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心中更加驚駭,一時竟不敢回答。她握緊了穆九的手,穆九的神色很不好看:這老頭到底想說什麼?
“彼時您尚在京城,媽祖娘娘不可能隔着千山萬水來點化您!郡主,您還不明白麼?闍夫人臨終前,曾發下毒誓,此生不入輪迴,一定要親眼看着大明王朝的顛覆!郡主,不,夫人,老夫等了你多年,尋了多年,終於讓我找到您——”
明珠呆了一呆,駭笑失色:這老頭兒,別是瘋了吧!雖然她的來歷被他猜出幾分,但闍夫人什麼的,也太荒謬離奇了!
“荒唐!”穆九驀然怒起,面色鐵青咬牙切齒的道,“明珠與闍氏毫無關係!她若真是闍世的幽魂借屍還魂,早就禍害大明江山了!”
陳實櫟道:“百年的時間,魂體的記憶的所損傷也是在所難免,郡主——”
“夠了!”明珠好笑的道,“說了那麼多,無非還是沒有死心。”她摸了摸手腕上的菩提珠串:“合浦東山寺的苦智大師批命極準,你不如請他批個命,看看自己到底命數如何!省得再做什麼清秋大夢!”
穆九冷笑道:“陳實櫟,你好大的膽子!當着郡主的面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也敢說!你是陳漢的後裔,我們信了你一番好話纔不曾向官府舉報你,你竟然變本加厲圖謀不軌。我穆子秋雖無權勢,但要對付你和兩個徒弟還是綽綽有餘!”
陳實櫟悲愴的笑了起來:“您竟然這般說了,可見陳漢天數已盡!”他朝明珠行了個大禮,“夫人,非老朽不盡全力,而是時不予我也!即如此,老朽就此告辭!”
他跌跌撞撞的走出船艙,笑聲悲涼中透着絕望。
穆九略覺不安的對明珠道:“這老頭邪門得很。我怕他另有圖謀!”
明珠疲憊的苦笑:她總算是體會了一把韋小寶被顧炎武等人逼着當皇帝時荒唐惶恐的感受了!
次日,明珠不見陳實櫟的身影,問了才知道,他已經坐船離開了。
人走了,明珠心頭的異樣與不安感,還是不曾散去。
這日中午時分,士兵們終於在湖底挖到了寶藏。先取了一隻大箱子上來,撬開一看,閃閃的金條銀錠。其中有一隻小匣子,裡面滿是瑩潤依舊的珍珠。
明珠看着那些珍珠,面前竟又出現了闍夫人美麗的容貌和那雙寒光四射的眸子:“窺我天機者,必教他愛恨離索,魂飛魄散!”
明珠驚得踉蹌後退,再不敢呆在這兒:“阿九,我們也回去吧!”
“好!”穆九心中疑竇叢生,向來膽大包天,無論面對多危險的局面也是鎮定自若的明珠,怎麼會在陳漢寶藏前這般失態?
他與士兵的將領交待了一番後,便帶着明珠坐大船回岳陽府。
船未到岸,遠遠就見碼頭上人頭聳頭黑壓壓的都是當地百姓。
明珠詫異的問:“碼頭出了何事?怎麼這麼多人?”
待他們下船上岸,一羣人呼拉拉全竟部涌了過來,大聲道:“郡主娘娘來了!”
“郡主郡主,聽說洞庭湖裡找到了當年陳漢王朝的寶藏,真的還是假的?”
穆九陡然間全身激起一層寒意:陳實櫟!他散佈這些消息意欲如何?
北海王的士兵都留在湖裡挖寶,此時穆九身邊還有心腹十三騎,他護着明珠高喝一聲:“保護明珠!”
可惜還是遲了一步,一股可疑的帶着琉磺和草藥的味道四下漫延。明珠原本就已精神不濟,聞到這股味道更是昏昏欲沉。穆九體質不同於常人,他緊緊摟住明珠,拼息靜氣,在十三騎的掩護下衝過層層人羣,然而,他們的腿越來越沉,身體越來越不聽使喚,穆九心駭欲裂,“明珠,明珠——”
一個削瘦的人影出現在他面前,稍一用力,就將明珠從他的懷中搶了過去。
“陳,陳實櫟——”穆九眼眶通紅,幾欲發狂。“你,你來自閔南——”根本不是什麼高麗!在他用蛇藥吸引迷倒羣蛇時就該想到!這種藥劑,只有來自閔南密林中的高手才能配置!
“現在纔想明白,已經太遲了!”陳實櫟搖頭,“我給過你們機會,可惜你們拒絕了我。”
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穆九嘶喊:“別傷害明珠——”
“呵呵。”
陳實櫟的身影越來越模糊,穆九咬破舌尖,血腥味一起,反而更加暈眩:“明珠——”
“阿九!”明珠猛的從噩夢中驚醒,剛想起身,卻發現身體被禁錮在牀上,再看周圍景緻,灰暗的泥牆,一盞盞油燈與蠟燭明滅不定,而自己所躺之處並不是牀,更象一個祭臺!她驚駭的張大眼睛:“這是哪裡?”
“月大小姐,你醒了?”
清靈嬌柔的聲音,秀雅絕俗氣質若仙的琳琅緩步而來。
明珠心底的不安化作了實質:“琳琅?陳實櫟是你找來的?”
琳琅淺淺一笑:“是呀。”
“你到底想幹什麼?”明珠也不再費力掙扎。
琳琅一揚眉,長袖半掩的手中,露出一隻精緻漂亮的木偶娃娃。
“你知道這是什麼麼?”
明珠看了一眼,又看一眼:“木偶?照着我的模樣做的?”她剎時間冷汗淋漓,脫口而道:“傀儡——”
“月大小姐真聰明。”琳琅笑容可掬,“你說,如果把你製成一俱傀儡,是不是很有趣?”
明珠全身的血凝成冰:“將我製成傀儡?你?”
“明珠郡主。”陳實櫟的聲音在另一邊響起。他換了一身古怪的祭祀服裝,神情陰冷。“郡主娘娘金枝玉葉,哪會這種功夫。老夫自小在閔南深林中長大,學了一手製作傀儡的本事,今日,要在您的身上試一試了!”
明珠看着他們兩人,怒極反笑:“能不能說來聽聽,活人怎麼製成傀儡?”
“先將你人魂分離。”陳實櫟灰淡的眉毛輕輕一揚,“你便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明珠心中寒顫:“人魂分離?那我的魂魄呢?”
“你的魂魄當然是在我的掌控之中了。”琳琅揮了揮木偶,“到時候,你就得乖乖受我擺佈!”
“琳琅。”明珠眥目欲裂,“你真是喪心病狂。”
“我喪心病狂?”琳琅嘟嘴,恨極一笑,“那還不是你逼的?你一介聲名狼藉的宮匠之女,憑什麼一回合浦被稱爲媽祖點化的神女名利雙收?而我,真正的金枝玉葉,卻要被你搶盡風光?”
“我何曾搶過你的風頭?”明珠不解,“我做我的珠寶生意,你做你尊貴的郡主。根本沒有交集。”
“呵呵。”琳琅嬌笑中帶着深刻的恨意,“沒有?兩廣百姓心目中,你月明珠的聲望之高可是遠甚我琳琅郡主呢。”她目光狠厲,“明明我纔是兩廣最尊貴的女子,憑什麼要屈居你之下?”
明珠冷冷的勾了勾脣角:宏圖大略的北海王怎麼生出這麼個女兒?基因異變麼?
陳實櫟滿是好奇的打量明珠:“老夫有個疑惑請月大小姐指點一二。”
明珠冷聲道:“什麼?”
“我前兩次見到你,發覺你魂體不穩。不過,這次再見,發覺你體魄倒是穩固了不少。你是怎麼辦到的?”
明珠哼了一聲沒回答,想到苦智大師送她的菩提手串,心思疾轉:現在,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