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什麼顏色?萬里無雲的藍色?夕陽將墜的紅色?黑雲壓城的黑色?
顧青眼中出現的竟然是綠色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如同一塊上好無瑕的翡翠般碧綠的天空!爲什麼周圍的人都沒有覺得天空與平日不同呢?他們依然忙忙碌碌,我行我素,絲毫不受天空異象的影響。顧青有些驚慌,想拉住一個行人問問天空怎麼會這樣綠?可行人們都用怪異的目光看着顧青,將顧青拉扯他們衣袖的手用力地甩開。倒似天空本就該是綠色。
顧青茫然地向前走了幾步,一輛公車停靠到她的身邊,是去騰龍大廈的,顧青上了車,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窗外的行人,每個人的臉在綠色天空下都顯出一片陰森的菜色。
汽車停靠在站上,有個孕婦挺着個大肚子步履蹣跚地上了車,顧青連忙將自己的座位讓給她,那孕婦也不客氣,神情冷漠地坐在顧青讓出的座位上,連個謝字都沒有說。顧青心中有些氣憤,卻也沒有多計較。這時,有人在顧青身後撞了一下她的腰,顧青回頭一看,居然又是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孕婦!顧青看了看附近,想給這位孕婦再找一個座位,卻看見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陸續有人登上這輛公車,每一個人都是孕婦!她們雖然相貌各不相同,臉上卻都掛着同樣冷漠的神情。顧青心頭一寒,又看了看四周,不知從何時起,整輛公車竟然坐滿了孕婦!就連那個司機,也挺着一個大肚子!就在顧青驚慌失措的那一刻,所有的孕婦都將臉緩緩轉向顧青,嘴角浮起一個極其詭異的笑容……
隨着一聲尖叫,顧青猛地坐起身來,又大叫了一聲救命,她才發現,自己坐在牀上。
原來只是一場噩夢……四周並沒有坐滿詭異的孕婦,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顧青松了一口氣,打開牀頭的小燈,鬧鐘顯示現在才凌晨4點。她整理了一下還有些混亂的頭腦,回憶起昨夜是宇文送自己回的家,自己一進家門就覺得異常疲倦,早早地上牀躺下了,誰知竟做了這麼一個怪異的夢。奇怪的是夢中的一切都深深地嵌在顧青腦海中,每個細節都非常清晰,而不象往日那樣,夢醒之後,夢境便會慢慢淡去。
顧青赤足走進衛生間,用冷水洗了一把臉,臉上冰涼的有些刺疼,頭腦一下就清醒了。她擡頭注視着洗臉池前的鏡子,鏡中女孩蒼白的臉上驚恐的表情尚未完全褪去,一縷被水浸溼的長髮垂在眼前,隨着還未平靜的喘息而輕微抖動。這是自己嗎?顧青突然覺得鏡中人的面孔有些陌生。算了,別胡思亂想了,不就是做了個夢嗎?她勸告一下自己,用毛巾將臉擦乾,看着臉頰慢慢又有了血色,儼然還是一個俏麗佳人,顧青才放心地回臥室鑽進被子裡。
顧青再次醒來時,則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她睡眼惺鬆地接通手機,居然是刑偵隊長劉天明打來的。
“顧主管,我是刑偵隊的劉天明,昨天我們見過面,抱歉這麼早就打攪你,但事情有些緊急,希望你能配合。”劉天明的口氣很嚴肅。
顧青心中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您說吧,不礙事。”
“電話裡不方便說,你能來一趟局裡嗎?我派人來接你。”
顧青沒有拒絕的理由,便起身匆匆忙忙地簡單梳妝打扮了一下。
走出單身宿舍樓,已有一輛警車停在門前,一個很精神的年輕警察站在車門邊等着她,“你好,我是張建國,你叫我小張就行,是劉隊叫我來接你的。”小張舉起右手向她行了個禮,又順手打開車門。顧青察覺警察似乎暗地裡調查過她,不但知道她的手機號,甚至知道她所居住的地方,心中就有了一種被窺探的感覺,不免有些不太高興,她冷冷地向小張點點頭,鑽進了警車。
顧青在車後座上胡思亂想着,又回想起昨夜的那個怪夢。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境常常是現實生活的一種映射,那些奇怪的孕婦,又代表了什麼呢?
轉眼間,警車駛入C市公安局。顧青老遠就看見劉天明站在辦公樓前向大門這邊張望,似乎一直在等待着她的到來,看來事情確實有些麻煩,只不知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劉天明今天看起來和上次有些不一樣,身上的警服是嶄新的,領帶也打的一絲不苟,配上他那線條分明的臉,還是挺英俊的。顧青將上次見面時對他的不屑之心收斂了一些,臉上依然掛着標準的職業笑容。
“顧主管,耽擱你一些時間,請原諒。”劉天明很客氣地說。
顧青並不喜歡大清早的就被人接到公安局,但還是笑着說:“配合公安機關的工作是公民應盡的義務嘛,劉隊不用客氣。”客套一下,劉天明就帶着顧青去他的辦公室,小張則跟在他們身後陪同。
在走進刑偵一隊的隊長辦公室之前,顧青還在猜想,會不會辦公室裡就象好萊塢電影裡的那些警察局一樣,桌上堆滿如山的文件,牆上掛着黑板,粘着亂七八糟的線索紙條與各種血腥的兇殺現場照片,嫌疑人的畫像或者照片被彩色圖釘釘得到處都是……
門打開了,顧青失望地嘆了口氣,這兒簡潔得就象公務員的辦公室,不多的幾份文件整齊地疊在桌上,一臺液晶顯示器擱在寫字檯的一角,和這裡相比,恐怕顧青自己的辦公室還更凌亂一些吧。
劉天明請顧青坐下後,就去給她倒茶,發覺茶葉已經用完之後,他又匆忙去隔壁辦公室要了一些。就在他出去的那一會兒空當時間,顧青好奇地問跟隨他們一起進來的小張:“你們的辦公室平時都是這麼幹淨整潔嗎?”小張表情曖昧地微笑了一下,說:“這兒平時可是我們警局髒亂差的典型,大概是劉隊爲了接待你,特意打掃的吧。”顧青可沒想到這裡這麼幹淨是因爲自己要來的緣故,一時間有些**。
劉天明端着一杯熱茶進來,熱情地遞給顧青,隨後坐在顧青對面的椅子上。
“我們現在懷疑貴公司的員工宇文樹學與前夜的兇殺案有關聯,是重大嫌疑人!”劉天明的第一句話就切入了正題,突然得讓人猝不及防。
顧青嚇了一跳,怎麼好好一個人突然就成了重大嫌疑人?“劉隊,沒弄錯吧?宇文那個樣子,怎麼可能是殺人狂?”
“具體情況我隨後向你說明,我目前只通知了你,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
“我們昨晚分手後就沒有聯繫,他不就住在……”顧青猛然想起大廈已經封鎖,宇文已經不能回機房睡覺了。
“據我們瞭解,他一直居住在騰龍大廈二十五樓的機房裡,大廈昨日已被封鎖,現在就不知道他居住在哪裡,我們調查得知你昨天和他有接觸,便首先向你瞭解情況,又因爲你是公司領導,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你協助。”
“可你們怎麼確定他和案件有關係呢?”顧青還是完全不能相信昨天那個象孩子般和狼犬嬉戲的男人會和恐怖的兇殺有關。
“我們從頭說起吧。”劉天明從桌上拿起一個文件夾遞給顧青,“受害人的驗屍報告已經出來了,從現場和傷口的形狀上分析,初步認爲是動物撕咬和拉扯造成的。”顧青剛打開文件夾,就被第一張一片血肉模糊的照片嚇壞了,一下就將文件夾扔在一邊,不敢再看。
劉天明看了她一眼,將文件夾拿到自己面前打開,一邊看一邊接着說:“倖存的那位保安經過醫生鑑定,確實已精神失常,除了口中不停唸叨的藍月二字,已不能再提供對案情有幫助的資料,他的雙手腕斷裂處,卻是利器切割所致。奇怪的是,手腕傷口的肌肉已經嚴重收縮,正因如此,那位保安纔沒有因爲失血過多而死。”
顧青很不習慣劉天明用這種平淡的口氣和專業的術語來描述一場殘忍屠殺的結局。
“經事發當日的大門出入監控錄像確認,留在騰龍大廈內的人應該只有保安和宇文樹學三人,由於沒有樓層監控系統,無法得知18層當時的情況。”說到這裡,劉天明搖了搖頭,“這麼大一棟樓,怎麼沒有安裝樓層監控系統呢?只有一個大門的進出監控,實在沒有什麼用處啊。”
顧青沒心思聽劉天明發牢騷,只在心裡回憶着和宇文樹學在一起的所有情景。
“至於確認宇文樹學和案件有關的關鍵,則是那段電腦機房的監控錄像!”
顧青啊地輕叫一聲,想起宇文說過,警察之所以放了他,就是因爲看過監控錄像的緣故。
劉天明注意着顧青的面部表情變化,將談話繼續下去,“從大門的監控錄像上看,宇文樹學是在12點33分進入大廈的,而機房的監控錄像則顯示,12點37分宇文樹學就進入機房,隨後一直睡覺到天亮。”
顧青明知事情不會這麼簡單,還是問道:“這不是很正常嗎?才幾分鐘的時間,無論是誰也不可能有作案的機會吧?”
劉天明的聲音陡然加大了,“問題就在這段監控錄像上,剛開始我們也和你一樣認爲他與此事無關,便把他放了,誰知證物科的一個弟兄無意間發現這段錄像視頻上顯示的時間是後期製作加上去的,和往日的錄像視頻顯示的時間位置有偏差!”
“所以,你們認爲這段錄像視頻是宇文自己製作來掩蓋他的真實行爲時間?”顧青急切地問道。
劉天明緩緩地點點頭,說:“除此之外,我們想不出他還有什麼理由來精心製作這麼一段錄像。”
顧青無力地靠在椅子上,難道這個面對自己注視的目光都會害羞的男人,真的會是一個嗜血的殺人狂魔?
“剛纔你說到你們昨天分手之後沒有聯繫,他昨天什麼時候和你在一起的?”劉天明很敏銳地抓住顧青話語中的關鍵。
顧青本想將宇文幫他拿筆記本的事情說出來的,卻又有些顧忌自己私下揹着警察進入大廈的事情不好交待,遲疑了一會,便只說在街上碰到宇文,受約一起吃了晚餐,至於那頓晚餐只是幾塊烤紅薯這樣的細節,就更沒有提及了。
“你和他的談話中,有涉及到兇殺案的可疑之處嗎?”劉天明追問道。
顧青搖搖頭,她的心中很是矛盾,仔細想想,宇文也確實有不少行爲可以打上問號。比如,他知道一個廢棄的電梯入口,並且有打開遮掩電梯入口防盜門的鑰匙。還有,他竟然能毫不猶豫地進入18層那血肉橫飛的恐怖地帶,他就一點都不害怕?怎麼看這也不太象一個普通的IT技術人員所能做到的。自己昨天怎麼就一點都沒有覺得奇怪呢?至於那條大狼犬玄罡……顧青回想起它那滿口的白色利齒和那張血肉模糊的照片,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難道真的是它……
“你再好好想想,宇文樹學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劉天明的聲音有些咄咄逼人了。
顧青低着頭,一頭柔順的秀髮垂在面前,擋住了她的臉。好一會兒,她才擡起頭來,怯生生地說道:“他……好像……養着一條大狼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