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有勢,勢盛力起,勢衰則力微,力微必敗,無可挽回。
歷史有太多戰例,從一方勝勢到弱方翻盤,起因雖千變萬化,有一條卻亙古不變,那便是勢!
人類知道精神的重要,卻從來不知道精神究竟有多重要。它可以讓弱者充滿力量,可以讓老人煥發青春,可以讓傷者重聚活力;這種事情往往不符合邏輯,無從解釋,也尋不出實實在在的因由。
精神力量無限大!這話聽起來有點唯心,但它是事實。
拿眼前這場戰鬥來說,人類一方處於絕對劣勢。客觀的講,即便沒有那隻銀色蚊王,魔蚊的力量也不弱與人類。它們擁有七隻紫蚊,更有多達數十隻藍色蚊王,此外每一隻青級蚊王都擁有不弱與築基修士的實力,遠非人類所能比。
如果不是人類一方初始佔有數量優勢,如果不是人類可以利用法器,如果不是人類一方有大量滅魂矛給魔蚊重創,人類軍團早已全滅,根本不可能支撐到現在。
不是幾大聖子不夠聰明,他們同樣懂得戰略,當讓明白消滅紫蚊的意義;奈何那隻銀色蚊王實力強大,幾人若非聚集在一起,怕是已經被各個擊破,同樣無法存活。
打到現在,人類一方僅餘數千,已經和魔蚊數量持平;斷魂矛也已用盡耗光,即便還有也沒有法力驅動,局勢之惡劣,可以說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絕望之中,戰場上突然冒出一名殺傷力奇大的變數。對戰局的影響,是從實力對比到戰志氣勢的全方位變化,從根本上顛覆了整個進程。
論實力,此時的十三郎甚至不能說強與任何一名聖子;然而若論對魔蚊的殺傷力。五大聖子甚至連勾奩也算在內,不能與他一人相比。
隨着燃靈之危解除,戰場上瞬間呈現出一幕奇景,所有看到的人從骨子裡發出吶喊,興奮得幾乎要發抖。
魔蚊有色,以青色爲主流,藍色與紫色線條穿梭其中,形成一條五彩斑斕的大網;對人來來說。這張網充滿着死亡與窒息,令他們無法呼吸,已將陷入絕望。然而此時,一團濃密的烏雲從天而降。帶着無聲的威懾與肅殺,狠衝而入。
然後席捲而過。
從空中看去,那一抹烏光彷彿一把凌厲的黑刃,直接插入彩網的腹心,狠狠攪上幾攪。以無可阻擋之勢橫掃四方;所過之處,彩色巨網被撕爛,被絞碎,被揉成一塊塊碎片。
烏雲在上。人類在下,一坨坨人流彙集起來。彷彿越滾越大雪球,無人可挫其鋒。
燃靈族沸騰了。天狼族沸騰了,魔魂族隨之沸騰,就連不明底細的血殺族與只餘下寥寥幾人的角蚩族也爲之沸騰!
人們看到了這一切,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獲得最終勝利的曙光!絕望中的人們一旦復活,所激發出來的力量,足以讓天地爲之變色。吶喊與咆哮匯聚在空中,彷彿一條狂龍在怒吼,有天地之威。
人羣的最前方,那一人一驢就是巨龍的頭顱,就是巨龍的利爪;所過之處,魔蚊無法讓他停下,連阻滯片刻都做不到。這片戰場上的最強者就是紫蚊,兩隻紫色蚊王一招斃命,給人類帶來巨大震撼的同時,也讓魔蚊爲之驚懼。每每看到十三郎所向,紫蚊下意識閃避,命令低階蚊王上前迎擊,自己卻飛身而退,躲到蚊羣的後方。
有些躲得過,有些卻沒辦法躲,或者說,有人不讓它們躲。
離開洞府的時候,天狼族本餘下一千餘人,此時的他們,人數已經不足五百;在那名不怎麼受十三郎待見的婦人帶領下,正與魔蚊做最後的廝殺。
眼見黑雲從遠方朝此地席捲,正要給婦人最後一擊的紫蚊嘶鳴着想要離開,卻已經來不及。
…
…
“畜生!”
婦人臉上又多了一條傷口,整個人已經形如厲鬼;一路行來,她經歷了太多太多,也看到了太多太多;此時的她,心態在持續的戰鬥中漸漸沉寂,早已不再是山洞裡那個視他人爲工具、視人命如草芥的冷漠之人。
想憑一名女子爲種族謀得好處,這種想法倒不是絕對不可行,問題是得找對人,還要找準對象。鍾寒寒顯然不能勝任那樣的角色,幾大聖子也不是向依白那樣的貨色,就連婦人自己也不是真正絕情絕性。
她眼看着天狼聖女長大,眼看着自己的族人在一次次廝殺中死去,焉能無動於衷。
眼看這隻擊殺無數族人並將自己逼上絕路的紫蚊要逃走,婦人眼神冰冷中透出一絲狠戾,陡然發出暴喝。
一顆色澤暗淡的金丹從她口中吐出,化作一團濃郁的精氣融入血狼;血狼的身軀驟然放大,眼裡卻帶着一絲悲哀,發出悲憤而絕望的怒吼。
雖是神通亦有靈,血狼知道這將是它最後一擊,也是最強一擊;目的卻不是擊殺對手,而是將它留下。
只要留下,蚊王就會死!
這是主人賦予它的最後使命,血狼嗚咽的吼聲在空中迴響,沒有與魔蚊轟擊對撞,而是化身爲一團耀眼的血網;它以自己全部能力,將蚊王死死縛在其中。
蚊王嘶鳴咆哮,口器腿肢瘋狂舞動,將血網撕開一條又一條口子;它也看出對方的用意,明白對方是要爲那名殺神創造條件;它憤怒着,驚恐着,用出全身的力氣將血網撕開,想要快速遠遁。
一片片紅雲飄散,又有一片片紅雲補充,彷彿一朵朵燦爛的紅梅綻放在空中,卻如曇花一現,飛快地消散成虛無。
最後一片紅雲散去,蚊王緊張中自血網內衝出。迎面看到一隻快速放大的拳頭,與兩道比它更冷也更厲的目光!
“昂……”
“噗!”
兩聲急促的聲音同時響起,蚊王尚來不及調整角度就被拳頭砸中頭顱,只來得哀鳴一聲。身體如同被扇飛的皮球,疾速後退。
它的腦袋偏折成一個奇異的角度,脖子好像短了一截,再被擰轉幾圈,一隻眼眶被砸得稀爛,迸射出鮮紅的血與污穢的贓物。
“嘭!”的一聲悶響,未等蚊王將頭顱轉過來,它那個因吸食了大量人血而顯得格外肥大的肚皮上又捱了重重一擊。身體再次射向十三郎。這一次,等待它的不是拳頭,而是一條紅色閃電!
哪怕臨近沉睡關頭,胖胖依然被戰場上的血腥氣息所驚醒;原本它還奈何不了紫蚊。然而此時的蚊王身遭重創,幾乎連上下南北都分不清,怎不讓天心蛤蟆爲之眼饞。
紅舌彷彿帶着靶心一樣,精確地延着那隻受傷的眼眶射入,天心蛤蟆用力一吸。蚊王吃痛怒吼歪過嘴一啄,慘呼聲幾乎同時響起,兩敗俱傷。
天心蛤蟆吸了不少腦汁進化,剛剛長好的長舌卻被攔腰而斷。差點疼死過去。
“讓你貪!”
十三郎怒喝着將自作主張的天心蛤蟆收入獸環,心裡暗想以後還是要加強管教。不然這些寵獸無法無天,遲早生出禍患。
心裡閃着念頭。他的動作卻沒有停下;身形飄動般來到蚊王身前,十三郎一手抓住它的口器一手擰着它的脖子,發力清喝。
“殺!”
一蓬耀眼的血花綻放,這隻驕傲的紫色蚊王,號稱與結丹後期同等強大的存在,被他以最最蠻不講理的方式,活活撕成兩半。
揮手將魔蚊口器收入囊中,十三郎將半截屍體扔給撲過來的飛蟻,自己卻身形一動,探手將那名婦人的身體撈住,輕輕放到地面。
…
…
望着已經垂死的婦人,十三郎神色有些複雜;他知道這人已經活不了,有心要說點什麼,一時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不覺呆在那裡。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要這樣做,戰場上容不得片刻耽誤,他還有大把的事情要做。然而說不出出自什麼原因,他覺得有必要這樣,有必要讓這個原本可以逃生,卻捨棄生命爲人類一方做出貢獻,減輕負擔的女人舒服一些。
或者說,應該聽她說幾句話。
一個像她這樣的人,死前一定有話要說。
“謝謝,謝謝你,謝謝八指道友。”
婦人處在垂死邊緣,暗淡無神的目光望着十三郎,第一叫出他的名字。
“該我謝謝您。”
每殺死一隻紫色蚊王,蚊羣離內亂就近了一分,這是每個人都能明白的道理。銀色蚊王雖然強大,但他被幾大聖子包圍廝殺,怎麼也不可能再操縱整個蚊羣。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婦人此舉有可能成爲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十三郎頓了一下,誠懇說道:“之前晚輩多有得罪,請前輩勿怪。”
“呵呵……老身……當不起道友如此稱呼。”
婦人醜惡的面孔一陣扭曲,掙扎着想要拿出什麼,卻沒有一絲魔力可用。她的金丹已廢,從此再與凡人無異。
十三郎微微皺眉,順手將她的戒指抹下,開口道:“可是要取丹藥?”
“咳咳……哪裡還有丹藥。”
婦人自嘲笑了笑,說道:“老身以全部身家相贈,希望換來道友一個承諾,望道友莫要拒絕。”
十三郎想了一下,認真說道:“前輩對我太過高看,不過我答應你,只要力有所及,一定保全聖女性命。”
“她還有個屁的東西,分明是訛詐。”大灰忍不住叫起來。
神驢知道,真正的決戰還在後面,這些人誰能活誰不能活,實在很難打包票。而話說回來,十三郎答應了這件事情,無疑背上了包袱,很難放開手腳。
十三郎沒有理會大灰,婦人卻微微一笑,眼神帶着明亮,認真說道:“老身希望,日後道友若能從老身所贈受益,能夠像對燃靈那樣對待天狼。”
“蹬鼻子上臉,老東西你太過分了!”大灰再也忍耐不住,張口就開罵。
“我答應你。”十三郎立即回答,比之剛纔,他顯得更加果斷。
“謝謝!”
婦人面上泛起欣慰,眼裡閃過一道詭異的光芒,就此長逝。
“神神叨叨,不知所謂!”大灰察覺了某種異常,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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