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嗬!”
以往,十三郎極少有需要運用靈犀法目的時候,此時驟臨劇變禁不住大叫,又突然停頓。
一切並未終結,那顆連着眼球的針捉住、或者說請回那條血絲後並未停下,而是自動在內有遊走,頃刻間來到十三郎的胸口。
大放光明,百米深坑射出一團爆烈光華,空中浮現出一張尚未完全的圖;兩隻蝌蚪首尾相連,中間一條柔滑暗淡的線,一直針筆延着那條線往下行走,於黑底塗出一抹明麗血色。
剛剛得到的牽機粘附在星印上,顯得那般合拍、和諧。好似清清水裡生出了魚,悄悄枝頭停駐了雀,宛如陰陽兩面的畫面驟然鮮活,生機那般盈然。
千萬道目光凝聚在天空,包括那些迷失且永遠迷失的鬼物與魔修;片刻寂靜,遠端突聞一聲厲吼,伴隨着難以置信,還有浪潮般翻涌的無盡貪婪。
“神仙眼,畫陰陽!”
吼聲來自鬼陣,出自一名看似迷失的魔修之口。吼聲即出,他才發現戰場上情形詭異到極點,總體而言,似乎只剩下自己一個活人。
那副圖案不知散發了什麼,或者說做了什麼,戰場上、不,假如有人能夠看到,會發現整個葬魔窟陷入死寂,億萬萬鬼奴停止誦唸,全部仰着頭。區別在於戰場上的鬼奴知道自己看的什麼,更遠處的那些則純粹是因爲感應。
不打了,全都不打了。鬼奴停止與對手廝殺。同爲鬼奴的魔修停止廝殺,連啞巴屬下的鬼軍也都停下來。帶着一絲茫然望向空中。唯厭靈蟻無知無覺,如幾片銀雲席捲周圍。收割大片生命假如它們還算生命的話。
鬼物如此,人如何?
劇變發生,與鬼奴作戰的修士們當然有所察覺。槍王等人曾經見過這一幕,雖震驚但不會太過失神;尤其當他們察覺到鬼奴不再如先前那樣瘋狂廝殺時,心裡均爲之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那聲嘶吼,發現了那個夾在鬼奴中的人。
“誰!”槍王內心微凜。
“你是你!”蔣凡第二個轉回頭,待看清那人的摸樣,雙眼陡然變得通紅。聲音也變得尖銳。
“山君六子不要跑!”
不跑?不跑纔怪。幾大修士的目光同時凝聚到自己一人,六子的心頃刻間墜入谷底,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道門開”
嘴裡不知念着什麼,六子雙手似提線般朝周圍點了幾點,隨即身形急退。與此同時,遠端三名夾在鬼奴中的魔修猛的一頓,返身跟隨六子的腳步而走,一去千米。
這一次,蔣凡首先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展動身形大吼道:“不要放過他,不要放過嗯?”
六子攜三人一去千米,然也僅僅是千米,到此爲止。
身體好似被無形之手拉住。驚嚎聲中劇變又起,兩道血光前後升空,一道來自坑底。一道來自六子,並在空中交匯。
同時升起的還有一隻香爐。清香繚繞,正與兩隻血鼎共舞。那副好似陰陽的圖案上。帶睛之筆畫至終點,如畫師審視自己的傑作認真看了看,輕輕抖一抖身軀,掉頭如流光飛回坑內。天空中,陰陽中間的那條弧線微微閃爍幾次,隨即像是發現了什麼,彈了三彈。
一彈時,坑內血鼎光芒大放;二彈時,六子血鼎呼嘯後低頭;三彈過後,小小香爐無焰自燃,化做一縷清香飄散在天地間,“聞死”無數鬼奴。
何謂聞死?就是聞到氣息的鬼奴都自動化作青煙,飛蛾撲火涌向空中,匯聚到血鼎周圍,並且融入其中。
符文之光煌煌閃耀,將千里大地照至通明,與此相比,無論天空的星輝還是那副陰陽圖案,此刻都顯得不甚出彩,幾乎難以察覺。然若有人注意觀看並且體味的話,它們給人的感覺有所不同。
天上星輝屢屢顫動,讓人不能不懷疑它們帶着渴望與羨慕;反之那張圖案更像一位慈祥的老人,在目睹後輩有所成就、或得到某種提點而醒悟時浮出笑容,隨後帶着一絲欣慰,轉身而去。
老人的步子總是很慢,陰陽圖畫徐徐沉落,身後星輝僅僅拽着其衣袖,好似在挽留;融合中的血鼎似也感受到了什麼,尚未完成的進程爲之一頓,再頓,又一頓
如致謝,又好像在叩拜
“阿者言無,鼻者名間,爲無時間,爲無空間,爲無量受業報之界。”
冥冥之中傳來一聲輕嘆,過後歸於沉寂。然所有人心裡此時均生出一個念頭,似乎那句話的後面還有什麼內容,人不能聞,僅響在鬼物的心裡。之所以如此,是因爲隨着那道聲音消散,周圍飄起一團團鬼物彙集的雲,四面八方蔓延不知多少千里,呼嘯着涌向中央。
星輝飄渺,陰陽不在,中央只餘下那兩隻緩緩融合的鼎;周圍鬼霧如此惶然兒急迫,看着這一幕的人們似有所明悟。
待到血鼎融合完畢,周圍便會恢復原狀,意味着若不能在那之前趕到,它們將不再有機會。
“不要,不要,本座啊!”
淒厲到極點的慘嚎將羣修喚醒,視線中,六子的身體好似被無形之線扯動,不受控制飛向空中。其身旁兩側,三名修士神情流露出掙扎,時而清醒時而迷茫,時而停頓時而加速,與六子一道飛向那隻鼎。
“道門開,祭”
耳邊再聞無聲宣告,不似剛纔誦唸那樣憐惜悲憫,只有威嚴、鎮壓,不容任何人反駁。與此同時,槍王等人身軀陡震,面色瞬間大變!
第四隻血鼎融合,無論聲勢還是摸樣都與此前有所不同,最大的區別就是祭獻的方式。此前亂生海之上,八子所言的陰陽顛合雖未完全發生,但其勢頭已然形成;因有億萬殘念海妖作爲鋪墊,大家均未感覺到何種變故。
此次不同往時,這裡不是亂生海,葬魔窟內鬼物雖多,但與那種汪洋大海還有瀰漫天空相比,仍不過汪洋中的一粟,沙漠中的一抓,遠遠達不到要求。
達不到,便需活人彌補!
“不!”
雙腳紛紛離地,身形漸漸騰空,包括槍王藍山所有修士齊齊朝空中血鼎而去,其勢無法阻擋。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所有人在心裡大喊,所有人都在掙扎,但誰都無法與那股冥冥之力相抗衡。
除造成這件事的那一個。
“敢動他們,你永遠都別想再有下一次!”
血鼎之下,白衣書生渾身浴血,面孔之上閃着不正常的紅,似明悟似迷茫,似憤怒似開懷,唯一可明確的是他的語氣中所包含的意志與決心,不容置疑。
“只有我才能打開這條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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