日阿奇正要幫店裡送貨，就當他準備把貨物捆到摩托車上時，忽然從前方衝出一輛機車，騎士戴着全罩安全帽，手上拿着爆竹，見着阿奇立刻點燃爆竹，往他扔了過去，然後迅速駕車逃逸。阿奇閃避不及，鞭炮在他身邊炸得劈里啪啦響，他狼狽地閃躲，卻還是被炸傷了幾處。接着在網吧工作的單子也遭了殃，一大羣流氓闖入店裡，不由分說地拿起球棒，把店裡的設備砸得亂七八糟，連店長也被他們抓起來打。這批人臨走之前還撂下狠話，說只要單子繼續在這工作，他們就會天天來鬧。店長不堪其擾，只好辭退單子。兩人沒有辦法，只好相約在於皓家，準備商量一下應付的對策。心情鬱悶的阿奇苦着臉來到於皓家，按了門鈴，發現前來開門的居然是紅豆。紅豆從門縫看見是阿奇，故意吐了舌頭，然後迅速關上門，硬是把阿奇攔在外面。阿奇心情已經夠惡劣了，哪還受得了，他臉色一黑，把門鈴按得彷彿要燒起來般。“怎麼不開門？”語燕奇怪地看着聳肩的紅豆。“瘋狗一隻，幹嘛開門？”紅豆一臉無所謂地走回沙發上坐下。語燕笑了出來，這對冤家！“一定是阿奇，你們兩個真能吵耶。”她起身替阿奇開了門。“死三八，幹嘛不幫我開門！”阿奇一入內馬上瞪着紅豆破口大罵。紅豆則是扮着鬼臉嚷着：“聽不見聽不見。”“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別吵了。”於皓見阿奇又要回嘴，連忙制止兩人。“紅豆，小燕子說她想買東西，你陪她去好嗎？”紅豆爽快地點了頭，拉着語燕離開，經過阿奇時還不忘記對他扮個鬼臉。等兩人消失在門外，屋內氣氛忽然變得沉重，三個人的臉色都嚴肅起來。“靠，昨天放鞭炮，今天來潑屎潑尿，我家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阿奇首先發難。“我老闆也受不了了，他叫我不用去上班。”單子搖搖頭苦笑。“不用說了，直接找阿豹理論去！”阿奇吹鬍子瞪眼睛的，怒氣燒到最高點。“他不會承認的，找他沒用。”單子生氣歸生氣，還是很冷靜地分析着。“先忍忍吧。”於皓拍了拍阿奇，“就算去找雄哥，事情也不見得能解決，他一直要我們入鷹幫，一定會借題發揮的。就先忍忍吧，阿奇。”“忍屁啦！”阿奇拍桌子憤怒地站起來，“我們三個什麼時候給人欺負得這麼慘？還要我忍？做夢啦！要我說就出去好好跟他們幹一架！”“阿皓現在身上有傷，你要他怎麼打？而且人家是一整個幫派跟你玩，你玩得起嗎？”單子也不禁動怒。“這……”阿奇也知道單子說的沒錯，可是他就是忍不下這口鳥氣。眉毛一橫，“隨便你們啦！別到時候讓人家以爲我們好欺負，一個一個把我們給吞了！反正他們就別來惹我，再來惹我，我絕對給他們好看！”說完他怒氣衝衝地走人，關門時發泄似的大力甩上門，發出巨大的聲響。兩人無奈地看阿奇甩門而出。“老是這麼衝動。”單子搖了搖頭。“阿奇說的也沒錯，這樣給他們玩下去不是辦法，我看我們找雄哥說說吧！”於皓嘆口氣，徵求單子的意見。單子想了會，也只能無奈地點頭表示答應。當晚，憤怒離去的阿奇跑到酒吧一個人喝悶酒，一想到只能任人欺負不能還手，他的心情就越來越鬱悶。狠狠地灌了幾大杯，他才拎着車鑰匙，踏着微醺的腳步騎車回家。夜晚十點多，家裡的雜貨店早就關門了，醺醉地回到家附近，一陣怪異的氣味讓他稍微清醒一點。瞇眼看了前方，他的心跳差點沒停下來。雜貨店四周飄溢着濃厚的汽油味，一名混混正手拿着打火機，眼看就要點火，阿奇差點沒瘋掉，抓狂地大吼：“畜生！你幹嘛！”發現後頭有人，手持打火機的混混連忙扔了東西跳上機車，一轉眼溜得不見人影。阿奇抓狂似的又追又吼了一小段路，才雙眼血絲地走回來。看着被潑了汽油的家，他再也忍不下這口氣。抄起門邊的鐵棍，跨上機車，車子像脫繮的野馬，一路狂飆至戰堂。同時，於皓跟單子也正坐在雄哥的辦公室裡，詳細敘述這幾天阿豹對他們做的事情。“如果這些事情是阿豹做的，我一定會爲你們主持公道。”只見雄哥聚精會神地聽着，時而點頭，時而皺眉，最後一臉嚴肅地回答。“謝謝雄哥！”於皓跟單子大喜，連忙齊聲道謝。“沒的事，我剛就叫他過來了，當面對質。”雄哥搖了搖手，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模樣。“對了，加入鷹幫的事情，你們考慮得如何？”“雄哥，我們三兄弟實在沒打算加入幫派。”於皓跟單子互看一眼，然後由單子開口。“我們答應過輝叔不加入幫派的。”於皓接着解釋。“臭小子！多少人想跟着雄哥做事？你們真是給臉不要臉。”一直站在雄哥身邊的貼身親信阿力忍不住橫眉怒道。“欸，阿力，別這樣。”雄哥朝阿力使了個眼色，淡淡地轉動指戒，然後笑了笑，“沒關係，人各有志，這種事情勉強不來。”於皓與單子看見雄哥諒解的表情，不禁都如釋重負，兩人相視而笑。卻沒發現雄哥雙眼裡閃過一絲精光。沒多久，阿豹帶着一羣人大搖大擺地走進辦公室，看見於皓兩人，先是一臉詫異，才吊兒郎當地說：“唷，真是山水有相逢啊，沒把你們砍死，居然又在這遇到了。”“阿豹，於皓那兩兄弟最近常被騷擾，是不是你做的啊？”雄哥眼神嚴厲地看着阿豹。“天地良心啊，雄哥，您都吩咐我不能動手了，我哪會違背您的意思！”阿豹立刻滿臉委屈地舉起雙手。“阿豹你少裝蒜！明明就是你！”於皓微慍地站起來。“靠，沒憑沒據想栽贓啊！”跟在阿豹身後的老鼠也站出來嗆聲。兩方人馬的火氣又一觸即發，互相怒視着對方。於皓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阿豹做的，卻苦無證據，只能任由他們狡辯。“好啦，別吵了。”雄哥不耐煩地揮揮手，“既然阿豹說沒做，那就當你沒做。不過事情都是在戰堂的地盤上發生的，既然這樣，就由你負責擺平！你也別說我虧待你，擔心虧本，以後保護費來找我拿。”阿豹驚訝地看着雄哥。他是知道雄哥欣賞於皓這羣小子，可是沒想到他居然會護他們護到這種地步，還用這種方法來牽制他？於皓跟單子也訝異雄哥居然會這麼挺他們，正要開口道謝時，於皓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阿皓！你們快來，快來！我在戰堂……啊！”纔剛接起手機，阿奇的聲音就急急地傳來。於皓正想問發生了什麼事情，誰知道下一秒忽然傳來一陣敲打聲，手機緊接着斷訊。顯然是阿奇手機被砸了，人正在戰堂生死不明。掛了電話，於皓轉頭怒視阿豹，“阿豹！阿奇現在人在戰堂捱打，這件事情你要怎麼解釋？”雄哥聞言馬上轉頭看向阿豹，彷彿要他給個解釋。而阿豹只是一臉茫然，他根本無法解釋，因爲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等一行人趕到戰堂，阿奇已經被打趴在地上，全身傷痕累累。“阿奇，你沒事吧？”於皓連忙上前扶起阿奇。“他們、他們跑到我家放火……”阿奇在於皓支撐下勉強站起來，指着阿豹等人，奄奄一息地說着。衆人聞言大驚，連阿豹的臉上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阿豹！你說你沒動手？那這算什麼？跑到人家家裡放火？”於皓轉頭怒視阿豹。“靠，真的不是我做的啊，我哪知道是誰去他家放火？”阿豹滿臉不爽地回罵。真的不是他叫人做的啊！雄哥身邊的保鏢阿力忽然環繞四周，然後從角落拎起一個空的汽油筒，“不是你乾的，那這是什麼？”“阿豹，你還有什麼話說？”雄哥這下也沉下臉，不滿地看着阿豹。阿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他確實不知道這汽油筒哪來的，也不知道是誰去放的火。但是顯然雄哥跟於皓一干人完全咬死是他乾的。心眼細的老鼠看見阿豹的表情，連忙跳了出來，“豹哥，都是我不好，我看他們把你氣得吃不下飯，所以找人去教訓他們，誰知道……”阿豹看了一眼老鼠，心裡有譜，裝作氣憤地擡腿踹了老鼠一腳，“媽的，給你害死了！你想害我被雄哥誤會是不是啊？”說着又揮了老鼠一掌。雄哥瞇着眼，他當然看得出阿豹是在演戲，但是礙於情面，還是任由他們唱雙簧，“夠了！阿豹，老鼠是你的人，你怎麼給我交代？”阿豹停下毆打老鼠的動作，轉頭看了看於皓以及單子，然後一臉討好，“雄哥，我說，老鼠好歹也是幫裡的人，跟他們道個歉就了事了，沒必要懲罰自己人給外人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