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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機?!”
十三郎忽然指名道姓,不知驚呆多少人。
天道化身千萬,難保被人摸到形跡,然而天道無所不能,又怎麼會被人認出來?
或者,它有意讓人認出?
下方人羣,血衣殺者目光陡然明銳,閃爍幾次後歸復黯然,面如死灰。恍惚中他覺得,自己苦苦思索的因果因這句話變得明朗,當初一切都有了解釋。
天道無法令狂靈臣服,又不能眼睜睜看着狂靈被時間磨滅,因此需要天資出衆的修士修行狂靈道;狂靈功法難得,對靈機而言不過小菜一碟,後來發生的事,許是因爲他覺得當時的程睿心存安樂,有必要逼其激發潛能。
似是而非的推斷,需要答案才能釋懷的程睿選擇相信十三郎的話,頹然跌坐。
天道啊!
那是天道啊!
縱經無數艱險,擊敗無數大敵,血衣殺者仍被這個結果打擊到絕望,難有鬥志。
“靈機是天道?”
與程睿灰心絕望不同,狂胖子感覺極其荒謬。
身爲六族頂尖大佬,楚狂同樣聽過到靈機這個人,對其瞭解比程睿更多。
所知中,靈機是位遊戲風塵的異人,被其聲名所引,六大宗族每家都曾試過招攬此人,楚氏也不例外。當然大家的遭遇也都一樣,靈機婉拒各方邀約,繼續過他的快活日子。直到......血衣狂魔那件事情發生,靈機徹底消失,再無蹤跡。
“靈機,靈機......觀其所爲,還真是像啊!”
把這個名字唸了一遍又一遍,楚狂覺得自己像在做夢。願來天道就在身邊。曾經差點被自己的宗族招攬爲客卿。
“靈機?”
燕山老祖連連搖頭,心裡塞滿稻草一樣亂七八糟,周圍滄浪羣修如中了定身咒一樣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人界靈機在秋獵之戰中“捨生取義”,這是由火姑娘帶回來的準確消息,從未有人懷疑。
“那個老傢伙是天道?是掌控所有修家命運的天!”
“他媽的!”
猜疑中有人低聲喝罵,當年獴邏、如今美判格外憤怒,惡狠狠咬牙。
“老不死的東西!”
判官在罵誰?爲什麼罵?
四方修士個個迷茫,忽聽天上傳來冷笑。滿滿不屑。
“瘋言瘋語,一派胡言!”
“靈機絕不可能是天道。”古帝乾脆說道。
表情、聲音皆不容置疑,另十三郎感覺意外的是,血魂子這次堅定站在古帝一方,爲嚴謹刻意補充道:“除非你講的靈機另有其人。”
十三郎聽出話中味道,追問:“你們知道我說的是哪個?”
血魂子坦然說道:“人界靈機,道院學子,山君門下。與你相交莫逆。”
十三郎恍然說道:“他是你們當中......誰的人?”
古帝一旁迴應道:“誰的人都不是。靈機就是靈機,獨來獨往。與我二人皆有關聯,但不會偏向哪一方。”
血魂子頻頻點頭,說道:“靈機就是靈機,只是靈機。”
十三郎大爲不解,問道:“看樣子你們都不能掌控靈機,憑什麼那麼肯定他不是?”
稍想了想。十三郎說道:“兩位至少應該問問我的理由。”
古帝冷峻說道:“不用問,靈機一定不是。”
血魂子再次表示贊同,肯定說道:“靈機神秘莫測,境界只比我們兩個稍遜,從你的角度看過去。當他是天道也很正常。”
言外之意,不是天道的靈機把自己扮成天道,十三郎受其所騙。
心知兩人必有不方便說、又足以堅信的理由,十三郎依舊不服,執拗說道:“我不明白。兩位不知道,我發現靈機......”
“你不需要明白,朕也不需要知道。”
古帝果斷攔住,冷冷說道:“血魂子也一樣。”
血魂子毫不猶豫說道:“沒錯,老夫不想知道你發現什麼。”
這就真的怪了!
十三郎實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心思轉動正想說點什麼,古帝再度開口,聲聲冰冷,字字含威。
“有這功夫不如想想,你把遇仙之事對朕與血魂子挑明,接下去如何脫身。”
紅塵星,鉅鹿島,別海書院。
別海書院傳授的不是什麼聖賢經典,也不講授做人道理,而是仙法,大道,與天條界律。
這是一樁怪事。
紅塵星之所以得名,在於此處幾乎不存在靈氣,是一處最最典型的落靈之地;非但如此,這裡的人分爲很多種族,天性便帶有一份狠辣本能,征戰常有仇怨複雜,艱難建立信任。
不管修仙還是修道,總要有個樣子才能說服人相信,紅塵星內見不到修士,無法演戲仙道神通;那些對修士而言極其珍貴的功法毫無用處,幾乎等於廢品。這樣的地方,把修仙編成故事講述,或許能讓人們得些樂趣,對着一羣天生好勇鬥狠的人們講些無法驗證的大道理,誰樂意聽?
事情就是這麼怪,百年前,一名落魄老人在鉅鹿島上創建書院,很快發展了第一批弟子,之後年年開門收徒,在極短的時間內名揚四海,漸漸被紅塵星上的人們當成聖地。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院長,也即那名落魄、甚有些猥瑣的老人,他有一項誰都比不了的天賦:說服。
只要他說,人人都會相信。
對紅塵星上的人們來說,從院長口中說出來的話與金科玉律等價,更奇妙的是。得其真傳的人或多或少都能得到此種能力,別海書院的教習就是憑着此類能力的大小分級,收徒後再把這種能力傳給更多人,開枝散葉,越來越興旺。
院長解釋的很清楚,大道得自於天。修習大道不是爲了飛天遁地也不是爲了殺人鬥勇,而是爲了印證天條,如此時間長久之後,這個不能修仙的紅塵世界會被天意充盈,人人得道。
因爲是院長說出來的話,其弟子毫不猶豫選擇相信,之後傳給下一代弟子,傳向四面八方山河萬里,終有一天、整個世界只有一個聲音。
到那時。這裡將不再是人間凡俗,而是天界!
時臨初夏,暖陽漸生躁意,四面汪洋的鉅鹿島比平時多出不少人,很是熱鬧。每年這個時候,別海書院開門收徒,從各個地方趕來求學的人們絡繹不絕,還有那些陪伴的人、因福澤不厚暫無法入門。純爲長長見識而來。
書院收徒並無限制,福澤是唯一需要滿足的條件。具體將來很簡單,學院門前有院長塑像,心神投入易生幻象,只需把自己看到的情景——不管是什麼,如實講述給老師聽,便可獲得入門資格。
聽着很容易。實際上、能夠看到的人千里挑一,大多茫然、或者胡編。
胡編就會被趕走,沒有人例外,沒有誰能造假。
百年時光,年年開門。看過塑像生出幻象的人不計其數,他們看到的一切都被記錄下來,整理好,彙總分類後送入梨園,交到院長手中。
啊對了,別海書院院長有個頗具仙氣的名字:靈機。
夏至梨花落,梨園內滿地紅白相間,枝頭嫩梨點點青綠,不甘心的蜜蜂嗡嗡飛舞,四處尋找所剩不多的花蕊,見後亟不可待的撲上去,所得寥寥。
樹下,竹椅,因瘦小略顯猥瑣的老人舉壺滿酌,樣子不太高興。
老人身旁,一名身着紫色衣衫的中年人恭敬相陪,手裡捧着一大堆文書,翻揀着挨個念給他聽。
“竹南、高元山所見:三虎爭鳴,一巨禽隱隱現於天空,其後中斷,結果未知。”
“臨潼關、釋海所見:河上獨橋,兩人當面渡河互不相讓,先後落水而亡。”
“西楚、徐明望所見:旭日當空,不知哪裡跑來兩條黑狗,吞日不成,反被燒成灰燼。”
“幽涼山上趙家......”
念着念着,紫衫中年不知爲何變得緊張起來,鼻尖之上滿滿汗水,有些不敢繼續。如此又持續了一會而,他小心留意着老人的表情,試探說道:“是不是,讓他們明天再看?”
老人像是沒聽到這句話,默默舉壺至脣邊......酒盡壺空,原來已經喝沒了。
紫衫中年注意到這一幕,連忙轉身。
“弟子去取......”
“不用,不喝了。”
老人搖手阻止,目光隨着幾隻蜜蜂的身影在“落敗花叢中”飛來飛去,體會着它們失望的心情,漸漸有了決斷。
“紫雲啊,爲師要走了。”
老人從椅子上站起來,回頭對神情錯愕的紫衫中年說道:“今後這裡靠你打理,切記爲師教誨。”
紫雲明顯沒明白意思,應了聲,後茫然問道:“此次出遊,老師何時歸來?”
老人笑了笑說道:“也許很短,也許很久,也許永遠。”
啊!
紫雲驚叫一聲,控制不住屈膝跪倒在老人身前,哀聲連呼。
“老師怎麼能這麼說,莫非弟子......”
“不關你的事。”
老人擺手示意他不要自責,接着說道:“老夫料所一件事情,而且你也看到了,萬生凝望所見皆爲凶兆,爲師要避一避。”
紫雲完全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神色茫然。
老人不管他能否聽懂,沉吟片刻後,神情忽然變得憤怒。
“可惡的小子,看你如何脫身。”
言罷,老人身軀微晃憑空消失,原地留下紫雲呆呆發愣,久久不能回神。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明白爲什麼無所不能的老師這樣惶急,更不會知道,此時此刻相隔無盡空間之外,有個叫十三郎的人正說着與此相關的話。
“我該如何脫身?這是你們二位需要考慮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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