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地上的陀螺嚇得心裡一跳。我兩眼直勾勾的盯着它,想要看看它是什麼。
陀螺轉的越來越慢,也就越來越清晰了。真的像是一顆人頭……
旁邊的刀疤老頭忽然伸出手,把陀螺一把拿起來了。我一身身的出冷汗,忐忑不安的看了他一眼,我已經打算逃走了。
老頭笑眯眯的看着我:“小夥子,你對我這陀螺感興趣?”
我不敢看他,低着頭說:“不感興趣,不感興趣,我該走了,不早了,得睡覺了。”
我擡起腳來要走,結果老頭一把拽住我了:“小夥子,你連個哈欠都不打,怎麼就要睡覺了?難道是覺得和老頭說話無聊?”
我搖了搖頭,苦笑一聲:“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老頭拍了拍旁邊的石凳:“來來來,你坐下,我和你詳細說說我這陀螺,這可是失傳了的手藝。”
他把陀螺一把塞到我懷裡:“你先欣賞欣賞。”
我抱着個人頭,心裡發毛,身子忍不住打哆嗦。我硬着頭皮伸出手,想把陀螺拿起來,塞給老頭。
結果這麼一拿,我發現人頭硬邦邦的,摸起來不像是肉。我低頭一看,原來人頭是用木頭刻成的,上面畫了油彩。
老頭笑呵呵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怎麼?被我的陀螺嚇壞了?”
我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真是嚇壞了。我還以爲是顆人頭呢。”
老頭笑眯眯的說:“要不然說是失傳的手藝,現在好多人都不認識了。”
他把鞭子伸過來:“你摸摸。”我看見那鞭子是用細絲編成的,像是清朝人腦袋後面拖着的大辮子一樣。我伸手摸了摸,這鞭子真的有點像是頭髮。
老頭把鞭子收回去,笑眯眯的說:“我這鞭子是用馬鬃織的,像不像人的大辮子?在以前啊,玩這種陀螺,其實有個名字,叫打小鬼。木頭刻成小鬼的模樣,放在地上抽,就把他們嚇跑了,能去晦氣。”
我咧了咧嘴:“還有這種玩法,我可是第一次聽說。”
老頭嘆了口氣:“你們年輕人都不講究這個了。在我小時候,人人玩這個。一鞭下去打瘟鬼,寒暑不得病。兩鞭下去打惡鬼,全家不遭災。三鞭下去打野鬼,出行保平安……打到七七四十九鞭上,就要打無常了。這一鞭如果打下去,小鬼都不敢來勾魂,那人也不用死了。”
我聽老頭說的有意思,忍不住笑了:“有沒有這麼神啊。”
老頭嘿嘿一笑:“有沒有這麼神,咱們就不知道了。因爲從來沒有人敢打到七七四十九鞭,這一鞭子打下去,可是犯了天條的。”
老頭說的興高采烈,到最後又衝我笑:“小夥子,你可別笑話我迷信。咱們就是圖個好彩頭,也是爲了能生活好點嘛。”
我連連點頭:“沒錯,沒錯,圖個吉利。”
老頭把鞭子遞給我:“你也抽兩鞭?”
說實話,我真的打算抽兩鞭去去晦氣,不過我想了想又拒絕了。我剛剛在斷頭巷寫了自己的名字,小鬼們馬上要認可我了,一轉眼,看見我在打小鬼。那我可就麻煩了。
老頭見我不肯玩,倒也沒有勉強我,又自己玩開了。我看了看錶,已經十二點多了。我得走了。
我和老頭道了別,揣着手機就往回走。在經過廣場舞那羣人的時候,聽見喇叭裡面正在放長亭送別: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節奏很舒緩,聽起來有點悲傷。再加上夜裡涼颼颼地,我感覺有點不舒服。心想:“用這種歌練廣場舞,能練好嗎?”
結果歌聲忽然又是一變。這一次沒有歌詞了,變成純音樂,而這音樂熟悉的要命,我敢肯定,在很多電影裡面都看過。
我絞盡腦汁的想,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我越來越覺得好奇,忍不住就向廣場舞的隊伍走。
結果走到隊伍最後面的時候,她們舞步一轉,正好轉了個身。幾十個老太太齊刷刷的看着我。
我一看她們的臉,差點沒嚇暈過去。這些人個個面色蒼白,皮包着骨頭,個別的,額頭上還蓋着白紙,正好把臉遮住。
我們這裡的習俗,只有死了之後,纔會在臉上蓋一張白紙。
現在我總算想起那音樂是什麼了,就是火葬場裡面的哀樂。
我身子打着哆嗦,想要不聲不響的溜走,可是我發現人在怕極了的時候,想要噤聲也做不到。我覺得我的喉嚨都在抖,以至於從嘴裡發出來一陣陣輕響,像是在冷笑一樣。
我腿腳僵直的向公園外面蹭。結果啪的一聲脆響,刀疤老頭的鞭子響起來了。他遠遠地看着我:“小夥子,我還差一顆陀螺呢。”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脖子。
我嚇得一趔趄,差點倒在地上。這一下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尖叫一聲,向外面跑去了。
好在公園裡的人並沒有追出來。我一直跑到再也聽不到音樂的地方,抱着路燈一個勁的喘氣。
我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邪門,真是邪門。可怕,真是可怕。”
我喘了一會,看見斷頭巷就在前面。經歷了公園的事之後,我更加不想進去了。但是按照道士說的,今晚上很關鍵,先得在這裡混個臉熟,不然的話,以後會很麻煩。
我掏出手機,把它當做一個手電筒,四處照着,慢慢地走了進去。
如果巷子裡面空無一物,恐怕倒好一些。現在多了一間屋子,我就總覺得屋子裡面藏着什麼東西。
我在巷子當中站了一會,實在受不了這種氣氛。我憋着一口氣,強撐着走到屋子裡面。然後坐在殘磚砌成的破牀上。
這一晚上,我根本沒有閤眼。外面只有風聲,可是我總把風聲聽成鬼哭狼嚎的聲音。
直到東方泛白,太陽透過破窗戶照進來,我才鬆了一口氣,幾乎流下淚來:“媽的,這一晚上,我總算……總算挺過來了。”
我搖搖晃晃的走出門。走到巷子口的時候,頓時愣住了。我看見巷子裡面有一團紙灰。
昨晚上我看的清清楚楚,道士也說得清清楚楚。這巷子乾淨得很,不可能有垃圾。這些紙灰是怎麼來的?
我用腳踢了踢那團紙灰,結果有一塊還沒有燒完,上面綠綠的,根本就是一張紙錢。
我頭皮有點發麻:“有人在這裡燒紙錢?昨天晚上,有人在斷頭巷給我燒紙錢?”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加快腳步衝巷子裡面跑了出來。
街上已經有行人了,車來車往,人流滾滾。這種感覺真好。
我在路邊找了兩塊磚頭,揣着手靠牆坐着。折騰了一晚上,我真的困了,太陽照在我身上,暖洋洋的,我很快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叫醒了。
我擡頭一看,是道士。他笑眯眯的問我:“怎麼在這睡?一晚上沒回去?”
我搖了搖頭:“回去了。一晚上沒閤眼。”
道士哈哈大笑:“你也太小心了。小鬼能把你怎麼樣?走吧,我帶你吃點東西。”
道士顯然對這裡很熟悉,領着我轉過一個街角,街上頓時熱鬧起來了。這裡有很多擺攤的,賣各種早點。我們一人要了一碗混沌,兩張餡餅,低頭吃起來。
我對道士說:“今天早上,我看見巷子裡面有紙灰,是燒紙錢剩下的。這怎麼回事?”
道士頭也不擡,淡淡的說:“正常,是小鬼燒給你的。不怕縣官,就怕現管嘛。你現在住到了斷頭巷裡面,他們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用得着你,所以先送個見面禮,意思意思。”
我知道小鬼沒有惡意,不過仍然頭皮發麻。我問道士:“那我……用不用回禮啊。”
道士忍不住笑了:“這倒不用。你安生着過日子就好了。”
一頓飯吃完,我邀請道士幫我搬家。
原來那房子是租來的。我的東西不多,一點日用品,幾件衣服,塞兩個大箱子應該可以了。
在路上的時候,我有點不情願的對道士說:“以後是不是非得住在斷頭巷不可啊?”
道士笑着說:“也不必每天去。隔幾天出門一趟也沒什麼。不過,我勸你最好在那裡面睡,畢竟需要收集小鬼的靈氣,近水樓臺先得月嘛。”
道士提到小鬼,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昨晚上我在公園,看見不少鬼。有的在跳廣場舞,有的在抽陀螺。”
道士奇怪的問:“你是不是把夢當成真的了?這附近根本沒公園。”
我打了個哆嗦,心想:“那就更沒錯了,我昨晚上見得肯定是鬼。”
我們把巷子搬回到斷頭巷,我算是在這裡安家了。
這個地方的好處是,不要房租。另外一個好處是,不必打掃,始終乾淨。雖然有這麼多好處,但是也沒辦法讓我高興起來。我只盼望着趕快搞定了那件袍子,好離開這裡。
我和道士坐在小屋裡面聊了一會,就已經半下午了。因爲晚上要吃大餐的緣故,所以我們中午都餓了一頓,清了清肚子,這時候眼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打車直奔小編所說的那個飯店。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這飯店的名字。和前兩天女鬼騙我時候用的那名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