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有句常說的話:藥不能亂吃,更不能隨便吃,尤其不能說吃就吃。
亂吃指藥性,靈丹毒丹都要對症;隨便吃泛指外因,比如環境是否安全,危機是否解除,準備吞服的丹藥越是珍貴,所要考慮的因素便越多,絲毫不能馬虎。
最後一條有點特別,本質同屬外因,但其特指修士的身體、精神,乃至心情是否合時。
“現在吞服往生丹?那怎麼行!”
反應最激烈、態度最堅決的居然是藍山,老頭子望着十三郎的目光明顯有些“輕蔑”,肅聲說道:“悟道三條,哪一條都不具備,斷斷不可如此草率。嗯,這不是草率,簡直是胡來。”
連槍王都有不同意見,接下去說道:“先生煉丹功堪造化,但......我聽說服藥與用藥是兩碼事,需仔細斟酌纔可。”
這話明顯是安慰,槍王其實想說別因爲煉了往生丹就得瑟,你和我一樣啥都不懂。百花聞之噗的一聲笑,大約是嘲諷槍王虛僞,偏又不是說謊的料,反讓先生更難下臺。
首次執壺,十三郎給所有人一個天大驚喜,煉製的往生丹得天瑞而生吉兆,品相直逼九階。整個滄浪星,靈魔兩域全部算在內,不計丹藥種類,能做到這一步恐都沒有幾個人。
奇蹟麼?當然的,讚歎麼?必須的,可惜大家都忘了去做。靈丹出爐,當人人得到註定會改變修道命運的極品往生丹時,所有人都沉浸在“幸福”之中難以自拔,根本沒辦法開口說話。
材料足夠煉製兩爐,但不知什麼原故,明明一模一樣的操作與條件,達到極品只有一次;需要提到的是出丹數量。兩爐一模一樣,均爲十三顆。對此十三郎只能無語。藍山多番懊惱,恨不能十三郎不叫十三,改稱一百三十郎纔夠好。
分配丹藥的時候,十三先生明顯帶有幾分偏袒,基本上按照人頭去數。而非各人功勞大小。百花仙子因爲逆魔貂額外得到一顆作爲獎勵,槍王獨得四顆,兩顆是爲了帶給老祖宗與小公主,最後一顆十三郎着他留給卡氏三兄弟,或因資質不同而浪費;至於林氏姐弟,他們的境界差得太遠,力量也不夠。擁有這種丹藥就像擁有血鼎一樣,只能是禍害。可預見的,得到“賄賂”的老祖宗對亂舞城關注更多,十三先生的兩大弟子反能得到更多實惠。
做這些的時候。十三郎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原因也只略提了提,不肯細細解釋;最後盤點。留下的極品往生丹僅三顆,此外還有一整爐普通品相。至此,血域之行最大的實物收穫分配完畢,十三先生履行了自己的承諾。
“人人出力,人人都有好處,且比一個人獨闖來得多,來得大。”
命是十三郎所救。鬼靈芝是十三郎親手所抓,連丹藥都是十三郎親手煉製,如此分配雖顯“不公”,但還不至於讓人不滿;衆人心裡其實明白,以十三郎的心性,留下的丹藥中多半還有血舞后人一份,其本人家大業大人頭多,以出力成員數量清點的話,已顯得少了。
往生丹多服無效,意味着十三郎最多分出一顆給小不點,似大灰胖胖之累均只能服用次一級丹藥,假如這樣還不足以服衆,十三先生恐會爆發雷霆之怒。於是乎,幾番興奮難耐被壓制,十三先生將餘下的鬼靈芝連同封神釘一起收入修復的修羅大獄內關押起來,隨後率領衆人沖天而上,就此“逃”出葬魔窟。
令衆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出來即看到一片連綿大殿,再回頭下方入口消失無蹤,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幾經辨識,衆人一致認定這裡就是傳聞中的崑崙殿,再添一重驚喜。
沒有人嫌棄好處太多,如今羣修雖談不上兵強馬壯,但無絲毫間隙,又有“天命所歸”之人帶隊,正該無畏搏浪向前纔對,怎能就此放過機緣?必須提到的是,經過這麼多變故這麼多年,屢次擊破看似不可能擊敗的強敵,衆人信心均有些爆棚,如非狀態不是最佳,恨不得將涅祖挖出來與之決戰,過一把屠靈的癮。
這些不是重點,關鍵在於衆人都知道,崑崙殿幾無外敵可能。
笑過槍王,百花仙子溫聲說道:“崑崙殿難入,萬年消磨,陣法禁制多已不成樣子;看護魔獸陣靈應已耗盡壽元而亡,縱有殘留,恐也無法與當年相比。既然沒有風險,何不抓住時機勘察幾地,或能得些機緣。”
古鳴約說道:“仙子所言極是。照我看林老鬼應該跑過不少地方,比如那邊,明顯餘有破禁痕跡,或許就是上此開天時所留。想那林老鬼一個人獨闖尚且無礙,我等雖不敢說一定比他強,至少應該嘗試一番。”
伏波接下去說道:“葬魔窟入口已封,再有人進來的可能太小,先生若不放心,我們可以設陣輪流值守,兩不耽誤。”
槍王說道:“往生丹太珍貴,其珍貴多在於那次感悟天道的機會;此刻我等傷患未能全復,心境也不穩,身在這種地方,浪費機緣的可能太大,實實承受不起。”
所有人都表了態,蔣凡猶豫着,終開口說道:“不瞞先生,之前沒有機會便罷,既然到了崑崙殿,在下請求您幫忙試一試,看能不能找到真典閣......”
這句話的分量很足,“請您幫忙”四字尤顯真誠,證明蔣凡對十三先生真心服膩,將這個令無數魔修牽魂的希望寄託在他身上。
蔣凡的話點醒藍山,老傢伙目光大亮,忙說道:“先生若能完成此事,當爲魔域百族銘恩同拜!此行若有兇險,老朽甘效犬馬之力,身死魂滅絕無所辭;此事若成,老朽不敢說什麼報答的話,當日日焚香爲先生祈福,至死方休。”
越是後來,藍山的神情越是嚴肅鄭重,說到祈福、方休時,老傢伙竟已經淚流滿面,拖着“病軀”站起身,顫顫巍巍彷彿將死之人一樣屈身叩拜,如見先祖。
受其所感,衆修彼此對視一眼,竟也紛紛跪倒對十三郎施禮。
“請先生相助!”
無需說話,所有人的態度與藍山一致,魔族萬年相思,盡在此拜中。假如是別的東西,很想象幾名不相干的魔修會如此齊心,假如是別的人,很難想象幾人會將性命託付,而且無悔。
但對十三郎而言,這就過了。
“幫魔修尋找真典閣?”
十三郎冷笑無視衆人的舉動,嘲諷說道:“先不說能不能找到,我想問的是,找到之後如何?要不要我替魔族衝鋒陷陣,攻陷靈域?”
一句話如霹靂當頭,衆人啞口無言。此時大家方纔意識到,十三郎的身份與他的經歷,怎會幹出那種可讓靈脩絕戶的事情。
較真算起來,真典閣對魔域的意義還要大於飛昇通道,因飛昇是少數人才有資格享受的事,太過飄渺虛幻,實現的可能本就極微小。
真典完全不同,他會給所有魔修帶來實惠,極短時間內可令魔族實力大增,絕對稱得上質變。順着這個過程發展,一旦百族擁有真典,接下去會做什麼事,還用得着問?
四方聯盟?靈魔和解?別搞了,那是彼此奈何不了對方的無奈之舉,一旦有了力量,誰在乎那點誓言合約,保準兒一口吞了對方。想到這裡,羣魔心裡不由生出念頭,假如真被十三郎找到真典閣,他會怎麼做?
他會不會,親手毀了它!
假如那樣的話,以此處幾名魔修的實力,到底有沒有能力阻止?
心生魔念,五大魔修除百花神情無大變外,餘者皆不禁冷汗津津,目光之中再無失望,反倒有些警惕欣慰。欣慰於十三郎似乎不願這樣做,衆人又想到既然進入崑崙殿之法已被十三郎掌握,今後難保會有變化。
心腹大患?羣魔面面相覷,不知該說點什麼,又或做點什麼。
十三郎似乎知道他們擔憂什麼,認真說道:“別瞎想了。我不主動去找,但如有誰願意這樣做,我也不會阻攔。”
藍山有些不明白,猶豫再三忍不住問出來,說道:“先生難道不擔心......”
十三郎笑了笑,笑容有些冷有些嘲諷,淡淡說道:“時代在進步,社會在發展,存在與消亡自有其規律,我一個小小修士干涉不了,也不想幹澀。”
這話太新潮,太虛僞,太做作。不管十三郎本人是否誠實,起碼衆人都如此想。十三郎看出沒有人相信,懶得爲自己辯解,乾脆冷笑說道:“萬年之前魔修擁有真典,結果沒能蕩平靈脩;萬年之後,你們憑什麼認爲能夠做到?”
這句話夠實在,且足夠強大。羣修默然無語,雖不能同意十三郎的話,激盪的心情卻漸漸平息。
十三郎說道:“存亡乃大道,從來都是從自身着手;試圖削弱敵人以苟安,活一時活不了一世。假如真典有那種威力,我會認爲靈域活該被滅,怨不得旁人。”
不想再就這個話題繼續,十三郎說道:“別賴着了,都起來做事,準備服丹用藥。”
“啊!”轉折來得太大,羣修茫然不知所謂。
藍山挑頭站起身,心裡嘀咕着先生是不是太健忘,問道:“先前說過......爲什麼呢?”
十三郎平靜回答道:“原因正是你們所講的那些,幾乎不用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