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嘯聲響起,程睿擡手點在胸口,像拽出什麼東西般用力往外拉。內體元神聞聲而動,反掌朝頭頂一拍。
拽出來的是血,拍進去的是傷,對應着那支錐內尖銳嘶鳴,飈射出一股赤色氣流。氣流如劍內含滔天凶煞,並有純淨精元一道燃燒;燒出來的火焰與凶煞結合,最終變成一支迷你版的錐,刺向緊扣錐身的那隻爪。
狂靈本意,殺戮兇心,器靈精華,現在的血錐由程血衣的血催發,名副其實。
狂靈道就是狂靈道,血錐與巨爪接觸的地方冒出火花,發出嘶嘶啦啦如電芒閃爍的光;一股與尋常法力截然不同的氣息隨之迴盪,居然能夠穿透爪之外殼,經過那層厚厚的角質,滲到銀袍青年的血脈中去。
巨爪輕輕彈動,極細微,但它的確動了。
銀袍青年的目光也動了。平湖落進去一顆石頭,漣漪輕柔,終究不是無動於衷。
“千軍,破!”
第二股血泉應聲而出,之後是第三道,第四道......眨眼間,程睿全身浴血如瘋魔現世,一人演出千軍殺陣。
血衣狂魔殺人無算,數百年積攢了不知多少煞氣,此刻被強行抽出來增加道法威力;這樣做,目的並非想要殺死誰,僅爲了擺脫束縛。
需要提到的是,這樣做不但對自身傷害大,對器靈也不公平;它的人生當中,殺戮就是淬鍊,器靈在這個過程中一步步誕生,如今將那些東西一股股抽出來,相當於刨掉樹根下的土,舀空魚周圍的水。後果可想而知。
那也要做。
不光程睿這樣想,器靈比他性情更傲,心情更加急迫。
可以敗,可以死,唯獨不能被人奪走。
臣服?想都別想。
小小血錐一支接着一支,程睿臉色快速蒼白。血錐身軀迅速黯淡,器靈的嘶鳴逐漸衰弱。撞擊聲密集、如驟雨鼓點敲打在心頭,周圍羣修牙關緊咬,堪堪難以承受。連擊之下,緊扣錐身的巨爪表面出現一顆顆白點,周圍灰沉沉的顏色、與巨爪密實而晶瑩的感覺完全不同,生機全失。
第三根爪子回落的那點時間內,血衣人點指三十九次,射出三十九支錐。一支錐等若一股血。換來對方一小片指甲,與心神的一次悸動。
縫隙一點點加大,枷鎖逐步鬆弛,三十九錐之後陳睿開口,再吼一聲:破!
破就是爆,爆就是爆發,此前三十九道煞氣鑽入內裡,絕大部分瞬間化解。其餘盡數一次爆發,在其體內點燃三十九盞燈火。
同一時間。金光大印終於落定,齊家少主千人合一,砸下去的雙拳忽生光華,雷霆驟轉。
“魂鎮,十八重地獄!”
千百符文終於顯露,瞬發、交匯、齊鳴、鎮壓。巨爪向石頭一樣被沉向地面,鱗質亂飛。
“不!”
耳邊如有千條大河轟鳴,蘇大的哀嚎顯得那麼柔弱,半途而止。
喧囂過後光華散,畫面自此定格一秒。
巨爪散開。四趾牢牢鎖定一方,上面是印,下面是快要被壓扁了的蘇大、與邊角出現裂紋的法壇。
血錐不見了......
心裡剛剛浮現出這個念頭,耳邊再聞嗚嗚怪響,一條身軀破損不堪的血龍出現再青年腦後,惡狠狠一擊。
與此同時,印內齊傲天身軀顫抖,一把抹去脣邊鮮血,施法再動。
與此同時,銀袍青年眼中首次浮現出怒意,冷哼半響。
“找死!”
“看這邊!”
喝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不,不是喝聲,而是與喝聲同時傳來的一股氣,心神中隨即產生強烈渴望,讓他不能不爲之回頭。
回頭一瞥,視線頓時被那條白色大狗所佔據,銀袍青年的目光再無法挪開,火燒屁股般躍起高呼。
“誰敢傷它,本座滅其全族!”
“咚!”
“轟!”
“啊!”
血錐撞上青年後腦,金印再次轟擊巨爪,蘇大老闆再度哀嚎,兇猛,冷冽,悲鳴,三種聲音三種味道,尤其蘇大老闆,身體夾在當中不成樣子,眼見快要死了。
如此重擊,皆爲要害,銀袍青年身軀微晃......僅僅只是晃了晃。相反因爲大力反挫,發動攻擊的齊傲天與程睿各噴鮮血,傷上加傷。
“媽的,這是什麼東西!”齊家少主要瘋了,忽然舉手挖向自己的天靈蓋。
“打不過,拼了!”厲來冷漠不動神色的程睿居然說出這種話,翻掌準備再拍胸口。
打到這一步,傻子都能看出來,雙方差距如天上地下,縱使程血衣全身鮮血一次流盡,齊傲天千魂自爆,依舊奈何不了對手。假如不是銀袍青年輕敵,稍後被人拉走目光,齊、程兩個哪有機會碰他,沒準兒已經像蒼蠅一樣被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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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啊!”
吶喊聲傳來,焦慮似從火山發出求救。
“下來,下來啊!”
十三郎也瘋了,不明白進階後的他們怎麼變得這麼蠢。
“都給我下來!”
連番大喊,單手開弓引箭,射出利矢同時、十三郎右手揮舞,扔出一塊不起眼的石頭。
“天道之子,看看這是什麼?”
天道之子?他這是在叫誰?
那是什麼,不就是一塊石頭......啊!
對銀袍青年而言,三殿下既然在場,本不該再有別的東西能吸引其目光,然而當那塊石頭被拋到空中、如流星射向一座格外突出的山壁時,其心裡咯噔一下,就像被人狠狠挖了一刀,再發尖叫。
“不!”
龍形器靈珍貴,與龍族後裔三殿下放到一起,就好比黃金與鑽石間的差異。嘲風獸罕見,但與那塊石頭裡包含的氣息相比。就好像......青年楞是找不出合適形容。
僞與真的差距,是數量、價值所能估計的麼?
蛇妖死前化真龍,龍氣都在那塊石頭內,明知道那塊石頭不會是凡物,絕非一次撞擊、一座山壁所能損壞,可是......萬一呢?
萬萬一呢!
萬一撞碎了。撞破了,哪怕撞出一絲縫,一條紋,其後果......
“不能啊!”
不敢、也沒有時間再想下去,銀袍青年口發尖叫,單臂揮巨爪拍向身後,四道凌厲之芒隨之爆射,準備將那兩個不依不饒的傢伙一次解決;與此同時,青年另隻手隨意伸出。撈住那支撲面飛矢。
此前曾經大發神威、險些一箭射死蘇大,如今青年撈在手中,感覺不比撿一根稻草更艱難,儼然小孩子的玩具。
真的這樣麼?
箭矢入手,莫名其妙的事情隨之發生。也不知是怎麼了,銀袍青年又想起十三郎剛纔那聲大叫,心裡暗暗琢磨:天道之子,難道指的是我?
“啊。啊,啊嚏!”
大大噴嚏。半空揮舞的巨爪歪歪扭扭,鬼畫符一般、中途停頓幾次。完美一擊頓時成了笑話,對應的,齊、程兩個若連這樣的攻擊都應付不了,也只能說該死。
“走!”
兩大劫修終於醒悟,或者叫甘心承認失敗。躲避巨爪、收回負傷累累的法器,隨後翻身向下、連帶邵、左、黃等人一道,衝向星漏淵。
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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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了就逃了,等會兒再抓也不遲。
重寶在前,心神無定。顧不上思考自己爲何感冒,銀袍青年連續晃動。霹靂聲中,其身體在雲端忽隱忽現,一步萬丈。
轉瞬間,他追上那塊被十三郎高速拋出的石頭,趕在其石壁撞擊前撈在手中。
青年的動作很小心,很輕柔,撈住之後細細打量,神情越發驚喜、也有幾分驚疑。
“的確是真龍氣......這是真靈封印?”
心裡猛的一驚,青年揮手連施法咒,於封印之上再加重重禁制,之後才顧得上擡頭,尋找十三郎的同時掃視周圍。
十三郎早沒了,連同那條龍族大狗、同夥一道,全部投入星河。
周圍狀況,只有一個詞好形容:遍地狼藉。
適才戰鬥時間短暫,各種變化應接不暇,讓人眼花繚亂;縱以青年之強大,先有十三郎、後來齊、程雙雙殺到,照顧蘇大、保護法壇、再有器靈、嘲風、龍石等意外因素,楞是被幹擾到視線精力,無法兼顧全局。
戰鬥之前有過吩咐,隨行修士們佈陣、開壇,原本不該出問題,誰曾想這邊戰鬥激烈,那邊突然竄出來一隻狗,東邊一爪西邊一口,速度快到不可思議,力大無窮,碰一下腦海生疼。
單單這樣也就罷了,偏偏青年看出三殿下身份,喝出一句“誰敢傷他,本座滅其全族”的話。
那還有的好。
銀袍青年忙裡無閒,三殿下抓緊機會四處破壞,再有小不點跟着偷兩把,仙靈殿羣修弄不清誰是誰,弄清也不敢輕易出手,結果一片大亂。
此時戰場終於清淨,清點殘局時發現,用來佈陣的器物毀壞多件,十餘人受傷輕重不一,還有兩三個倒黴的化神級隨從,本爲追隨蘇老闆而來,被不知從哪裡來的黑絲切成片。
周圍如此,中心情況更慘,空有無上大能守護,蘇大老闆險些砸成肉餅,奄奄一息。還有那個安置魂蟒的法壇,邊邊角角到處裂紋,效果大打折扣。
魂蟒已經醒了,扭動身軀想要掙脫......
“動一動,死。”
冷哼入耳,法壇之上魂蟒趕緊收斂動作,身軀瑟瑟發抖。心情複雜的青年收回視線,對着周圍一片茫然面孔,嘆了口氣,揮了揮手。
“楞着幹嘛,趕緊準備......嗬!”
天上雷鳴接連不斷,四周光華接踵閃耀,劇變絲毫沒有停息跡象,反比剛纔更爆裂。
“罰!”
“仙!”
“令!”
三重斷喝,聲起六方,之後傳來千萬呼喝,殺氣沖霄。
“族令六方,誓滅仙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