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瓶兒覺得難的事情,幾名青樓女子卻能想出辦法解決。不用說,妙音貴女聽後臉色不怎麼好看,但也不好馬上潑冷水,報着看笑話的態度聽她怎麼講。
“是這樣的,此曲走音過於邪詭”
用這樣的詞句形容蕭大人的妙曲,當頭女子很是羞愧,偷眼發現十三郎併爲怪罪、反似有些驚喜的味道,這才安下心,進一步解釋說道:“此曲峰巒詭異,折轉過於冷僻生硬,且給人以不容絲毫更改錯變之感;大人見諒,妾身不知如何形容纔夠貼切”
一旁藍瓶兒不停冷笑,不能不承認她的確道出重點;招魂招魂,哪能出現錯音。一名青樓女子能看出這些,足以證明其在音律上造詣不凡,非藍瓶兒、十三郎之所能比。
十三郎神情微動,沒有評價好壞,問道:“幾位姑娘怎麼稱呼?”
紅樓姑娘沒有名字,呃,不是沒有名字,而是隻用牌號不問真名。此前掌櫃早已做過介紹,十三郎此時這麼問無疑帶着尊敬或許還有別的意思。
幾女臉上均有欣喜,依次報出真名,順贈幾道不顯眼但足夠誘魂的秋波。不用說,藍瓶兒又是一陣嘀咕。
十三郎一一記下,說道:“月紅姑娘適才講的很好,請繼續。”
名爲月紅的女子說道:“大人若是不着急,姐妹們細細研究一段日子。或許能將它完整演奏出來。此時片刻之間,恐難以彈出真實琴韻”
“那不是沒用。”藍瓶兒接了句。暗想給我點日子難道彈不出,笑話!
十三郎擡手示意她不要插嘴,溫言說道:“姑娘接着講。”
“是,大人。”
月紅神情喜悅,再施一禮恭聲道:“是這樣的,我們姐們最擅長的不是彈琴,而是歌舞”
娓娓之音在室內耳邊飄蕩,不多時。十三郎與藍瓶兒明白了幾女的意圖。招魂曲難歸難,但若以動作配合,邊歌邊舞,非但韻味更足,時間也會大大縮短;當然這要看蕭大人要求如何,還要看他有沒有時間、心情,肯不肯時常駕臨夢舞軒。
最後。月紅說道:“大致就是這樣,若能推些日子,妾身不敢說盡顯神妙,但一定能將它表演出來,請大人斟酌。”
聽完她的話,藍瓶兒首先陷入沉默。不好再與之爭論什麼。她知道幾女說的有道理,輔以歌舞看上去更難,實際上更能體會神韻;可讓她給十三郎彈彈琴或許可以,若是扭動腰肢跳起來算怎麼回事兒。
十三郎也在沉吟,片刻後問道:“姑娘能否估計一下。達到那樣的效果,大約需要多久?”
許是他的態度過於認真。幾女均有些緊張,彼此交換眼神,仍由月紅回答道:“大人若是着急,妾身與姐妹拼得幾晚不眠,七日後應能有些模樣。”
藍瓶兒立即撇嘴,心裡想果然是狐媚子,終於露出狐狸尾巴。
徹夜不眠?凡人女子如何吃得消。再說她們不是什麼大家小姐,要工作的!藍瓶兒不知十三郎能等多久,但她肯定,這傢伙一定會因此大放官威,以權謀私。
果然,十三郎略微思索一番,說道:“既如此,煩惱幾位姑娘多多用心,至於別的事”
脣舌微動,八指先生傳音喚來吳忠,着他去和胖掌櫃商量,重金替月紅等三人贖身,稍後直接送往城主府。
對如今的蕭大人來說,這件事不過舉手之勞,無論夢舞軒由什麼人主掌,既不願與城主翻臉,便不至於爲幾名紅塵女子鬧隔閡。然而對月紅等人來講,此舉無異於喜從天降,幾不能相信這是真的。一時間,三女彼此對望着,神情驚喜而又迷惘,渾渾噩噩,半天不知所謂。
“傻丫頭哎,還不謝過蕭大人!”
胖掌櫃多精明,幾番推脫死活不肯收錢,臨了還贈送不少本屬公物的釵環衣妝;臉上的表情感慨唏噓兼而有之,彷彿他不是賄送牌頭,而是在出嫁伴女一樣。
“多謝大人恩典,多謝大人”
月紅等這才醒悟過來,紛紛跪拜叩恩,好一波梨花帶雨,好一陣鶯燕喃呢;十三郎暗暗感慨生居不易,藍瓶兒卻不禁大皺眉頭,心裡暗罵蕭八指濫用權威,典型的無道昏君。
“好事來的,哭什麼哭。虧的大人慈悲,賜你們一個清白身世,便是老朽也跟着高興。還不趕緊回去,妝扮一下來伺候大人!”
什麼叫見人人話見鬼鬼語?這就是。胖掌櫃舌綻蓮花,直將蕭大人形容得如同九天神佛般慈悲憐憫,轉過頭不忘拉住吳忠,悄悄叮囑幾句。
十三郎也說道:“去吧,稍後先試着彈一次,完不完整都先容我聽聽看。”
三女知道這是要初步考校一番,今後的命運興許就寄託在這次演奏上,焉能不審慎以對。紛紛起身施禮後跟在胖掌櫃身後退出,或許還要聆聽一番當家人的教導之類。
那邊如何忙碌不提,屋內吳忠聽了胖老闆的話,神情變得有些古怪;目光躊躇表情猶豫,一副想走不方便走、有話說但又不敢講的摸樣。
藍瓶兒留意到這一幕,沒由來心頭火氣,斷喝:“鬼鬼祟祟幹什麼呢?如實交代!”
“是,可是”吳二爺好生爲難,求救的目光看向十三郎。
十三郎也覺得奇怪,淡淡說道:“有什麼說什麼好了,本官又不怕他探聽什麼。”
藍瓶兒跟着附和,說道:“就是就是。區區凡人女子,能玩出什麼花。”
吳忠咬咬牙。邊朝門外退邊說道:“掌櫃的說她們都還是素女,大人威武人人皆知,憐惜些纔好。”
“”十三郎張口結舌。
“混賬東西!”
藍瓶兒咬牙切齒,正想發作,目光突然一凝。與此同時,分不清何處傳來聲音,沙啞不失柔媚,軟綿綿癢酥酥。彷彿能把人的魂勾出來。
“藍前輩因何這般憤怒?若因鄙處有人不識輕重,晚輩可代爲處置,揭了她的皮如何?”
聲到人也到,貓貓女像一隻真正的貓一樣出現在屋子裡,輕笑開口。
“八指先生,好大的官威呵!”
室內一個見過她真容,另一個同爲女子且不是善茬。反倒省了遮掩面目的麻煩,貓女就這樣目光灼灼盯着十三郎,臉上哪有半點警懼官威的表情。
這也難怪,夢舞軒是人家主場,胖老闆可以不知底細,貓女卻是不折不扣的地頭蛇;假如事情真如十三郎所料。別說什麼地方官吏,便是妙音掌門到此,也得矮着身子行走。
被一個晚輩以調侃的語氣戲弄,藍瓶兒反倒沉靜下來,冷冷打量着這個據說曾與十三郎打過交道的女子。眼裡滿是嘲諷。
相處這麼久,藍瓶兒對十三郎的瞭解比貓女多出太多;她知道。除非血舞打算翻臉,否則的話,眼前這個放肆的小野妞要倒黴了。
果不其然,十三郎在幾名青樓女子面前略顯束手,此時見不知爲何重拾自信的貓女抖擻精神而來,非但沒有覺得驚異,反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來了,坐。”
一副主人派頭,十三郎招呼道:“比我想的晚,忙什麼呢?”
貓女微楞,說道:“你知道我要來?”
十三郎乾脆不做迴應,反問道:“本官的信送出已有多日,血舞到底怎麼說?”
之前十三郎着人送出那幾封信,結果猶如石沉大海,半點回應都沒有收到。藍瓶兒幸災樂禍又不禁擔心,此次擺駕夢舞軒,以爲十三郎要攤牌;直到那張琴譜出現,藍瓶兒才確認十三郎應該另有用意,竟爲他感到高興起來。
在她看來,怎麼說雙方現在都是盟友,十三郎越強大算得越準,妙音門總歸不會吃虧。至於公事之外到底有沒有別的心思,藍瓶兒自己也說不清楚;她已習慣了十三郎算無遺策,見不得他失敗。
十三郎態度輕蔑,貓女難免失落憤怒,然而對方問的血舞,她又不能不應聲,遂說道:“主上說了,亂舞城愛怎樣怎樣,沒興趣管你怎麼鬧騰。”
十三郎聞之點頭,一本正經說道:“怎不回個消息,本官心裡好有個數?”
“”
貓女不知該說什麼好,臉上的表情分明是做人怎麼可以這麼無恥,明知道別人懶得搭理,楞裝作聽不出來。一旁藍瓶兒看着這一幕,心裡已經樂開了花,臉卻繃得更緊,目光寒冽大有憤憤不平、時刻準備替人出頭的架勢。
二女的表情,十三郎視如不見,等不到貓女的答覆便自說自話,言道:“前次本官無意間神念探入此處,結果發現被官府通緝的要犯齊全盛,遂出手將其滅殺;這裡既然是血舞王地頭,麻煩你安排一下,把他的屍體交出來,也好讓本官瞭解此案,免得落個窩藏欽犯之罪名”
“住口!”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況血舞坐下大將;貓貓女抱着一肚子精彩來到屋內,半點沒來得及施展不說,還被他這樣夾槍帶棒一通栽贓,哪裡還忍得住。
“來自靈域的蕭十三郎,曾在秋獵中大放異彩的蕭八指,燃靈聖子的摯友,號稱元嬰之下第一人的道院天驕,魔宮指明的要犯”
抖出底牌,貓貓女神情睥睨,驕傲得像一隻發情的小母雞。
“好叫八指先生明白,您的真實身份已經泄露,隨時會大禍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