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舞城換天十年,山民安居自有法度,清理戰場救治傷患,小小車隊重新上路,自行趕往屬於自己的那份土地。
有這麼多“大仙”在場,爲全族所期待的精悍少年很快被推上前臺。結果讓人失望,虎子沒有道基,無法修煉正統法術。非但如此,他被查出帶有蠻族血脈,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雜種!
不用問,虎子的臉白了,林伯的眼黯了,周圍山民目光復雜,自也少不了有人幸災樂禍。
“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林伯一個勁兒唸叨,滿臉愁雲慘淡,彷彿天都塌了半邊。
雖是摘履的一個小部落,林伯仍像其他人一樣持有大部榮光,怎麼着都不會喜歡那幫動輒入野獸一樣發狂的蠻人。當年之戰,林伯的病根便是因蠻族而來,要說內心沒有芥蒂,恐沒幾個人會相信。然而虎子父母已亡,林伯發現其天賦後視若親子......
望着虎子慘白的面孔,周圍族人緩緩退避的身體與複雜鄙夷的目光,林伯左思右想沒個出路,瞬間彷彿蒼老十歲。
一個字:難!
“想什麼呢?好事啊!”
卡門歪眼睛望着那羣傻帽,喝道:“有天賦還不好?腦子有病?”
兩百山民傻了眼,心想這叫什麼話,故意噁心人?
依蓮不忍看着林伯難過,解釋加上安撫說道:“放心,亂舞城沒有種族歧視。”
種族歧視?沒聽過這個詞,意思很好理解;一幫鄉巴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那怎麼可能,天底下都沒有這樣的地方。
“墨跡!”
卡徒大步上前。拎雞一樣把少年抓在手裡,說道:“怕不怕苦?”
少年楞住,囁嚅說道:“不怕。”
“大點聲,怕不怕!”
“不怕。”少年應着。
“娘們兒一樣,再大點聲!”
“不怕!”少年快哭了。不知是嚇的還是感動,或許根本就是被捏得太疼。
“怕不怕累?”
“不怕!”
“怕不怕流血?”
“不怕!”
“怕不怕死?”
“不怕......有點......”
“這就對了!哪有人不怕死,老卡最討厭那樣的貨。”
卡徒斷喝如雷,吼道:“打今兒起,你就是老卡外門弟子,能不能轉正要看你的本事!”
少年激動了。面龐紅潤雙眼明亮,宛如腳下有一條鋪滿鮮花的路,前方就是登仙之門一樣。
“老卡是我。”卡其嚴肅糾正。
“你是小卡。”卡門鄭重強調。
“我是老二!”卡徒憤怒大吼。
“......這是個傻子!”周圍一地白眼。
那邊吵吵鬧鬧,這邊飛遁中驚詫連連,粗粗問一問十三少爺近況,魔魂聖子立即瞪圓了眼。好一番大呼小叫。
“閉關九年?煉丹?寫字?修身養性?感悟紅塵?還替凡人治病?”
一連串問號在腦子裡閃爍,牙木鬼眼寒光四射,左右看看沒外人,悄悄問:“你那個老師......有沒有走火入魔?”
魔宮所知的十三郎,實際上是十年前的八指先生,至於這十年幹了什麼,牙木等人完全不知情。
這很正常。比如傳遞情報,多半會以事件爲基礎。某時某地某人幹了什麼,與某方某人發生什麼糾葛,會帶來什麼後果等等。閉關修煉這種事,細緻的一筆帶過,馬虎點乾脆懶得講。魔宮遠在億萬裡之外,傳遞消息也不是件容易事,難不成隔三差五開啓法陣就爲了彙報四個字:他在閉關!
十三郎很重要,但還沒重要到那種地步。因此在魔宮諸位聖子所瞭解的情況中,十三郎仍是十年前的那個結丹“小”修。與別人不同處是他經常幹些驚天動地的大事罷了。
印象中十三郎整天忙個不停,從沒有過真正閉關修煉的時候。突聞小少爺說老師一次閉關就達到九年,出關後舉止如此怪誕,當真吃驚不小。
“你才走火入魔。”
提及老師,林濤仍是小少爺心性。聞言大爲不滿不敬,說道:“老師當初身負重傷,出關後發現城內狂信之人大大增加,自然要操心民意。”
牙木板起臉,說道:“狂信?民意?那和他有什麼關係?算了不說這些,他入魔是好事知道不,這都不懂?”
林濤疑惑不解。
牙木說道:“知道他從哪來的不?”
林濤搖頭,問道:“有關係嗎?”
牙木嘿嘿一笑,說道:“當然有關係,大大的有關係。你那個老師啊......是個靈脩!”
林濤微楞,說道:“然後?”
牙木大爲憤懣,喝道:“熊孩子,恁不懂事!”
林濤委屈死了,不好意思總和老師故友頂嘴,乾脆扭過頭不理。
牙木氣到不行,呼呼喘着一把將麥少飛拽過來,嘀咕幾句。
麥少飛連連搖頭,面帶滄桑眼中帶着苦笑,多半是在否決什麼提議。
牙目急了,說道:“咦我說你咋也不明白呢,這倆孩子是關鍵,懂不懂!”
“我懂,但是沒用。”
麥少飛微嘲說道:“蕭兄的性情我還是瞭解的,不管是林家姐弟還是我,又或別的什麼人,都沒有用。”
“不能吧!我覺得,他沒那麼絕情。”牙木說道。
“就是因爲這樣纔沒用。蕭兄對我們如此,對靈域那邊也一樣,哪有隨便能捨棄的道理。”
“可是有那件事......”
“那也看他怎麼想,去了再說吧。”
麥少飛神情有些凝重,拉過林濤問:“剛纔說城內有不少狂信徒,怎麼回事?”
許是一頭白髮顯眼。小少爺對麥少飛象不錯,恭敬回答道:“這個事情老早就有,但不是太嚴重。當初亂舞大變,老師負傷後閉關不出,城內居民中狂信之人逐年增加。屢屢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父親想了很多辦法,各族前輩也都有出面,始終無法消除其蔓延。”
牙木連連撇嘴,說道:“都是些凡人,隨他去好了。”
一直沉默的血殺聖子忽然開口,說道:“但凡有狂信蔓延。其源頭必定來自修家,輕忽不得。”
牙木吃了一驚,問道:“怎麼說?”
陸默沉吟說道:“狂信之人......實際上是一羣瘋子,病不服藥,亡不入土,外不問家國世故。內不管血脈親族,完全不可理喻;信仰之源傳出指示,信徒可爲之粉身碎骨,殺妻滅子亦無絲毫猶豫。這樣的人,少了無所謂,若蔓延開來,後果不堪設想。”
牙木愣愣地望着陸默。心想這傢伙也會有悲天憫人的時候,裝得可真像。
麥少飛點頭說道:“此事我也有過聽聞,取信之人如成了氣候,可取億萬民衆之信爲法,信徒皆成爲傀儡般的存在,真正的荼毒人間。”
“是啊是啊!老師也這麼講。”林濤說道。
“把他們找出來,全部殺光!”牙木殺氣騰騰。
陸默冷哼一聲,說道:“殺不光的。不解決狂信之源,信徒就像野草一樣,割一茬長一茬。源源不絕。據說狂信之人死後也不得超脫,精神魂魄乃至怨念皆如香火一樣盡歸其主,殺得越多,信主反倒越強大。”
“是啊是啊,老師也這麼講。”小少爺再次附和。惹得陸默直翻白眼。看林濤的目光大有深意,彷彿他就是狂信徒。
連血殺聖子都說殺不光,牙木不敢再放豪言,疑惑問道:“有大量狂信人可抓,會找不出源頭?”
林濤面色愁苦,回答道:“怪就怪在這裡,各族前輩忙了很久,審問並殺了不少人,險些激發民變。除知道他們信奉的是靈妙法尊外,再無所得。”
牙木撓頭,問道:“靈妙法尊?你們聽過沒?”
兩大聖子齊齊搖頭,陸默認真想了想,忽問道:“蕭兄現在境界如何?實力......”
“老師天下無敵!”小少爺毫不含糊,說出的話讓三大聖子無言以對。
連牙木都覺得不爽,冷着臉問道:“哼哼,城內狂信之人這麼多,他怎麼講?”
“這個啊,老師說......這件事該魔宮管......”
三人面面相覷,牙木臉皮厚,又問:“萬一......魔宮要是不管呢?”
小少爺不解,反問道:“魔宮身系天下蒼生,怎麼能不管?”
“我說的是萬一!”
“萬一啊,萬一的話,老師說......”小少爺有些猶豫。
“說什麼?”
“老師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有人喜歡,就讓她來吧!”
三元閣。
“狂信之人蔓延生事,最應該擔心的是妙音門;你們都不願意管,纏着我有什麼用。”
尾指一縷藍色火焰,時而如絲如霧,時而鋒利如刀槍劍戟,下一刻又如花蕾徐徐綻放,連葉瓣上的經脈都條條可見,鼻端彷彿能嗅到一絲芬芳吐蕊的香氣。
出關僅一年,十三郎對火焰控制的精微程度不知提高了多少,火尊看到恐亦爲之震驚,甚至有些汗顏。
“人常說萬物有靈,火焰也是一樣。依我看,所謂有靈不光指其能生出如你我生命一樣的靈性,還有對萬事萬物的印象與理解。形、聲、色、意,乃至七情六慾五感,樣樣不能缺少。”
煉丹首先煉火,任何丹藥都經火煉而成,不把控火之術修煉到極致,便是再好的材料擺在眼前,手裡有最好的丹方,依舊煉不出上品丹藥。這是藍瓶兒給他留下的課程,如今順利完成,甚至還有超出。
八指先生變成十指先生,且總以尾指招搖,好似生怕別人不知道他修煉有高深煉體法門。藍瓶兒對此不喜但無奈,微微皺眉說道:“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你沒有火性道基,這麼短的時間,怎麼能將火焰控制到這種程度?”
“我聰明嘛,你早該知道。”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教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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