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衆點評的研討會結束的十分潦草，沒有華麗的收尾，甚至沒有會後的晚宴，只有汗流浹背的危機公關。
但有些問題着實是不好解釋的。
爲什麼那麼多品牌方都沒來？
這個問題別說別人了，其實連大衆點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一問一個不吱聲。
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拼團網的爆火。
大批被共情的消費者不斷迴流，二十多家頂流品牌方的聯名營銷，整個市場的錢都他媽不夠拼團賺的。
短短几天的功夫，當初撒出去的退款全部回血，賺的口袋都要裂開了。
而當熱度持續高漲的同時，大衆點評已經在汗流浹背地準備召開記者發佈會，打算公開企業賬戶的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拼團的結算週期悄然而至。
“還住在咱們酒店？”
因爲整個事件當中，最奇怪的就是這一環。
他們這些網站目前都在做的二三線城市、四五線城市、甚至七八線城市的市場，那些市場也是他們花了很大的價錢開闢出來的。
“江勤，離開了嗎？”
“他說晚宴那天晚上，他就團好一星期的券了，含早餐的那種，他還說雖然網上都猜大衆點評的資金要斷鏈，但他不信，他相信大衆，所以他敢買。”
輿論戰結束了，拼團大獲全勝，但目前還有一個核心問題，那就是拼團到底是怎樣說服那些品牌方的？
大衆點評的會議室當中，幾家網站的老闆和高管坐在一起，靜靜地聽着最近一段時間的調查結果。
“沒有，還住在咱們的酒店裡，他說要等市場穩下來再回去。”
京都的商戶一分不少的拿到了自己的貨款，新聞又開始鋪天蓋地出現在了網上。
“去會議室！”
張韜揉了揉太陽穴，讓自己的呼吸緩和下來，然後帶着楊學宇進入到了公司頂層的會議室。
正在此時，陳嘉欣推門走了進來：“老闆，各大網站的人都來了，調查員也回來了。”
“什麼東西？”
沒有提前結款，沒有崩斷資金，拼團在這場鬧劇當中仍舊在瘋狂舞蹈，邊跳邊甩了同行許多個巴掌。
“好的。”
“我草……”
而在那些下沉市場當中，這些品牌仍舊是頭部，仍舊是生活服務領域當中撐起大部分銷量的品牌，不調查清楚拼團和他們之間的關係，所有人都覺得寢食難安。
張韜聽完了楊學宇的彙報，整個人的血壓都高上來了，眼前黑一陣白一陣。
“就是臨川本地的一個商業協會，雖然不全是，但很多都是。”
說實話，市場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很多網站老闆都開始警惕信息差了，他們寧願共享信息流，也不想像大衆點評一樣，被狠狠打一悶棍。
“那些頭部品牌和拼團一樣，都是臨川商幫的成員。”
敵人的敵人是朋友嘛，商戰也是如此。
但這調查結果纔剛聽了一半，有些人就有點接受不了。
“就這？”
“確實是這樣的。”
“這就有點扯淡了吧，大衆點評和拉手網還都是京都互聯網聯合協會的好兄弟呢，我們揍他們的時候不還是狠揍？”
吳博聽到了張韜的話忍不住擡起頭，心說你他媽禮貌嗎草。
不過糯米的老闆沈洋和窩窩團老闆王斌亮確實支持張韜的說法：“全國有十幾萬家同性質的協會，除了每年收會費和過年召集大家吹牛逼，還能有什麼作用？”
吳博聽完之後也開口：“那些傻逼協會，錢不少交，全他媽被吃喝玩樂了，你告訴我他們忽然跳反是因爲他們是同一個商會成員，你自己信嗎？”
“各位老闆別激動，先聽我繼續說，他們的這個商幫，跟你們加入的那些不一樣，他們是真的在互相幫忙。”
“？”
“我們篩選了幾家比較有代表性的，比如河裡撈、漢堡皇和鮮匯先生，有些企業的總部雖然不在臨川，但他們的老闆幾乎都是臨川人。”
調查員開口：“最有意思的是他們發展路徑，出奇的相似，都是兩年前開始佈局一線城市，一年後下沉二三線市場。”
張韜聽完之後靠在了椅子上：“聽上去有點熟悉。”
“當然熟悉，因爲這就是團購市場的發展路徑。”
會議室內的衆人聽到這句話之後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臉色瞬變，兩條路徑的重合瞬間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腦子裡。
“各位在一線城市瘋狂競爭的時候，他們就忽然出現了，靠着優質服務成爲了團購市場的香餑餑，而當大家迅速下沉的時候，他們也跟着你們去了二三線市場。” “我們找了各城市分站的市場專員詢問過，這些品牌，的確是簽約最積極的那一批。”
“在很多商戶還不瞭解團購，怕被騙，打算先觀望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簽約了，你們要搞活動他們就配合搞活動，要做優惠他們就配合做優惠……”
“另外，他們的經營模式很適合團購，比如他們……有專門的驗券員。”
“而且，哪裡有燒錢大戰他們就先去哪裡開店，因爲膨脹的市場也可以讓他們迅速打響知名度。”
“然後他們還會共享渠道，帶動後方加入的品牌一起成長。”
調查員說完話，看向在場的人：“我們都知道，最瞭解團購的就是江勤，所以換句話說……”
張韜擡起頭：“江勤靠着我們燒錢做競爭，幫這些品牌做了全國化佈局。”
“對。”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開始沉默不語，會議室內只剩下一些焦灼不安的情緒在蔓延，同時還有椅子在地面摩擦的咯吱聲。
錢這個東西和能量一樣，是守恆的，你燒了錢，那必定就有人得到了好處。
像拉手、糯米、窩窩團、還有已經死掉的五千多家網站，都曾經哐哐往這個市場裡燒錢，甚至有人連眼都燒紅了，一不小心就燒穿了家底。
最後，市場確實做大了，但很多人恍然回首，卻發現燒出去的錢和回報不成正比。
甚至有些人把網站燒倒閉了，都不知道自己獲得了什麼。
結果江勤就是靠着他們燒進市場裡的錢，不費吹灰之力地養出了一大批的全國品牌，不斷孵化，接入，乘風，最後成爲了整個拼團的頂樑柱。
【拼團從來都不是單打獨鬥】
楊學宇的腦子裡不斷響起這句話，懸念，此時終於落地。
但所有人都能接受嗎？不，在場幾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覺得無法接受這個調查結果。
“他先走了兩年，然後一直在坐着等我們？第三方支付是這樣，現在的品牌孵化也是這樣？”
“呵呵。”
“團購剛興起的時候，我們連這個行業最終會走向什麼地步都不知道，他就已經開始爲自己的加冕製作王冠了？這他媽合理嗎？”
“別玩了，都別玩了！”
“我們花錢燒市場，他用我們的錢養品牌，最後要決戰了，我們要刀沒刀，要劍沒劍，他他媽的萬劍歸宗？！”
“不可能，我接受不了，現在二三線全都是這些品牌，團購我們還做不做？我寧願相信江勤是花錢了，也不相信這個結果。”
現場的議論聲此起彼伏，對調查結果產生質疑的有很多。
但這種質疑並不是因爲不合理，而是因爲恐懼，因爲如果這都是真的，那他們繼續做團購就沒有意義了，你花錢養他的品牌，再任由他出手收割嗎？
調查員嘆了口氣：“我們查到的結果確實是這樣的，基於這個結果，所有的事情就都合理了。”
張韜沉默許久之後纔開口：“江勤到底在做什麼？他不是在做團購嗎，他怎麼……整了這麼多的零碎？”
“我覺得江勤從一開始做的，就不是單純的團購，準確點來說，團購只是他商業佈局中的一環，是他比較看中的一個渠道……”
“所以我們是被降維打壓了？”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調查員翻開了報告的最後一頁：“另外，我們通過篩選，把這些品牌做了股權對比，查到了一家叫金絲楠基金會的私募組織。”
吳博皺了皺眉：“這裡面怎麼還有私募的事情？”
“是的吳總，除喜甜和大地影院，其他的品牌都有他們的入股，而且佔比不小，大家可以把他們看做成一個經濟命運共同體。”
“這個也是江勤的？”
“結構不明，但是從成立時間、投資風格和投資領域來說，這個基金會應該也是以江勤爲主導的。”
“……”
會議結束之後，衆人紛紛離場。
除了大衆點評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是先回了酒店，收拾行李，準備第二天返回所在城市。
有些事情被盯上了，被看到了，就不會是什麼秘密了。
除了普通大衆之外，有些同行業的，同圈層的人都會有所耳聞。
比如正在滬上舉辦的互聯網行業交流峰會，有一些趕來參會的大人物也在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表情微微一怔。
“大衆點評輸了。”
“那些品牌，是江勤親手養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