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內高堂,巍峨寬闊不知其大,是謂崑崙。
崑崙殿其實不能用殿形容,因它不是一座,也不是一片,而是一塊縱橫綿延於羣山白水之上的大陸;它的本名叫崑崙巔,意指整個血域之巔,或者說最高的那個點。
假如有人視野足夠寬闊,會看到這塊滿是高堂大宇的區域以懸浮的方式飄蕩在空中,與其下方真正的土地相對應,宛如天空之下的另一道天。
七座山峰頂着這片天,或者說是殿,就好像七根撐天的柱子。每座山峰上均有一塊分佈着無數廟舍高堂的陸地,彼此相連但不是整體,彷彿含着某種韻律與節拍。奇妙的是,假如有人置身於崑崙殿的下方,也就是本該看不到天空的那片區域,仰望時仍能看到那亙古不變的二十八顆星。這也就意味着,當人被崑崙殿的陰影籠罩時,會看不到它。
那七顆柱子都是山,遠看山峰上頂出煌煌,近觀山峰上坐落着壯闊,然而當你攀山而上爬到頂點的時候,頭頂卻什麼都沒有。
遠觀可見,近看仍可見,當你順着目光往前走到其腳下,它便從視野中消失,或者變成透明。
這就是崑崙殿
因有七座山峰爲柱,不管是相連還是分斷,崑崙殿大體都可劃分爲七塊;但如有人能夠一眼看完其全貌,心裡生出的第一個念頭必定不是這樣,而是一個圈加一個點。
由六塊區域組成的圈,與一個面積與周圍六塊總和相當的點。只有來過這裡並觸摸到一定真相的人才會知道。那個點纔是這裡的核心,是真正的崑崙殿所在。
沒有誰的眼睛能夠看到那麼寬。置身其中更無法想象腳下的厚重原來只是空殼,因此縱有修士遇到機緣撞入崑崙殿。通常也都在外圍那個圈便會止步。這也就意味着,血域雖然存在萬年,魔修也早已知曉崑崙殿存在,但其所進入的根本就不是。
血域開啓一次僅五十年,以大修的速度而言,什麼都不做、繞着這個圈子跑恐都有些緊;之所以能夠發現它,是因爲傳送進來的位置並不固定,這麼多次下來總有幾回靠得比較近。崑崙殿遠望如此醒目,想不注意到都難。
以整塊大陸作爲殿堂。崑崙殿壯闊無邊,而其中秘藏的寶物更加難以估量,且多爲滄浪星難得一見的珍品,甚至根本不可能在下界出現。進入血域的修士多爲尋寶,能進入這種地方本就帶着運氣,哪個還願意把時間花在趕路上?於是乎,很多人宣稱自己進入過崑崙殿,事實也的確如此,然他們實際上進入的根本不是同一個地方。甚至不是同一個區域。
或許應該說,真正的崑崙從未被勘察,甚至沒有留意到其存在。
直到有一次,某人從外圈某個專放典籍的密室內查閱到往日秘辛。才知道崑崙殿核心有一個叫做“真典閣”的地方,裡面封存着魔族近乎所有種族的真法秘典,也就是最最完善的傳承!
不用說。當這條消息被人帶回後,魔宮震動。魔修震動,整個魔族爲之震動。當然。所謂震動指的是高層,能夠觸及到這種機密的個個都是種族大能,非一般修士所能知曉。
傻子也知道真典的意義何等重大;一個最簡單最現實的例子,當初聖族衰落,魔域之所以能夠形成如今的格局,就是因爲有一小部分真典被人在崑崙殿內找到,最終惠及全族。
按說文明向前發展,歷史越長基礎越牢固,時代越新人類才越發強大。然而修真世界卻不能按照這樣的規律去衡量,有太多東西需要長時間沉澱於一身才可造就,時代新意味着修行的時間短暫,無論如何都不能與那些萬年、十萬年不死的老東西相比。
至於滄浪星魔族,情形就更特殊了,整體而言,與生死大敵靈域鬥了整整一萬年,魔族步履維艱,整體一直呈衰弱態勢。以魔宮爲例,每任掌座接過權柄之後,首先要考慮的不是什麼雄途大志,而是如何維持與靈脩的均勢,保護領地、魔族不被反攻清算。
原因當然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一條就是傳承流失。因時代久遠,新紀之戰難以考證具體過程,但可想象的是,沒有那支隊伍出征的時候會把本族真典帶上戰場。於是當戰事突然終結,飛昇、也就是曾經連接上屆的通道斷開,流落異鄉的魔族便只剩下自己腦子裡的東西。再後來,經歷一番整合甚至廝殺,魔修由原來的入侵變成守衛,由軍隊體系改變爲治理,又是好一番顛覆與遺漏;直到魔宮成立,諸多長老意識到需要考慮立足長存在這個世界的時候,各族的典籍整理與保護才真正開始。
到那個時候,所謂百族早已面目全非,不說精銳死了多少,有些種族乾脆整體抹去,還談什麼傳承。反之靈脩當初被打得慘,高階力量損失太多不得不退讓,但其傳承基本完好,只要有時間,慢慢總能恢復元氣。
換個方式講,假如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下去,靈脩或許真有反攻魔域、收服失地的那一天。
即便不考慮這些,真典的意義也很重大。滄浪星魔族立足萬年,聽起來很長久,但與上界真魔相比連零頭都算不上。所謂真典,乃無數萬年間魔族代代積累、代代發展與創新的智慧總和,其價值珍貴,哪裡是什麼法器寶物丹藥所能比。
這般情形之下,魔修、魔宮對崑崙殿的重視程度可想而知。無論哪一次血域開啓,所有進入血域的魔修都會被通知到,假如傳送地點靠近崑崙店,務必務必要嘗試進入。首要目標便是那些可能存在的真典秘籍。
“可惜啊,人慾總是先自身再他人。若真的能找到真典,哪個不是先考慮自己修煉。不至大成或者絕對沒有希望的地步,誰肯獻出來給別人。”
走在淡青色如玉石鋪就的臺階上,林晚榮神情疲憊且有幾分憔悴,自嘲說道:“我等這樣做,算不算大逆不道?”
右側天狼青衣氣色也不好,左掌不知爲何少去三根手指,冷哼一聲說道:“林道友如認爲自己高風亮節,大可就此回頭。”
林晚榮輕笑說道:“回頭?回不了頭了。林某既然脫離隊伍來到這裡,便已打定主意不再回頭。”
臉上在笑。眼裡卻又厲芒不停閃爍,踏階拾級中,迎面一座不算如何雄闊的高塔映如眼簾,九十九級塔身筆直射向天空,頂端所指,彷彿能夠穿透重宇。相距尚有數千米,一股渾樸之氣撲面而來,單單吸一口,給人的感覺就好像目光能夠穿透時光。瞬間看到、並且真實體會到萬年前的歷史,感受到那股滄桑與遼遠。
“這就是真典閣?”
千丈塔身如槍似劍,背向幾人的一面彷彿能夠吸扯星輝,因而投下一重長長倒影;站在方塔的影子裡。林晚榮的呼吸有些粗重,鼻端似能聞到淡淡的血腥氣,其中包含的兇狠意味。令踏地便可承載萬鈞的他竟有伏身叩拜的慾望。
那重影子萬年沒有絲毫變動,早已化成一座大修難以負荷的山嶽。頂頭便如天威降臨。
用力呼吸一口精純無可想象的魔氣,林晚榮低吼般說道:“爲什麼是塔形?”
真典閣。不說其名字所代表的含義,只憑這股氣息給人的感覺,哪怕它只是一個空殼,挪到滄浪也是難得一見的盛景。然而放在這裡,周圍遍地都是瓊樓高宇,這座“小”塔絲毫顯不出特意,甚至可以說不起眼。如非幾人的目標就是它且距離其太近,絕難留意得到。
林晚榮左側,閃靈長老目光微閃,低而重的聲音提醒道:“但凡寶地必有奇異處,林兄注意守住心神。”
林晚榮一愣,隨即意識到自己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座方塔所引,周圍一切都已不能在心中留下半點印象,彷彿整個世界都爲之消失,只餘下自己與那座塔一樣。
內心微凜,林晚榮先是腳下輕踏,淡淡波紋自鞋子中迴盪,衝入大地擴及周圍,將自己與其它三人包裹其中。一股堅實的感覺油然而生,這一刻,他與大地好似連成一體,成爲伸出地面的一塊石頭,擁無匹之厚。
閃靈長老微微一笑,輕籲一聲說道:“多謝。”
林晚榮報以感激,說道:“是我該謝謝道兄纔對。”
鬼道修士精於魂魄,摘履族人必親於大地,腳下有土便不爲外魔所侵,天狼修士擁有獸族纔有的敏銳直覺;幾人聯手,戰鬥力量如何先不談,安全上提高不止一籌。
“倒履神功如此神奇,妾身此時更加堅信,邀幾位前來是最明智的選擇。”
藍瓶兒走在最前面,回首輕笑說道:“經過這麼多事,兩位道兄還不相信妾身?”
幾人長途跋涉從亂生海趕到崑崙殿核心,經歷了不知多少次廝殺與兇險。進入外圈後還曾闖過幾道幻境迷宮,有過幾次傳送。這其中,四人同心協力非常重要,有幾次險些喪命,但經共同參謀,最終平安抵達此處。
藍瓶兒的話有質問味道,但是情有可原。這一路上,戰鬥以及破局主要由其它三人執行,但如講到功勞一句話,沒有藍瓶兒帶路指引,幾人此時恐怕還在亂生海里掙扎,哪裡找得到崑崙殿的影子。從這個角度,林晚榮之前的話稍有些過,藍瓶兒因而生出不滿,也就顯得很正常。
閃靈長老呵呵一笑,說道:“林兄心直口快,貴女誤會了。”
林晚榮自也識趣,隨後道:“貴女莫要見怪,林某隻是奇怪,既然是塔,爲什麼不叫真典塔、或者真典樓之類,總比閣顯得合適。”
“真典閣就是真典閣,閣就是隔,也是層,爲什麼不能是塔形?”
藍瓶兒顯得很較真,擡手指方塔言道:“百層百隔,一層即爲一閣。幾位道兄的族內真典,就在其中之一。”
樂觀的我又回來了,咱們繼續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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