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石穿,前提是水滴落在同個位置。
要做到這點並不容易,那小半拉腦袋說大不大,與笆斗尺寸相當;但它沒有菱角,滑不留手帶着難以形容的彈力,一隻手抓穩都不是輕易能夠做到,何況將它的同一個位置朝釘子上撞。
那顆釘也不簡單,當初十三郎費盡力氣纔將它從金烏的爪子上拔出來,除了封印,本身重量是原因之一。不知此物是何種材料所制,以十三郎如今的力量,仍有“沉重”的感覺。
除了這些,周圍火海翻涌,捲起的風暴也讓人頭疼,零零總總相加,十三郎搗騰半天才找到合適的角度與發力方式,開始這場另類到滑稽的戰鬥。
好在他有過別人不曾有的經歷,當年修習九鍛之法,手穩眼準是最起碼要求,雖然沒有法力難以用神識鎖定,終究還是做到了。
“撲、撲,撲!”
沉悶的撞擊聲響起,開始顯得凌亂,慢慢就變得規律,甚至帶着節奏。那團腦丘的防護說穿了就是那層膜,並不堅硬但格外強韌,每次相撞釘尖都在上面扎出一個凹坑,但就是刺不穿。
“住手!你這個該死的人類!”
自己腦袋被人這麼玩,三足蛤蟆心情自不會太好,嘶吼咆哮怒發如狂,果真如碧落期望的那樣,因爲分心旁騖,着實少搶了不少木靈之氣。
“這個……可以有。”碧落也有些傻眼,暗想既然他手裡有封神釘。假如有足夠時間和韌性的話,沒準能把三足活活戳死。
“那樣的話……咳咳!”碧落有些悲傷,心裡說不上什麼味道。
同爲真靈,彼此遭遇類似,看到曾經笑傲星空的對手落到這步田地,碧落心裡不說兔死狐悲,起碼高興不起來。
憐憫鬼憐憫,碧落可沒有替對手掬一把同情之淚的念頭,一邊大口吞食木靈精氣,猶不忘惡狠狠加油鼓勁。爲十三郎的卑劣舉動助威。
“有門兒,好好幹!”
十三郎根本不理他們,沉心凝氣不斷在撞擊中摸索,動作越來越流暢,力量也越來越大。
“撲,撲,嘭!”
別說,真有點動靜。
在對準一個位置狠扎多次後,三足半拉腦袋的後腦上出現一顆紅點。有點像出疹子。
腦海傳來劇痛,三足蛤蟆驚怒交加。連聲大叫:“住手,你給我住手!”
“破了嗎?”
檢驗一下自己的成果,十三郎破口大罵:“我操,這也太變態了!”
……
……
以十三郎的溫和性子都忍不住爆粗口,可想而知那層膜有多韌,他心想這是頭啊,要是爪子或者背後那些鐵疙瘩,該強成什麼樣。
鍛體結束後,雖沒經過實戰演練。十三郎對自己的肉身力量仍能估計個大略。像他現在這麼搞,別說肉身,便是超極品法器也肯定撞成爛鐵。
“難怪這些真靈要被封印起來。”
以這樣的強悍程度,不鎮壓的話,該怎麼處理纔算合適?由此及彼,十三郎此時才明白碧落爲自己煉化那幾枚鱗片費了多大功夫,耗了多少心力。
那可是金烏的爪子。比這顆腦袋強了不知多少倍。
這樣一想,他之前因“真火”被盜用的怨氣頓時平和許多,由衷生出幾分暖意。十三郎暗自估量,換成自己在碧落的位置。大戰前多半不會這樣做,而是儘量保留實力準備與三足決戰。
當然了,幫助十三郎是幫她自己,碧落不算白乾。
想明白因果,十三郎深吸一口氣,仍將精力集中到那顆腦袋上,右手抓着腦殼左手拿着釘子,左一下右一下,砸過來夯過去,忙得不亦樂乎。
“住手!你給我住手!你這個該死的,你這個該死的人類,等本尊滅了這隻該死的鳥,一定將你……”
真靈的身體再強悍,頭腦被這樣扎來扎去,疼痛總歸免不了,更何況十三郎艱苦不懈的努力下,那個紅點正在慢慢變深,有破皮之勢。
“忙您的去吧!”
十三郎也覺得奇怪,轉問碧落說道:“它咋恁老實,一點不反擊?”
……
……
“因爲有我!”
碧落這會兒多搶了不少寶貝,身體似又凝實不少,無論精神還是心情都比剛纔好,態度隨之變得和藹。
帶着讚許的表情,她得意洋洋說道:“它沒有火根,那些火焰被我引動通通釋放出去,現在和我一樣是個空殼;還有,我的本念現在和你是一體,必須過了我這一關才能攻擊到你,如果它敢分裂意識,我馬上就能吃了它!”
十三郎大驚,說道:“吃了它是啥意思,奪舍一隻蛤蟆,還是個殘次品?”
“放屁,本尊要的是它的魂力魂源還有本體精華,這種醜鬼還指望我奪舍,做夢!”碧落憤怒說道。
“你纔是做夢!”
三足快要瘋了,腦海不時傳來劇痛,程度一次比一次厲害,後果一次比一次嚴重;隨着時間推移,十三郎漸漸找到竅門,每次敲擊都趕在腦丘凹陷回彈的那個剎那,節奏感越來越強,對它的傷害也越來越大。
本體遇險,羅桑古木所剩無幾,三足也發現自己搶不過也爭不贏,乾脆不管什麼木靈精氣,目光轉向碧落。
“你這個該死的,你這隻多長一條腿的烏鴉,本尊要殺了你,本尊要吃掉你的肉,吸乾你的血,抽乾你的魂,啃光……”
“啃你爹!”碧落怒喝一聲,搶先撲了上去。
……
……
真靈打架什麼樣?
一句話形容:沒意思,真沒意思。
魂魄不是元神。比如修士,肉身崩潰還有元嬰,只要境界修爲足夠,元嬰甚至可以像肉身一樣戰鬥。魂魄不行,它是生命最高同時也是最初級的層次,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它就是意識。
重要的是,魂魄也有強弱之分,弱的魂魄無質無形,殘魂連記憶都不完整;反之魂魄如果足夠強。比如碧落這種超出人類想象的極端生命,依舊能夠慢慢復原,恢復到元神狀態。
所謂人死魂滅,那是因爲魂魄不夠強悍,難以逃脫天道輪迴之力。同時世間存在一些殘魂鬼物,既不入輪迴也沒有肉身,便進而稱之爲靈。
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凡間常說的鬼附身,其實就是被意識所侵。本體魂魄受制,甚至消亡湮滅。
簡而言之。魂魄之間打架,沒有法力沒有肉身也沒有武器,本質上就是想吞噬對方。
怎麼搞?咬唄!
……
……
作爲火焰之祖的金烏,碧落連魂魄都透着紅芒,連日進補,尤其是剛剛吞食大量木靈之氣,碧落周身赤紅燦爛,頭頂火冠隱隱帶有一絲紫意。
她並沒有如尋常飛禽那樣自高而下地撲擊,而是如人類一樣直立起來。張開百丈寬的雙翅,三條利爪交錯胸前,如品字形的三根長槍,就這樣延着筆直的線路朝三足金蟾狠狠撞過去。
這樣做沒有別的好處,唯一作用是其攻擊範圍能夠擴展到最大,只見藍色火海中騰起一蓬耀眼的赤芒,勃發的火舌好似無數蛇吻。兇焰滔天。
三足金蟾的風格與碧落完全不同,更像是一隻擅長放防守伺機反撲的龜。它同樣有三足一嘴,還多出一條長短自如的長舌,面對碧落兇狠狂野的攻勢。三足發出悶雷般的吼叫,陡然將身體反轉過來。其背後的三顆鼓包齊齊炸裂,射出三顆透着金光燦燦的球。
金蟾金蟾,其最厲害的神通不是道法,而是其背後的那一顆顆瘤。同爲魂魄之體,三足金蟾畢竟多溫養萬年時光,雖被陣法所壓制,其完整程度卻非十年前還臨近消散的碧落可以比。如今的它,已經能夠勉強施展本體之能,與碧落僅能憑藉身體有所不同。
三顆金秋呼嘯而至,碧落竟然半點躲避的意思都沒有,身爲火系真靈,她的戰鬥風格也如火焰一樣兇猛狂暴,敞開的胸膛被三顆金球直接穿透,靈魂被撕裂的劇痛令她發出一聲撕裂雲霄的尖嘯,身體卻以更快的速度撲了上去,不待金蟾來得及轉過身,三條利爪如長槍刺入其身體。
與此同時,那支丈餘長的鉤嘴在空中劃出一道絢麗的綵緞,如一把紫意盈然的鍘刀,惡狠狠砍在金蟾腦門。
不是刺,是砍!或者是砸!
此時的碧落,就像個發現丈夫養三的黃臉悍婦一樣,採用的完全是搏命的打法。三隻利爪插入就不肯收回來,在金蟾的身體裡猛攪亂扯,掀起陣陣洪濤。
連兩隻翅膀都被用於戰鬥,如雙臂將金蟾前半截身體死死捆住,那張鉤嘴上下起伏,不斷朝金蟾頭上猛砍。
雖是女流,卻比蠻漢更狂野,雖是殘缺之身,卻比虎狼更兇狠,這一刻的碧落,將火系真靈的彪悍豪莽表現得淋漓盡致,再無一絲缺憾。
平日裡,真靈自有真靈的智慧,可以奸雄,可以狡詐,可以陰險,可以惡毒。
戰鬥中,本性勃發無糾對錯,不計勝負,甚至不計生死,唯求戰個痛快!
……
……
“啊!你這個該死的,該死的,你竟然動我的頭!你竟敢這樣做,你這是找死!”
比十三郎用釘子在它腦袋上扎還要痛百倍的劇痛傳來,三足金蟾剎那間陷入暴走。此時的它,龐大身體上不停地冒着青煙,腦袋被開了瓢,連一隻水缸般巨大的眼睛也被那柄彎刀砍瞎,慘不忍睹。
一陣陣劇痛傳來,一股股衰弱的感覺自靈魂升起,三足金蟾的怒吼聲鼓盪天地,連天空的雲朵都爲之炸開。
“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這樣做的!你這隻該死的鳥,你給我……去死吧!”
隨着一聲哭喊般的怒吼,三足金蟾的身體搖搖抖抖,轟然散開。
整整二十四顆金球破體而出,將碧落打出二十四個窟窿,斗大的窟窿!
“嗷!”
碧落抖動着破布般的翅膀,身體搖搖欲墜,火紅的雙眼瞬間暗淡,如失去生機的血……
“操你媽!”十三郎的雙眼瞬間血紅,如剛剛流出來的血。
……
……
我靠,搞得我都心疼了,
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