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六章 九天玄功
段小三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抽刀回撤，再次往卡塔帕大師的頭上砍去。
這一次，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他堅信，就算是擺在眼前的是一塊石頭，也絕對能劈成兩半。
可惜的是，在眼前的卡塔帕大師並不是一塊石頭，而是一個人，活生生的人。
奇怪的景像又重複上演了一次。鋒利的刀鋒依然像是一滴滴在燒得通紅的鐵鍋裡的油，絲毫沾不了鐵鍋半點油星。
段小三大駭，急忙後退。
卡塔帕大師動了。先是他的銀白鬍子無風飄動，再是白色衣裳如同一具套在他身上的皮囊從他身上褪了下來。他整個身體就像完全一縷輕煙，一縷能伸能屈的輕煙，驀地騰空而起，然後撲向段小三。
還沒等段小三反應過來，卡塔帕大師幻化的輕煙已至他的眼前，然後繞着他的身體，急速轉動了幾圈。段小三頓覺滿眼都是輕煙，最恐怖的是，從輕煙繞身的過程中，還全程伴隨着恐怖的笑聲。那咯咯的笑聲，如同與自己合爲一體，然後又從身體每一個細胞裡發出。
段小三覺得頭皮發麻，冷汗直流。身體每一處肌肉都在顫抖，每一寸肌膚都在散發着恐怖。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手。恐懼雖然佔據了他大半心神，但明臺亦留了一點清醒。那點僅剩的清醒告訴他，恐懼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只能加速他的死亡。
他舌尖一咬。頓時一陣劇痛從口腔裡急速蔓延，剎那間混沌的景像重新變得清晰。
他舞起橫刀，砍向飄忽不定的輕煙。
手起刀落，煙隨風沒。刀回煙又起。煙像百足蟲，死而不僵，僵而不死。煙又像斷水流，刀下成兩段，抽刀又是水長流。
幻覺？段小三凝定心神，向阿羅那順望去。阿羅那順不見了。向倒蹋的房子望去，房子不見了。向小橋望去，小橋不見了。
周圍的一切，似在似不在，似曲非曲，似直非直。
果然是幻覺。段小三心中大驚。他不知道卡塔帕大師是如何一瞬間製造出如此恐怖的幻景，但他知道對付幻景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就是閉起眼睛，不去看，不去想。
段小三閉起眼睛。但他的耳朵沒有捂上。
尖叫怪戾的聲音，透過他的耳朵，如同叩鼓一般，不停地敲擊他的心臟。
段小三本不想理會那聲音，但那聲音越來越強，頻率越來越高。他覺得他的心臟如同真的被敲擊的鑼鼓，跳得越來越快，伴隨而來的是全身的血液加速流動，就像成千上萬的未被馴化的野馬，要掙破血管的束縛，奔往一望無際的草原。
段小三覺得頭痛欲裂。他禁不住用雙手緊緊捂住雙耳。但效果甚微。高頻的聲音，可不是雙手捂住耳朵就能解決問題。
就在段小三快要崩潰的時候，忽然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一個不一樣的聲音。
“凝精神，守明臺，忘無我，人神合……”那聲音就像乾涸的大地迎來了一陣甘霖，窒息的人呼吸到了一縷清新空氣。
段小三頓覺心情舒暢了許多，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
“果然是你……”他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大聲喝罵。
如果沒記錯，這應該就是卡塔帕大師的喝罵聲。
段小三忙睜開眼。
世界又變成原來的世界。阿羅那順在了，倒蹋的房子在了，小橋也在了。只不過多了一個人。
一個老頭。阿賈耶。
阿賈耶哈哈一笑。不過他的笑聲太過尖利，就像刀尖拖過鐵塊。
不過再怎麼難聽的聲音，總比剛纔的尖叫怪戾聲要舒服多了。
段小三向阿賈耶抱以微微一笑。畢竟剛纔是他救了自己的性命。原本他是非常討厭這個不男不女的老頭，最是看不起。
“九天玄功，迷幻心智，果然厲害。”阿賈耶眯起眼睛，斜睨着卡塔帕大師。
“可我不止有一樣神功。”卡塔帕大師負手而立，微笑吟吟，依然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兩股令人窒息的氣息從兩人身上徐徐散發，大戰一觸即發。
可段小三明白，無論他們倆人武技誰高誰低，其結果對他們而言是一樣的。
“別再費這麼多力氣啦。”緩過神來的段小三大聲喊道，“你看我手裡拿着什麼？”他高高舉起左手。
他的左手，赫然是一支火折。
火折冒出徐徐青煙。是一支已經點燃的火折。
卡塔帕大師不禁一愣。他不會說漢語，也聽不懂漢語，但明晃晃的火，總歸還是認得的。
段小三嘿嘿一笑，信步走到小橋欄杆一側。他用橫刀挑了起來，那裡赫然有一根細線。準確的說，是一根引線，火藥的引線。
卡塔帕大師臉色大變。就算是再傻再笨的人，也知道這小橋底下肯定埋有火藥。火藥的威力，他剛纔已見識到了。兩邊的房子，在一瞬間就倒蹋下來。
卡塔帕大師武技高強，可以不在乎火藥的威力，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他身後的阿羅那順可就不能不管了。
小橋一毀，橋上所有人都得上天。
而段小三等待的時機正是在此。他就是要讓阿羅那順到了小橋上，才炸燬小橋前後的房子，堵住救援力量，然後纔有可能脅迫阿羅那順。
沒想到的是，他低估了卡塔帕大師的能力。不是低估，是他根本沒有估計還有這樣擅長迷幻心智的高手，導致他一上來還沒能用火藥脅迫，就已着了道。
幸好阿賈耶來的及時，這才讓他有了拿出火折的機會。
有了致命武器，又何必還要浪費力氣鬥來鬥去的呢？
“你想幹什麼？”一直在後方靜觀其變的阿羅那順終於發話了。
是人都看得出來，段小三此舉一定是另有所圖，不然早就一把轟死了在場的各位，甚至段小三根本不用現身。
“爽快。”段小三嘻嘻一笑，掏出懷中的酒囊，大喝了幾口。他的心情從來都沒有這麼爽快過。
“那麼你就是阿羅那順？”段小三咂巴了兩下嘴。
阿羅那順點了點頭。阿羅那順居然能聽懂漢語。
“我要你釋放大唐特使。”段小三直截了當地說道。
“好。”阿羅那順不僅能聽懂漢語，還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語。
段小三愣了一下。沒想到阿羅那順這麼快就答應了他的條件。
“你不討價還價一下？”
“哈哈……”阿羅那順大笑，“我爲什麼要還價？”
“比如你得說要先放了你，你再放了特使？”
“如果我不答應，你們能逃得出去？”阿羅那順眼皮都沒擡，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他的身邊，一直還有人端着酒盤伺候。
看來他也是個酒鬼。初次見面，段小三就給阿羅那順打上了這樣一個標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