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闢洞府沒有花費十三郎太多功夫。不到一個時辰,叮噹就在十三郎的召喚下雀躍而至,進入到這個暫時的“新居”之中。
一進“門”,小叮噹就傻了眼。
“這是洞府?”
“是啊,有什麼不對?”
“有什麼不對?簡直太不對了啊!”
小叮噹一臉沮喪,說道“沒有廳堂藥圃也就罷了,連浴室都沒有。這能住人嗎?”
不是叮噹要求高,只怪十三郎太粗陋。一個通道兩個房間,門口一塊大石頭,這就是十三郎辛苦開闢出來的洞府。那兩個房間與其說是靜室,不如說就是兩個稍大點的坑。
“還好吧……挺通風的。”
十三郎沒好意思找藉口替自己辯解。想了想,他說道:“反正也不常住,湊合着用吧。”
說罷,他不管小叮噹作何表情,一溜煙鑽進屬於自己的“密室”,反手佈置了一道最簡單的禁制,就此失去聲息。
“哥哥你……”
小叮噹本待要給他好好上一課,此時突然沒了對象,憤懣之下唯有深吸一口氣,感慨道:“唉!男人啊!”
…
…
不理會叮噹有沒有在外面搗騰,十三郎在靜室裡席地而坐,調整好呼吸與心神,細細思量自己這一天之所得。
與趙四一戰,十三郎看似贏得輕鬆,其實蘊含着許多風險。別的不提,單單那名老者的神通,對他的威脅就極大。
他首先將老者的儲物袋檢查了一遍,靈石法器毒藥之類都沒有在意,重點查看了幾枚玉簡。很快,他在其中一枚找到了自己所需的內容,心中泛起波瀾。
“毒修不在我考慮之內,不過他這兩門神通其實很厲害,可以修習一番。”
桃瘴,木蝕,沙陷。桃瘴的攻擊性最強,卻最不爲十三郎所喜,他看重的是後兩種。
原本,十三郎還只是把它當成限制敵人行動的控制性手段,然而在仔細看過這種神通的說明後,他不禁大驚並隨之狂喜,幾乎跳起身來。
看似兩種神通,實則有着同一個源頭:歲月!
都說歲月無情,無論什麼材料、寶物、遺蹟乃至功法,都不能抵擋歲月的侵蝕。這門神通的效用就是增加施法對象的時間流速,讓其在極短的時間裡迅速老化、腐朽,甚至灰飛煙滅;最終死得乾乾淨淨,不留一絲痕跡。
歲月流逝,幾乎不是神通所能對抗。嚴格來說,它是對自然規則進行人爲干擾,堪稱逆天級神通。
功效逆天,修煉起來卻極難;難到不可想象,難到讓人望而生畏。
首先要從死物做起,就如同老者所施展的那樣,對已經失去生機的木料和石頭施法,使只腐朽或是沙化。達到一定程度之後,纔可以朝一些弱小生靈施展,比如螞蟻蚯蚓蝗蟲之類的低等生物。
條件很苛刻,對象不能是靈物。
但凡含有一絲靈力,都不是這個層次的歲月所能改變;換句話說,對這個世界的生靈施展,九成九無效。
再然後,隨着修士境界的提高和對神通的領悟增強,纔可以朝一些低階靈物施展。比如那些有過煉體經歷卻不能誕生星紋的戰士,還有一些最普通的妖獸等等。而按照功法裡所記載的,修士要達到這種程度,最低修爲是結丹。也就是初步領悟靈力規則之後,歲月神通才能修煉成功。
再之後,當修士凝結元嬰,已經明悟了靈力生命的本質前提下,纔有可能將歲月用在修士或戰靈,過程更是艱難到極致。通俗點說的話,至少需要一個大境界的差距,才能讓對方無法抗衡,迅速衰老下去。
如果是同階或者面對高階修士,效果不能說完全沒有,卻也極爲有限。比如讓對方覺得體虛神弱,精力有所不濟甚至來點頭暈目眩等等,可以算小恙。
試想一下,元嬰老怪如果對付結丹或者築基修士,隨手一指對方就已束手就擒,何必使用這等離譜而且困難的法術?
面對高階?還打什麼打,趕緊逃啊!
總而言之,這門神通在元嬰以下修士中,效果連雞肋都不如。就拿十三郎來說,如果他能夠隨意飛行,又何須在意周圍的房子地面會不會老化?老者之所以用與桃瘴結合,乃是因爲他錯將十三郎當成煉體士。幾種法術相加,儼然已類似於禁空神通,可算是毒辣。
或許,這就是老者爲何會擁有這門神通的原因。對於絕大多數修士來說,拼命提高修爲都嫌來不及,選擇神通肯定會挑那些直接殺傷爲主,哪有功夫研究這種明顯帶有輔助性質的偏門。
然而這並不能改變歲月的逆天程度,按照功法裡所描述的,一旦修士達到化神,且能感悟出歲月意境的話,這門神通將呈魚躍龍門之勢,成爲同階修士難以對抗的殺手鐗。
正是因爲如此,十三郎纔對它情有獨鍾,一眼就確定下來,將之當成自己的必修功法。
他是法體雙修,且煉體程度遠高於修爲。論到攻擊效果,哪怕是上品靈器,也很難與十三郎的拳頭相比。至於攻擊距離,他也早有考慮,並不如何放在心上。
像他現在的情況,對普通法術乃至靈器寶物之類很難產生興趣。這門神通對別人是雞肋,對他確實不折不扣的寶物,幾乎是不二的選擇。
“我有風靈根,只要尋到合適的功法和寶物,速度上不是問題。如果是面對無法對抗的修士,什麼神通其實都一樣。反之如果碰到高階戰靈,這門神通卻比一般的法術手段有用得多。單就目前來說,可以將它作爲長遠計劃,慢慢修習。”
心中有了決斷,十三郎將法訣牢牢背下,隨後將一應物品重新收拾好,開始打坐調息,準備再次衝擊關卡。
稍後,他將那塊木片拿出;沉吟了一下,又拿出戒指裡的全部魔器,連叮噹所說的的法器也包含在其中。此次衝關意義重大,如果再不成功,十三郎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將叮噹的法器拿出只是防範,實在不行也只能用掉,縱然被她埋怨,卻也顧不得了。
最後,他又將那枚裝有坐地丹的玉盒拿出來,與其它物品一起擺在身前。仔細看了看,確認沒有缺少什麼,十三郎寬衣脫袍,揮手將隨身攜帶的銅鏡放到對面牆壁,穩穩支好。
“這一次,你可不能再難爲我了,務必要成功!”
面對鏡子,十三郎望着那個快要變成圓弧的星角,喃喃自語。
下一刻,他的臉上露出決然,左手食、中兩指夾住木片,按照自己經常做的那樣,開始運功。
按理說,能夠儲藏如此巨量的魔力,這件寶物的品階早已超出他所能吸收的程度。然而此前十三郎就已經試過,自己的確可以將其引動,心裡只能用木片並非完整來解釋,倒也並不打算深究。反正對他來講,只要能夠完成築基,哪怕毀掉一件法寶也在所不惜,更何況這個根本不知何物的殘片。
緩緩合上雙目,十三郎將全部精力放在左手雙指,努力將裡面的魔力引動,進而吸收入體。
可以看到,他的身體有淡淡的黑霧蔓延,逐漸將其包裹起來,化成一團。如果有靈脩在此旁觀,定會爲之大吃一驚。此時的十三郎,分明就是一個地道的魔修!
隨着黑霧漸趨濃密,那枚木片漸漸發生變化,愈發顯得漆黑陰厲,彷彿一團凝固的墨汁。之後不久,木片在十三郎手中慢慢變形、彎曲,彷彿要合攏到一處。更詭異的是,空中竟有隆隆聲響,彷彿有什麼生靈在吶喊咆哮,直透靈魂。
對於這一切,十三郎完全沒有察覺。他已經感覺到,木片中的魔力與自己變得極爲接近,似乎只要捅破一層紙,就可以將其吸收進來。心中涌起期待,他將魔力運行到極致,竭力要將那一層隔膜穿透,收取自己的成果。
黑霧涌動,漸漸構成一個漩渦,其中心就是十三郎的身體,越轉越快!
隨着魔力漩渦的形成,整個靜室發生劇變。周圍的靈氣如同油鍋中進了一滴水,由寧靜祥和變得暴烈狂躁,從四面八方撲過來,彷彿羣獅發現獵物一樣,要將它撕成碎片。
靈域環境裡,有一團魔力漩渦運轉,這種結果早在十三郎的預料之內。因此他沒有多做理會,努力催動魔力,將那個漩渦維持住。
按照他的想法,自己已經將洞門封閉,且上了禁制,區區一個小房間的靈氣,並不足以干擾到自己破關。然而他沒有想到,天地靈氣對魔力的排斥遠遠超出估計,而他那點禁制水平,顯然也遠遠低於自己的預想,根本達不到封閉靈氣之效。
天地間,驟變忽起!
靈氣如瘋了一般,帶着呼嘯之音從門外猛撲,那道粗陋的禁制根本不能抵禦這種風暴,僅僅支持了片刻,就在一聲哀鳴中碎裂。大量靈氣從外面衝進來,從四周的牆壁中滲進來,從地底之下鑽進來,一起加入到撲滅漩渦的戰鬥中。
風暴的核心處,魔力漩渦彷彿狂濤中的小舟,飄搖擺動,隨時都有傾覆之危。而此時處身於風暴之眼的十三郎,面色神情都顯得極其痛苦,大顆大顆的汗水從面頰上滑落,宛如正在承受酷刑的囚徒。
“破!破!破!給我破!”
十三郎知道自己無法支撐太久,此時的他,只能寄望於快點突破那層隔膜,將魔力吸收進而用於維持漩渦。否則的話,他這次衝關不僅要宣告失敗,還因爲法力消耗太過,連現在的境界都無法維持。
靈氣風暴愈演愈烈,已經擴散至整個洞府,且四下蔓延開,逐漸擴散到四周乃至空中。方圓數百米之內的靈氣都被引動,形成一股狂暴的颶風,朝洞府中彙集。
萬米之內,一切有靈之物皆生出感應,不少低階妖獸匍匐在地上,嗚咽如嬰兒啼哭,不敢稍有妄動。
霍然之間,一股龐大威壓從洞府中散開,彷彿蛟龍出海,猛虎越山一樣狂暴,卻帶有化繭成蝶的喜悅。隨之而來的,是一聲穿越雲霄的長嘯;其聲高亢而清冽,宛如鳳凰於火中涅槃,巨蛟化身爲蒼龍,激昂慷慨,久久不息。
靈氣風暴並沒有停下,反而變得愈發猛烈。千米之內的靈氣如萬流歸海,朝那個引起劇變的洞府處彙集,彷彿那裡有一張吞天之口,貪婪的吞噬着天地靈氣,永遠沒有盡頭。
靜室之中,那一團漩渦正在慢慢變小,朝十三郎的身體裡涌入。其顏色卻變得甚爲奇異,似渾濁又似清明,還有一絲耀眼的光澤。
周圍彙集而來的靈氣,卻不是如之前那樣與魔力兩不相容,而是匯入漩渦之內,成爲它的一部分,讓人無法明瞭其中原委。
終於,那個漩渦完全收入到十三郎的身體,停留在丹田,並最終穩定下來。而此時,那個不知名的木片卻與他的食指結合到一起,化做一個小小的指環。
指環上,隱隱似有一些莫名的圖案,又似一些粗陋的線條,蘊意不明。
“原來,這就是築基啊!”
十三郎停下嘯音從地上站起,肆意舒展着身形,發出無限感慨。
“這……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洞府的一個角落,小叮噹蜷縮成一團,神色恐懼而無助,喃喃自語着。
…
“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有靈氣風暴?”
山道上,馬車中,二少爺神情疑慮,凝重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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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