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伱要講規矩,本座就按規矩辦。
說罷,怒旗使閃身後撤,三名斗笠修士同時閃身,將十三郎圍在中央。
“聽聞道友與此論道,”
“我兄弟不才,”
“請賜教!”
三張看不清面容的臉,三道一模一樣的聲音,沒有絲毫間斷停頓。可想這兄弟三人擅長聯手對敵,配合必定默契到無法想象。
隨着包圍之勢形成,三道肅殺的氣息散發出來,並交匯起來,共同構成一張巨網。網中之人,就是那條待捕捉的魚。
十三郎掃目三人,感受着那種漸趨粘稠的網,說道:“這就是規矩?”
怒旗使回答道:“這就是規矩。”
他說道:“異族間爭鬥,燃靈弟子只負監督之責,從不插手。”
十三郎搖頭,說道:“三名築基圍攻一名煉氣,似乎不公道。”
怒旗使平靜說道:“那是伱的問題。”
十三郎輕嘆,說道:“那他們怎麼不動手?”
怒旗使說道:“他們是挑戰者,理當讓伱先出手。”
“還挺有原則。”
怒旗使不理十三郎的嘲諷,說道:“念伱年少無知,且與我燃靈一部交好,本座特意提醒伱,角蚩族人天賦異稟,個個可稱法體雙修,伱可要小心些。”
十三郎誠懇地說:“多謝。”
怒旗使冷笑着說:“不謝。”
十三郎想了想,說道:“不會出人命吧?”
怒旗使挑眉說道:“還是那句話。異族之爭,燃靈弟子概不過問。”
周圍的人羣有微動,怒旗使冷冷四望,說道:“妄自插手者。視爲叛族。”
人羣安靜下來,無數目光投向十三郎,憂慮、憐憫或是興奮,不一而足。穆元朗從裡間走出,眼裡帶着決然與憤怒,走向十三郎身邊。
他走不過去。
一道無形之牆隔在中間,任憑穆元朗如何努力,始終不能越雷池半步。情急之下。穆元朗單手掐訣,就要施展神通。
“回去!”
十三郎轉過頭,朝他擺了擺手,說道:“回去陪着紫依。”
三名斗笠修士身形微震。同時冷哼一聲,交織的網變得更加緊密,牢牢捆在十三郎周圍。
穆元朗身不由己地連退三步,面色漲得通紅,眼中的怒火卻更甚。羞愧中掙扎道:“大叔他們很快就能回來。我讓紫依睡……”
他住了口,餘光看去,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裡間門口,柔柔弱弱的身子挺得筆直。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忽閃着。卻沒有多少擔憂的意思。
她的手裡,拎着一根小小的木棒。不知作何用途。
十三郎望着她,眼神變得柔和。說道:“紫依出來做什麼。”
“我看哥哥打狗。”
小紫依揮舞着手裡的木棒,脆聲道:“打狗棒法。”
穆元朗怔怔地望着紫依,差點想哭出來。紫依全然不覺,朝十三郎叫道:“哥哥要不要棒子用?”
“好啊!”
十三郎高興地回答,隨後朝怒旗使說道:“我要取一下法器,可否請幾位道友通融通融?”
怒旗使呆呆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個神經病,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可以。”
“無妨。”
“請便!”
三名角蚩修士連聲答應,聽起來好似一個人重複了三次,有些滑稽。
十三郎感激地說:“多謝幾位道友。”
隨後他轉向小紫依,說道:“拿過來吧。”
紫依楞了一下,隨後就一路小跑來到十三郎身邊,順風順水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她將木棒交到十三郎手裡,揮舞着小拳頭,叫道:“哥哥加油!”
十三郎用空着的手摸摸她的頭,說道:“好的,回去吧!”
紫依沒再說什麼,惡狠狠的目光挨個瞪了幾名斗笠修士一眼,依舊小跑着回到裡間門口。
她將身體藏在門內,探出腦袋朝十三郎叫道:“哥哥,這次我能看嗎?”
十三郎溫和
一笑,說道:“可以,不過要盯緊。”
說罷,他就動了手。
…
…
由氣息構成的網無跡可尋,因其無形,才顯得格外密集。事實上,三名修士共同構築的無形之網不是一層,而是整整七層。
七層純由魔力構成的網重疊到一起,就已不再是稀疏而有餘隙的網,而是一堵牆,一堵圈繞了四面八方的牆。
無論朝哪個方向移動,都是撞牆。
就連地面也是。堅硬的青石紛紛粉碎,化作一塊沙石般的區域。沙石與腳底之間隔着那堵牆,薄而堅韌,卻沒有傷及十三郎分毫,可謂是奇蹟。
未傷及不等於不能傷及,一旦三人心意有變,這道密不透風的牆壁就會從各個方向壓向中央,將裡面的目標生擒,或是滅殺。
雪依舊在下,十三郎周圍三丈內卻卻沒有一片飄羽,他的頭頂上方,無數雪花自動向着周圍滑落,顯出那堵牆的存在,也顯出它的霸道。
牆壁之內,拒一切外物。
三人雖未直接出手,卻封死了十三郎一切手段。如果他想攻擊三人,就要破牆。
需要破牆,十三郎便破牆,他的身形閃動,破牆而出。
腳下連踩七步,一步一層;七步走完,十三郎已在牆外,出現在一名斗笠修士的眼前。
十三郎揮起木棒,當頭砸下。
打狗棒法,並不像書裡寫的那麼玄奧深晦,最重要的就是當頭一擊。無論什麼狗,只要迎頭捱上一棒。必然倉惶而退。
或者死去。
…
…
木棒帶着風往下壓,卻將斗笠掀飛到空中,露出一張驚奇的臉,與兩隻無法置信的眼。
太多不解太多疑問。盡數化作半聲驚呼。
“呃……”
他的聲音裡沒有恐懼,也沒有祈求與怨憤,只有來不及出口的疑問和不解,好像人們發現了什麼有趣而令他不解的事情,想要探詢時的語聲。
他想問,可惜沒來得及。
木棒臨頭,一聲輕響,好似大人教訓孩子時的以指叩額。親暱清脆,帶着一絲寵溺。
響聲傳出,人已死。
臉上猶自帶着疑問的表情,身體保持着欲撲的姿態。這名角蚩修士除了頭上少了一頂斗笠外,幾乎看不出任何異樣。
看不出自不等於沒有,他的身體有變。
噼噼啪啪的聲音不斷從他的身體裡傳出,彷彿那是一個人形道具,裡面裝了許多鞭炮。如今同時被點燃炸響,很是熱鬧。
每一聲響,他的身體就會抖動一次,因爲聲音太過密集。身體抖動也頗爲劇烈;看去竟好似一道豎立的波浪在起伏,還帶着某種韻律。
衆皆有感。唯他不能欣賞。
…
…
一片雪花飄落,輕輕粘上一名角蚩修士的眉梢。讓他不禁有些疑惑。
隨後他忽然意識到,那七張由自己三人構成的網,已經破了!
心中凜意大起,他來不及思索來去因由,完全憑着多年養成的戰鬥本能,擡手連畫五道圓圈。每一層圓圈,都是一道的魔力盾牌,將他牢牢護在其中。
變化如此之快,他無法考慮什麼聯手合擊,只求爭得片刻緩衝,先弄清形勢再說。
至少,先找到對手在哪裡!
此時的他,只知道自己低估了對手,還不知道自己的兄弟中有人死去。雖然他們三人同心,一方有變餘者皆有感應,然而精神驟亂之下,他甚至忽略了心中的那一痛,唯餘自保。
自保,但不是後退;後退會大亂三兄弟的節奏,無論進攻還是防守,皆不能取。
他要看一看,看看情況,看看兄弟和周圍;至少,先看看對手在哪裡!
於是他看到了,對手在眼前!
他同時看到了,木棒已臨頭!
“打狗棒法,打頭式。”
十三郎輕喝,手起棒落,連破五層盾牌。
修士大驚,雙手如同琵琶輪指,接連彈出幾道風刃;同時他雙臂交叉,身體急退,反應可稱敏銳。
敏銳而不及時。
風刃是速度最快的神通,然而那幾道能切斷鋼鐵甚至魔器的風刃在與木棒接觸後,竟彷彿揮刀砍下卻碰到了什麼極其堅硬而又溼滑之物……飄往不知去向的兩邊……
隨後的一幕更是搞笑,以往無堅不摧的兩隻鐵臂遇到那根細小普通的木棒,竟如同被巨錘夯擊的朽木,碎裂了……
唯一有效的是,他因爲後仰急退而躲了過頭顱,那支木棒破除重重障礙,穿越萬水千山後,敲擊在他的胸膛。
胸膛爲之破碎,鮮血凌空炸開,碎骨四方飛濺,上面掛着絲絲血肉,還有修士的生機。
此人成功的將十三郎附着與木棒的魔力引爆,而不是向他的兄弟那樣,全部埋進身體之中。
慘嚎聲中,一條殘破的身影飄飛,尚未落地就已死去,聲音也隨之斷絕。
他的上半身幾乎消失了,一顆頭顱兩條半截的臂膀,下面是幾根斷斷續續的殘骨筋脈,連着兩條粗壯完整的腿。
角蚩族的確天賦異稟,身體着實強悍。
“修爲不足,法力不精,技法不熟。”
十三郎輕輕搖頭,自語道:“得多練。”
隨後他轉過身體,伸出左手,探出兩根手指,輕輕一夾。
一把車輪大小的飛斧被他夾在指中,停頓下來,哀鳴陣陣,幾經掙扎而不得脫。
十三郎用木棒在飛斧上敲了敲,發出兩聲悶響。
“挺好的,用了不少晶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