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這麼說?不是直覺吧!”
麥少飛有些奇怪於他的推論,暗想連本少主都沒看出徵兆,你未免太能裝神弄鬼。
十三郎張口欲答,不知突然又想到什麼,敷衍着笑了笑,沒有給出解釋。
“算了不要管他,反正你想要的已經得到。唉,只可惜了虛神散。”
說這話倒非存心試探,麥少主真心覺得可惜;與洗靈丹一樣,虛神散品階不算太高,卻同樣可遇而不可求,在魔域更加難以尋覓。也就是說,十三郎將來或許能夠擁有比今日多得多的魔晶,卻沒辦法保證一定能買到虛神散;衝擊結丹所面臨的困難難免要增加幾分。
眼見十三郎有些沉默,麥少飛認爲猜到了真相,寬慰道:“別多想了,反正你修爲還很低,將來要結丹的時候,沒準兒本少主已是正式聖子;就算沒有虛神散,替代丹藥弄能弄到,不會讓你爲難。”
話裡有嘲諷有戲謔,卻透出一諾千金的味道;十三郎聽出他的真誠,雖沒辦法說出實情,還是報以感激的一笑。麥少飛望着他,心裡同樣覺得欽佩,還有些此前沒有的敬重。他知道蕭八指囊中羞澀,卻能爲了某個自己不識的人傾己所有;賣場上一吼震三人,而且是三名背景雄厚到不可想象的聖子聖女。此種氣魄,焉能不讓人歎服。
“不知那人究竟如何重要,竟值得他這麼做。”
麥少飛心裡想着。竟然隱隱有些嫉妒;兩人各懷心思,一時沉默下來。
…
…
五方殿經營數千年,各方流程早已純熟且完善,十三郎沒等多少時間。就有一位中年執事將洗靈丹送來,並將十三郎整理好的魔晶與虛神丹帶走。
丹藥檢驗這類事情,五方殿自有專人負責,十三郎略做試探,向麥少飛詢問是否有人以次充好或者以假亂真之類,很是被他譏笑了一番。
“給你長長見識。”
麥少主環顧周圍,眼中露出感慨,說道:“就這間靜室。假如沒有得到允許,假嬰修士也休想進退自如。”
十三郎心中微凜,他早已察覺到房中若有若無的陣法波動,卻想不到僅僅一個靜室就佈置着如此強大的手段。而據麥少飛所說。這並非五方殿防護最嚴密之所在,由此聯想起來,但凡一派宗門重地,僅僅維持這些防護所需的耗費就恐怕是天文數字。大族底蘊非散修所能想象,由此可管窺一二。
“此間事了。我要先回去。”
想到心中所慮,十三郎說道:“我打算直接返回穆家寨,早點爲秋獵做準備。”
圖洺、巖渠,三族聖子。個個如懸樑之劍,令他幾不能呼吸。如今又多了一個來歷莫測的賣藥人。十三郎怎能不暗生警惕。在麥少飛身邊固然能保證安全,然而他雖有利用外勢周旋的機變。卻從不願將安危寄託在他人之手。而且十三郎明白,自己真正面臨危機多半是在秋獵之後,如今應該抓緊每分每秒修煉不輟。唯有自不斷提高,才能坦然應變,是爲上策。
“這麼快就走?”
麥少飛有些驚異,說道:“不如等我把事情處理妥當,你我再聚一聚?”
交易西洗靈丹時,執事同時還帶來聚墨老人的傳信,請麥少飛同往內閣一行。十三郎知道他要去做一些合謀串聯之類的勾當,多半還要出點血送送禮,總之就那些事情。
對這些事情,十三郎半分興趣皆無。而且他明白,自己雖然機變不輸於麥少飛,但若論大族交際間的勾連打壓合縱連橫,麥少飛既能夠當上少族長,足以證明其在這方面的能力遠勝十三郎,根本也無需多慮的。
他笑了笑說道:“不用了,你想辦法把那位聖女搞定,別讓他們三族聯手就行。”
“咳咳……這個容後再議,容後再議。”
提到鍾寒寒,麥少飛明顯有些尷尬,又不好開口解釋什麼,順口說道:“我想打聽打聽他們爲何爭奪洗靈丹,不如你等一等?”
十三郎暗想只要我一回去就給叮噹服下,什麼後患也都消弭與無形,正想回絕,心中忽然一動。眼中微不可察的光芒一閃而逝,他說道:“也成,你先去吧。我在這裡看看,難說能碰到什麼動心之物。”
說着話,他攤開雙手哀嘆道:“預支點勞務費吧,包裡空空,乾瞪眼也沒啥意思啊!”
“這不是故意打本少主的臉!”
聽他說得有趣,麥少飛不禁哈哈一笑。他很乾脆地將剛剛從苦叔兩人那裡收刮來的魔晶分出一部分,放到一個儲物袋中交給十三郎,說道:“我去賠笑臉,包裡同樣空不得;五十萬魔晶,足夠你揮霍了吧?”
“足夠足夠,你可以走了。”十三郎倒是不客氣,接過袋子就擡手趕人,竟是連聲謝都懶得說。
麥少飛神色一滯,想表示憤怒又無從說起,只能哀嘆兩聲“遇人不淑”,轉身隨那名執事而去。苦叔與書生面色有異,暗想自從遇着這位少年,少主的心性着實開朗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樣時時算計步步謹慎的摸樣,不知是好還是壞。
兩人身爲麥少飛心腹,自當隨他一起前往。待所有人離去,靜室中僅剩下十三郎一人,他的面容爲之一收,陡然嚴肅起來。
此時,廳中拍賣又過了數輪,這次拿出的拍品是一截烏黑暗淡的木塊;十三郎之所以留下,正是因爲此物。
“梧桐木,又名鳳棲之木;傳聞此木能引天鳳真靈,具體用途不明。底價:八萬魔晶!”
…
…
“這是個笑話。”如大多數人一樣,十三郎第一反應是不屑一顧。
鳳棲梧桐?
還真有這說法;可惜那是傳說,完全當不得數。假如真有這事兒,別說八萬,八百萬也不夠。
不說在場的修士,就連那位代替聚墨老人主持儀式的拍賣師都不以爲然;他很是幽默的來了一句“用途不明”,給本來嚴肅的拍賣增添了幾分歡樂。
臺下的人們也很捧場,紛紛嬉笑叫嚷着起鬨;一些人與身邊同伴開玩笑,鼓動他們將之買下,沒準兒哪天就弄來一隻天鳳真靈,何等瀟灑快意云云。
“鳳凰啊!就算希望不大,買回家做個景兒也好啊!”
“是啊屠老,有什麼想法沒有?”
“哈哈,老夫是沒有那個福分,陳老何不將之拍回,留着傳家之寶。”
“我是沒那個資格的,鳳釵部倒不妨考慮考慮;畢竟人家名字裡就有個鳳字嘛!”
“陳老兒!你敢侮辱我鳳釵部!”
“豈敢豈敢,傳聞鳳釵部與媚夫人交好,鳳凰鳳凰,果然有緣!”
“你……好好好,稍後老身定要向你討教一番。”
“是嗎?那我可擔待不起。萬一您帶來一隻天鳳,豈是我一個小小部落所能承受。”
…
善意或惡意,嘲笑與爭執,都是拍賣會上極爲常見的一幕。衆人聚集之地,也是相互仇怨之人最容易碰到的地方,難免會尋着由頭打擊對方。所謂鄉親不如仇家親,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十三郎顧不上這些,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截虛浮在空中的木頭上,心頭泛起陣陣波瀾。他探出神念,仔仔細細地將其審視一遍,然而除了察覺到周圍有不少神念也在觀察那截殘木外,沒有任何收穫。
“罷了,既然有此傳聞,不知多少大能都曾研究過其中機密;他們都不行,我怎麼可能看出端倪”
良久,十三郎放棄嘗試,凝神思索。“難道說,滄雲宗內部,竟然有一隻鳳凰!”
這纔是讓他留下的真正原因。當那截殘木出現在空中時,之前得自宗鳴的那根青羽,竟然發出清晰的波動。
如果僅僅是這些,十三郎或許會忽略過去;然而他分明感受到,那隻羽毛中分明包含着某種慾望,與胖胖盯着裂風獸屍體時,目光中包含的慾望幾乎一模一樣。如果飛要找出差別,天心蛤蟆是赤裸裸的貪婪,這根羽毛則更加輕靈,彷彿少女面對情人的愛撫,欲拒還迎,帶着一抹嬌羞。
“鳳棲梧桐?真的是梧桐木?”
這是在找茬了,梧桐木肯定是真的無疑,不確定的是是否有鳳棲梧桐這碼事情;話說回來,即便是有這回事,那也應該是針對一隻鳥,而不是區區一根鳥毛。
“買回來?”
這個念頭從心頭閃過,十三郎甚至想要罵自己有病。即便那截木頭確有特異之處,又如何對一根羽毛生效?
思慮中,下方的嘈雜聲聲入耳,拍賣師勉強吆喝幾次,聲音顯得有氣無力。看起來,連他都有些應付差事,只想讓這件註定流拍的“奇寶”走完過場,去做下一單生意。
“難不成把羽毛插在木頭上,像插花種樹那樣,等它長出一隻鳳凰?”
略感自嘲,十三郎不打算再想下去;他還有一堆事情需要處理,魔晶更是要省着用,實沒必要爲一截來歷不明的木頭糾纏。
偏偏在這個時候,青羽彷彿感受到他的意念,再次傳來一股波動,且更爲清晰,還帶着一股複雜難明的情愫。有焦灼,有請求,還有憤怒。
以及威嚴!
如山般的俯壓下來的威嚴!
彷彿一道驚雷直接在腦海裡炸響,十三郎神智幾乎陷入混沌,一個令人瞠目的數字衝口而出。
“二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