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胖子鬧出“外遇門”後,柳娟以德服人,以智慧取勝,兩口子不僅重歸於好,更似小鬧勝新婚,都珍惜來之不易的和諧家庭局面,頗有風雨之後見彩虹的味道。人們常說,家庭是社會的細胞,他們重休舊好對社會的貢獻我不知道,但對斷協來說卻是重大利好,至少一些搬運工把新娘接到,可以直奔“愛家主義教育基地”,像前幾年髒車進城前先清潔乾淨一樣清洗大腦。
這次的搬運工叫任強,木匠出身,前兩年開了一家傢俱廠成爲暴發戶,爲了證明前妻離開他是人生最大錯誤,專門回老家搬運了一朵縣花進城。(這好像是離異男的公式,二婚老婆一定比前妻漂亮還得年輕,否則白離了似的。)他的原籍是旅遊大縣,爲了提升景區影響力,搞了一場“旅遊形象大使”選拔活動,其實就是**選秀,給官員大老爺們血糖高、血脂高、膽固醇高外,再增加荷爾蒙高。前五位小姐輪不上他染指,被縣委接待部招安了,具體接待誰,咋接待非小民而知。第六位經縣辦公室主任的舅舅牽線,讓他撿個現成。
我趕到的時候,幫教工作開始一會兒了,任強漲紅着酒精臉,正對新娘大放厥詞:“嫂子原來也是縣花,年輕時漂亮的嚇死人,(等於罵柳娟老了,這是女人最恨當着別的年輕女人聽的話)但現在相夫教子,完全是賢妻良母的形象,(拜託,不會誇就別誇,沒一個女人願做賢妻,那是無奈的結果)你要好好像嫂子學習,出門像貴婦,在家像主婦,牀上像**——這就是男人心目中的極品女人。”
切,有這樣拿嫂子教育媳婦的嗎?柳娟倒沒作惱,至少表情看不出惱怒,笑吟吟側身望着大家,雙手重迭在膝上,屁股坐三分之一椅子,像陳逸飛油畫裡上世紀三十年代江南侍女圖——看來形象設計師下的藥勁還再起作用。
任強又指着許胖子對新娘說:“我許哥你就更不瞭解啦,他哪天不高興,對手下喊一聲‘稍息’,全市一半的樓盤都得停工。(暈,天上怎麼有頭牛在飛?)但當年混得還不如我呢,不過,三年河東、三年河西,誰知道命運不可靠呢!(操,在哪裡都能遇上這種人,墊高自已老是把朋友踩在腳下,也不知是不是個頭矮的緣故。)”
“還有我們這位老哥,”任強又把我當活教材,教育老婆說,“聰明能幹,玉樹臨風,結果他老婆青光眼白內障,跟一個買菜的跑了。所以,女人不怕愚蠢,就怕沒眼水。”
這它媽的是誇我嗎,我老婆跟買菜的跑了,我不是連買菜的都不如?真是沒錢不可怕,就怕有錢沒文化!
許胖子看任強幾杯黃湯下肚,越說越不像話,忙轉移話題,問他:“秋水這來了,你打算咋安排她呢?有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
原來小丫頭叫秋水啊,一直微笑點頭聽老公吹牛。這婚姻馬拉松纔開始,還有幾十年夠你累的,也不怕過早頸椎勞損。
任強擺手道:“不用不用,我已經給她安排好了,明天就去演藝學院插班,還專門給她請了聲樂老師開小竈。我們秋水國色天香,(這倒不假)我要把她打造成中國一流影星和歌星!”說完,得意的朝秋水望,兩人不約而同的伸手擊掌“耶”。
許胖子苦笑,柳娟冷笑,我找許胖子要支菸,儘量平和說:“任強,你是兄弟,又是斷協資深會員,我說幾句可以嗎?(任強一攤手,大氣地‘說’。)你從秋水的眼睛裡看見了什麼?反正我看見了原始深林的山泉,雪山上的海子——它們從沒被紅塵污染,我甚至能聞到她身上的陽光味,你讓她進演藝圈,這不是毀她嗎?”
“她平平淡淡過一生,或者做宅女不更被毀嗎?”任強還想多說,看柳娟面露不快,忙打住。
“你忘記斷協章程第七條:助女友或妻子成功,是天下最冒風險的勾當。”我提醒道,“你想,做演員需要兩個條件,第一是漂亮,這個秋水具備;第二,得有上位的機會,這機會在哪兒,在導演、在製片人手上,總之不在你掌控中。試想,有個上鏡的角色,可以給秋水來演,但導演按潛規則要求上牀,秋水上還是不上?”
“我是那種不知廉恥的女人嗎?我寧肯一輩子不拍戲,也不可能跟外人睡覺。任哥哥你說呢?”秋水莫大委屈,眼淚都快急出來了。
“秋水,我給你講一件事,你來做個判斷。我們斷協爲了提高會員的素質,曾經組織過一次‘工業文明參觀’,有一項是看製片廠的奧秘,當從洗印車間走出來時,要經過一排很破舊的平房,有一個頭發花白的婦人在淘米做飯,導遊對我說,那個女人當年是北廣的高材生,平生只拍了一部電影,30年都與電絕緣了,因爲她不願爲上戲而上牀,而跟她同期的、比她演技差的,早成了大腕,名車豪宅都是幾套。你知道我當時啥感覺?無語。說她傻,人的道德底線在哪兒?說她做的對,她的淒涼晚景擺在那兒。”
“我是例外。”秋水也不知給自已打氣,還是安慰任強。
“衣服丟進染缸,再拿出來肯定不是原來的色,沒有例外。再說,秋水若大紅大紫,身邊交際的人也非平常之輩,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超五星酒店,行的是奔馳以上帶步,全年365天有300天都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人民幣數得抽筋了,便摟美元、日元、英鎊,任強的‘帕莎特’怎麼能追上你變心的肢膀;以任強的個性,又怎麼可能乞求你再看我一眼,讓我把你記在心間?”
對天起誓,我這番話只是不想任強失去秋水,一個人當一次搬運工不可怕,怕的是一輩子給別人當搬運工。
柳娟看氣氛有點僵,插話道:“你剛纔說助女友或妻子成功,是世間最冒風險的事,那妻子或女友助男人成功算什麼呢?”
“斷協章程第八條:助丈夫或男友事業成功,是天下第二大冒風險的事。《鍘美案》里人們只看到陳世美忘恩負義的一面,卻忽視了文盲秦香蓮把老公供成博士後,就已經拱手把陳世美讓給了別的競爭對手,何況她的對手還是天下無雙的公主,想一想,就算陳世美學富五斗,回到秦香蓮的身邊,兩人有什麼共同語言?現實生活中,很多女人都有逼夫成龍然後夫榮妻貴的想法,實際是,他成龍了,還瞧得上你蟲嗎?夫榮了,黃臉妻能得到貴嗎?更可悲的是,妻子埋頭在拼命助夫,殊不知從他辦公室到馬路上,排了多少渴望摘桃子的倩女靚妹。嗚呼,最慘莫過給她人做嫁衣裳。”
柳娟聽了點頭稱是,但任強如他姓名,任性而好強,那晚上沒聽逆耳忠言,堅持送秋水一飛沖天。確如其願,三個月後,秋水跟一個鳥劇組飛走了,然後又是一個劇組,直到飛出他的視線,留下“掰掰”的鳥啼。
那晚上我心情特好,作爲同是天涯斷腸人,該說透的說了,該怎麼做就是你的事了。雖然冬雨刺骨,卻哼着小曲走回城中村,遠遠就看見老楊頭的寫字攤還亮着燈,這老頭十年如一日的擺攤到午夜,難道半夜還有人寫家信,或者趕離婚訴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