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羣修表情疑惑,齊守仁微微皺眉。
“不認?”十三郎看着齊守仁的眼睛說道:“傲天老實,我比較歹毒。”
聽着像警告,實則滿滿嘲諷意味,明白人聽出來十三郎暗指齊守仁耍賴,對齊傲天有效的招數不適合再用。
齊守仁反問道:“不認什麼?”
十三郎指其身後說道:“他纔是你。”
齊守仁稍稍挑眉說道:“他纔是我,那我是誰?”
十三郎淡淡回答道:“仙靈殿聖子:齊飛。”
“這不可能!”
不用齊守仁開口,狂胖子頭一個站出來反駁:“齊飛確爲仙靈殿聖子,早在罰仙令之前,齊守仁便已將其煉成傀儡。先生難道想說齊飛反奪齊守仁之軀?這絕對不可能!”
鏖戰百年,兩域殺伐激烈,大局之下很多細節、周邊小事被忽略,其中最主要的一條:仙靈殿在哪裡?
兩域戰爭這麼大的事件、這麼長的過程,以往能夠雄霸四方、今日更應該舞動風雲的仙靈殿異常低調,低調到讓人感覺不到其存在,甚連蹤跡都難尋。
作爲分佈最最寬廣、足跡最最深遠的組織,仙靈殿擁有任何勢力都不能比擬的運輸優勢:星空傳送;如果他們願意,隨時可以把一個人從星域一邊送到另一邊,中間縱需折轉,所花費的時間仍可縮短千萬倍。與此同時,他們擁有最最豐富的物質儲備,最最複雜詳細的情報體系,最最完備的危機應變能力,與最最深不可測的戰鬥力。
仙靈殿是一個商用組織,同時也是一支有能力改變戰爭結果的力量。沒有誰敢狂妄到將其忽視。
這樣的組織,兩域大戰時近乎消失,傻子也明白這不正常,遑論火焱上層大佬;因而在戰爭剛開始的時候,火焱修家時刻分心防備着,更爲仙靈殿的能力所驚。
消失也是能力。是大能力,是別人想都不敢想的能力。大戰關乎星域存亡,有點名氣的修家都難以避開,何況仙靈殿這麼龐大而嚴密的組織。
至於六族這塊地方,罰仙令已出百年,加上戰爭的作用,六族靈域再無仙靈殿分部,曾經地位顯赫的仙靈脩士要麼被殺,要麼關押在死牢日日煎熬。戰後出生的人甚至不知道有過仙靈殿存在。假如齊守仁變成仙靈殿聖子,影響的可不是他一個人,六族大佬失察在先,虧職、而且丟人。
當然有過檢查,沒有誰看出異常。至於保留齊飛的身體將其煉製傀儡修煉法術,這樣的舉動不算過錯,相反表達出忠誠意味兒,爲齊守仁爭取不少人心。
程家老祖輕嘆說道:“齊飛只有化神修爲。先生之言實在......”
十三郎攔住,說道:“是與不是。讓齊守仁自己決定。”
是決定,不是證明,聽着有些彆扭。
言罷目光轉向齊守仁,十三郎說道:“把齊飛交出來,我要當面將其剝皮抽筋,碎屍萬段。提取精元化糞種花,如何?”
齊守仁終於色變,眼神變得憤恨、並有幾分難言嫉妒。
“先生果然歹毒。”
狂靈入戰,破擊南北,收羅桑。開冥道,迎判官,今日今時今地,十三先生威高勢重,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六族大佬都會滿足。
他要一個傀儡,一個由仙靈殿聖子煉製而來的傀儡。
別說它,就連齊守仁自己,只要過了眼下這個關口,六族大佬也能想出法子,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將其犧牲。
現狀對齊守仁而言很殘酷,很委屈,但一定會發生。
這就是現實。
假如拒絕交出傀儡,齊守仁會給自己套上一頂最大最重的帽子,給六族大佬一個“合理處置”的理由。
假如交呢?
齊守仁會因此實力驟損、甚至增加沉重傷勢,說句不該說的話,誰也不知道十三郎、或其身邊有沒有能人異士,利用傀儡做手腳、比如施展詛咒之類......其結果,齊傲天因此勝算大增。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比如狂胖子等大佬會繼續站在他這一邊,保一時安全。
一時安全也是安全,有時間纔有機會,纔有可能尋找退路。
齊守仁毫無疑問是個聰明人,看起來,選擇並不難做。
一段難捱、難堪的寂靜後,齊守仁默默搖頭。
“我不能交。”
啊!
四周譁然,六族大佬面面相覷,感覺像在夢中。
十三郎並不覺得意外,相反神情略顯凝重,似在防備什麼事。
“不交,你就是齊飛。”
他甚至沒問爲什麼,甚至不願給齊守仁一個說明解釋的機會,只想聽他說出“我是”。
不僅僅歹毒,還是碾壓,是仗勢欺人。望着十三郎的臉、聽着他的話,與其相熟的人能夠輕易讀出六個字:非殺不可,現在。
爲什麼?
濃濃疑惑浮現在每個人心裡,很沉重。
周圍,人們看着齊守仁爲難的樣子,心情、神情異常複雜;不少人臉上流露出憤怒,蠢蠢欲動。
那個人,無數次爲六族出生入死,幾度險死還生。
那個人,曾給晦暗沉重的真正局勢增添希望,雖不像今天這樣絢麗。
他是齊門嫡系血脈,是六族子弟發誓守望相助的兄弟。
他剛剛經歷血腥鏖戰,疲憊而且虛弱。
“不能這樣。”
不知誰第一個表明態度,聲音不大,但已足夠讓所有人聽到。
十三郎對此視如不見,充耳不聞,冷漠而堅定的聲音說道:“你是齊飛,我要你死。”
“不能這樣!”
終於有人憤怒,用力喊出心裡的話。
“六族子弟同氣連枝,可以死。不能任人欺凌。”
“誰也不能欺壓六族,誰都不行!”
吼聲漸高且衆,十三郎神情不變,身邊衆人個個冷然,連最應該有所表示的齊傲天都沒有任何表示,只把目光緊盯齊守仁。
六族修士愈發憤怒。呼聲漸高。
“都靜一靜!”
眼看事情不可收拾,狂胖子站出來,擡手按壓周圍騷動,轉向齊守仁正色言道:“老夫聽說,飛昇途中,齊飛試圖陷害同道,險些得手。入殿後秘投齊門,屢次挑唆六族關係,世侄因此將其煉化。兼修奇妙法術。”
“所以老夫的意思......”
“老東西,閉嘴。”
“......你說什麼?”非但楚狂難以置信,周圍人的表現也差不多,用詫異目光望着齊守仁,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讓你閉嘴,當然還有你們。”
隨着話音,齊守仁的目光橫掃四方,身軀慢慢挺直。
那是一種感覺。之前齊守仁同樣筆挺。感覺卻與現在完全不同,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蟄伏中驚醒。臉上慢慢換了神采,變得威嚴,變得莊穆,變得不可冒犯。
與此同時,其身邊齊飛同樣在發生劇變,經歷那麼多戰鬥都能保持完好的身軀無聲無息之間變得乾癟。枯老,彷如時光加速流走。伴隨着這個過程,一股從未感受過、但知齊強大的氣息出現、攀升,震撼所有人。
“你......”說不清什麼道理,被那道目光掃視後。本該暴怒的楚狂心頭微寒,竟然遏制不住躲避的念頭,不知不覺中側過臉。
“真的不是......”程氏老祖驚呼。
“退下!”
宛如君王喝令臣子,齊守仁一口將其喝退,把目光投向十三郎。
“爲什麼?”
臉上帶着欣賞的神情,齊守仁淡淡說道:“你如何猜到,齊守仁就是齊飛。”
這句話聽着很怪,其口吻既不是齊守仁也不是齊飛,而是另有其人。
那他是誰?想幹什麼?
譁!
四方周圍喧譁再起,之前無數張憤怒的面孔變得茫然,反之那些猶豫的面孔變得憤慨,紛紛大罵。
與之相比,六族、還有火焱諸多大佬沒有跟着羣修喝罵,不是因爲身份,而是感受到一股讓他們膽戰心驚的危機,不敢開口。
十三郎神色更加凝重,緩緩說道:“齊守仁的本事我大概知道一點,這樣的戰場,若齊飛真是傀儡,絕無可能保持完好。”
“就這?”齊守仁難以置信。
“就這。”十三郎老實回答。
“僅憑此點,你就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出這樣的事?”
“你是說我草率?”
反問一句,十三郎接着自己回答:“齊飛修爲只有化神,煉製傀儡能強到哪裡去;齊守仁生性涼薄,偏執到變態,只要齊守仁還是齊守仁,齊飛就不可能、且沒有理由保持完好。”
“我對齊飛還算了解,不說多了不起,起碼不會笨到投靠六族齊門裡一個不知能否繼承族長之位的少主。也就是說,齊飛既然去了,心裡一定有別的計劃。”
十三郎說道:“去掉不可能,結果無論多麼荒謬都是真相。我的判斷是齊飛不再是過去那個齊飛,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奪了齊守仁的身體與修爲,也就是你。”
聽了這番話,“齊守仁”沉默很長時間才說道:“你是如何知道,朕要藉助齊飛身體才能降臨。”
這句話的含義很豐富,周圍不乏聰慧之人,瞬間想到無數種可能,神情大變。
神情大變不止因爲事局轉換,還因爲那番話的威力,尤其那個“朕”字,出口自含不容抗拒的意味,聞之便有膜拜衝動。
十三郎搖頭回答道:“我不知道。”
齊守仁稍稍皺眉:“不知道,你爲何非要齊飛的身體不可?”
十三郎笑起來說道:“你是我的敵人,你要的,就是我要的。”
“齊守仁”認真想了想,承認這句話很有道理。
“朕因你提前現身,你可知道後果。”
“你的意思是要懲罰我。”表示領會對方的意思,十三郎毫不掩飾膽怯與得意,指四周說道:“此時,此地,這樣的場合,你要殺我、恐需要殺死所有人。”
齊守仁看都沒看周圍一眼,輕蔑說道:“那就殺死所有人。”
言罷出手,出手也是出口,出口時刻君威降臨,殺伐整個天空。
“君臨,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