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外物改變促使血脈變純正,不止難,是幾乎沒有人聽說過。
隨便想想,假如真有那種東西,世界應該什麼樣?
巨龍滿天飛,鳳凰俏枝頭,麒麟隨手抓,金烏......那都不算個事兒。
無望的事情,上官家不但真的去做,而且持之以恆,苦尋萬年不悔。這說明兩點,一來這個家族必有保持血脈的絕大理由,而不是之前提到的資質那麼簡單;再一條,恐怕他們掌握某種線索,堅信這種事情可行。
別說,他們真的做到了。
上官空空說道:“找遍整個世界,找了無數年頭,千千萬萬次試驗,耗費......最後,有先祖發現這種降頭蜂。”
“是它的蜂漿。”凌凌一旁補充。
過程不必細講,經歷無數波折無數次試驗,上官家族發現降頭蜂的蜂漿能夠鞏固血脈,輔以適當手段,甚至能讓那些相對純正的血脈產生類似“覺醒”之功效;也就是說,只要堅持下去,一代一代不斷提純,上官家族就能恢復生機,甚能比往日更繁盛。
前提是擁有穩定的蜂源。
上官空空說道:“降頭蜂難找,找到還不能抓;蜂王性子極其古怪,但凡被人圈養,很多寧可餓死都不肯繁衍。不信可以看看被抓的那一隻,現在它應已陷入昏睡,極難喚醒。”
蜂王產不了蜂漿,沒有子嗣,它就是一堆大肥肉,屁用沒有。
凌凌旁邊說道:“野生也很麻煩,蜂羣強大蜂王膽小,察覺到危險就跑,一跑就不知多遠多久,根本沒辦法預測。”
上官空空接着說道:“尋求上講,等級越高越好;可先生應該知道。它的靈覺極其強悍,對危險有着天生的感應,加上戰蜂兇猛不畏死亡,真的很難辦。”
幾點幾條。剩下的就只有一條路,在蜂羣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去“偷”,且要避免對其造成傷害,以期望下次再來。
上官空空說道:“唯一的辦法,唯一的剋星:瞑目蟲。”
凌凌寒聲說道:“產漿也不容易,自發現這羣降頭蜂,老孃與空空守候在此,距今已將百年。”
“這個......”
十三郎神情尷尬,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聰慧的人也會犯錯,機敏的人會成拙。十三郎聰慧而且機敏,今日已連犯三次錯。
說誤會或許更合適,但從結果看,打錯毫無疑問。
苦守百年只爲一羣蜂,須臾之間被人消滅乾淨。空空夫婦之憤怒可想而知,匆忙之下來不及解釋,兩人試圖以武力阻止這場屠殺,結果連更加珍貴的螟蟲一塊兒搭上;如非十三郎察覺有異,或連性命都丟在這裡。
反過來,十三郎受邀而來,本意是要幫忙。且不管上官馨雅所求是否與此事有關。如今沒到地方就搞出這麼個大一個烏龍,見面該怎麼說?
“要不,把它放回原處?”左宮鳴試着提出建議。
“首先附近不太平,沒有戰蜂守護的蜂王就是一頓大餐,要安置,非得提前把周圍妖獸清理掉不可。”
“也不是多難。”黃花女摩拳擦掌。
“三級以上。範圍三千里,不留下任何人爲痕跡。”凌凌的三句話如同三次重擊,一條比一條狠,一次比一次重;尤其第三條,簡直無法想象。
“不殺。嚇走行不行?”十三郎也想彌補過錯,提出又一條建議。
“沒用的,先生不用再爲之費神。”
上官空空有感於心,誠懇說道:“我與降頭蜂打了半輩子交道,很清楚它的習性;經過這麼大的變故,無論事後怎麼處理它都會搬遷,至於搬到何處時間多久,只有天曉得。反正都這樣了,不如先留它在身邊帶走,沿途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與此處類似、周圍相對安全、又能讓它感覺到差異的所在。”
這太難了。黃花女連連搖頭,望着十三郎的目光滿滿期望,想他如往常那樣、拿出更好的招兒。
“其實,先生也算幫了我夫婦的忙;你們來得急,蜂羣受到驚嚇只顧逃跑,連家都顧不上管。因爲這樣,我倆得以撿漏,到它的巢穴裡搜刮一番。”
說着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玉瓶,上官空空說道:“蜂羣滅了螟蟲沒了,蜂漿到底得到不少,品質更是沒話說。”
“這麼點,叫不少?”黃花女瞪着眼睛表示不解,一來憤怒蜂羣無用,百年就拉這麼點屎,二來有些話不方便說出來,真靈戰後,十三郎收穫天大地大,連同身邊人跟着享福;體質如果承受得住,黃花姑娘連龍血都可以當茶喝,哪看得上這麼點蜂漿。
“已經很難得了。”上官空空唏噓不已,一面珍而重之又把玉瓶收起來。
“不滿先生講,我倆守在此處這麼多年,可沒指望能有如此收穫。先生是我上官家的客人,稍後空空還有事情相求,就不要再多想了。”
“也只能如此。”
十三郎目光微閃,問空空:“關於瞑目蟲,有沒有什麼我能做的事情,比如補償?”
空空苦笑沒有馬上回答,旁邊凌凌哼了一聲,說道:“降頭蜂非野生不可得,瞑目蟲非親身飼養不可求,七階降頭蜂難尋但還找得到蹤跡,七階瞑目蟲......老孃足足奉獻三百年精元,你拿什麼補償!”
“說話客氣點!”黃花女怒了。心想這婆娘當真不知好歹,對你客氣不知道進退,老孃老孃的叫上了癮。
凌凌何嘗不是一肚子怨氣,叫道:“老孃怎麼不客氣,難不成還要表示感謝?”
黃花姑娘大怒,喝道:“感謝怎麼了?饒你性命不說,就算沒有這回事,你們就一定能偷到蜂漿?要我說,僅憑你們兩個,不定被它們紮成什麼樣。”
這話並非沒有道理,由適才戰鬥看。蜂羣的攻擊力着實恐怖;空空夫婦心有所忌,全指望瞑目蟲將蜂羣麻痹,萬一失手,保不準就會有個好歹。蜂針劇毒可不像瞑目蟲那樣只會麻痹。動輒就有可能致命。
“胡說八道,沒有你們打擾,老孃早已安全返回,哪會弄成這樣。”
“這樣什麼樣?剛剛空空都說了,這件事情有利有弊,你們沒吃虧。”
“大膽!空空也是你叫的,老孃......”
“哎喲嗬,耳光沒吃夠怎麼地?不說這個本姑娘還忘了提,瞧瞧你這個兇婆樣子,一點婦道規矩都不懂。”
適才還覺得凌凌姑娘替女人爭氣。轉眼就成了反面典型,黃花姑娘掰開指頭,一樣一樣的算。
“賢良懂不懂?淑德懂不懂?夫唱婦隨有沒有?溫婉可曾聽過?知不知道什麼叫淑女,懂不懂得什麼叫禮儀?你看看你自己,簡直就是......”
“你!”
“你什麼你。不服是吧,今兒給你長長見識,說前朝有個寡婦,斷掌明志恪守婦道,又有個定親未出嫁的小姐......”
倒不是黃花女口才有多好,男尊女卑自古如此,有無數“先賢”總結出無數理論。還有無數事例可以引用。黃花姑娘自個兒叛逆不管,可拿來當武器的話可着實有點多;哪像凌凌,沒有十三郎的獨特經歷,斷想不出“婦女能頂半天天”之類的話。
東一榔頭西一棒槌,橫槍夾棒一通大罵,可嘆凌凌姑娘作威作福慣了。如今碰到不肯讓的,完全不是對手。再看旁邊,左宮鳴不談,上官空空不肯替媳婦出頭,十三郎冷眼旁觀。估摸一個受欺壓多年圖謀翻身,一個實在不想聽人老孃老孃的叫,都不肯開腔。
“古時還有一個農婦,自賣其身只爲了......”
“好了好了。”
黃花姑娘不學無術,一時痛快可以,時間一長就只能現編,慢慢開始走調,十三郎聽不下去,叫停說道:“魂魄本源沒辦法,精元可經丹藥補充,蕭某這裡有......”
說着話,十三郎隨手拿出兩隻玉盒,打開各有一顆血紅丹丸,送到上官空空面前。
“盡數補充多半不行,但可稍加緩解。”
“先生客氣了,上官家不缺丹藥......嗬!”
初始不屑,等看清模樣,嗅到那股清香之氣,夫婦兩人神情大變,都有些難以置信。
“這是什麼丹,不,這用的什麼血!”
血魂丹,被認爲治療魂傷的聖藥,其品質主要由所用的血決定。龍血收集了這麼多,十三郎不可能真的拿它當茶喝,首先想到的就是煉丹。
講到煉丹,十三郎水平不行,但有天下第一丹爐在手,不管道院還是各大宗門,有的是丹道宗師可以用。他有大量材料可以浪費,多年現場觀摩,經過諸多名師手把手的教,曾經煉製出八級丹藥的十三先生終於有了第二個成果,就是血魂丹。
精元多自血中來,血魂丹的主材是龍血,單以此種效果對比,休說人間,四大星域怕都找不出幾種比它更好。可惜滄浪藥師無能,最高只能煉到八級,不然的話,此丹價值還會提高。
以自身精元飼養瞑目蟲,兩人都是用藥的大行家,只看一眼、聞一次就能辨別這兩顆丹藥有多珍貴,正因爲如此,才格外難以相信。
“不要管它是什麼血,管用就好。”
“這個......送給我們?”
“當然。”十三郎沒什麼話好講,只把手又伸出一截。
“這如何使得,這......”上官空空連連搓手。
“給你你就拿着。”黃花女一把搶過血魂丹塞到他懷裡,回頭朝凌凌橫眉立目,端端驕傲到極致。
“看什麼看?”
“沒有......妾身,多謝先生,還有姑娘。”凌凌姑娘不再自稱老孃,望着空空的目光柔而且憐惜,與剛纔儼然是兩個人。
“呃......”黃花姑娘楞了一下,忽然覺得心裡頭發酸,趕緊大氣揮手。
“多大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