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一窩端
段小三心裡哀嚎一聲,彷彿墜入無盡深淵一般,差點暈倒。
這兩人不用細看也知道,正是他苦苦等待的。他一切的希望,全寄託在這兩人的身上。可沒承想,他們倆人如今跟他一樣,也是身陷囹圄,脫身不得。
王玄策和蔣師仁。
兩人臉上身上都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傷口,顯然,他們在被捕前,都劇烈反抗過。
蔣師仁見到段小三,又掙扎了一番,眼神透出憤怒和不甘。只可惜,他跟王玄策一樣,雙手反剪,五花大綁,嘴裡還塞了一團破布。
“我們還要繼續聊下去嗎?”阿羅那順笑着問道,“或者我們再談談這個翡翠金鑽的故事?”
段小三本來就是抱着拖延時間的目的,跟阿羅那順東扯西扯,現在最大的希望破滅,哪還有心情再聊下去。
“又或者再談談你感興趣的人?”阿羅那順似乎饒有興趣,興致勃勃地看着段小三,就像看着一頭受傷了的無處可逃的獵物。
“誰?”
“別急,你馬上就能知道。”
段小三心中更是焦躁不安。
阿羅那順拍了拍手掌。
又有兩個金甲軍擡了一個人上來,放到衆人地上。
李真珍。
但見李真珍披頭散髮,臉色雪白。白色的衣衫,已是變得血紅。那一套可是李真珍最喜歡穿着的衣衫。
“小三……”李真珍有氣無力,擡起蔫不耷拉的頭,看了段小三一眼,立時又萎了下去。看得出來,李真珍身受重傷。
從拉妮的口中得知,阿羅那順攻陷了菩提寺,段小三想到了李真珍會與金甲軍激戰一番,但也沒想到李真珍會有如此重的傷。風度翩翩、倜儻瀟灑的李真珍,變得如此慘狀。段小三一時呆立,沒能緩過神來。
李真珍慘白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本來我還想寄希望你能幫我救出拉妮,沒想到你也這裡,看來是被一窩端了?”
“不但是一窩端,而且還摔了碗,折了筷子。”段小三更是無奈,攤了攤手。
“可我不想死得這麼窩囊,怎麼辦?”李真珍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
“你要不問問他同不同意?”段小三眼角瞥了瞥坐在椅子上的阿羅那順。
“他啊。”李真珍重重咳了兩聲,嘴角又沁出一縷鮮血。“喂,青獸,你同意嗎?”
“禽獸?這樣赤裸裸地叫他禽獸,不好吧。”段小三裝成一副替人伸冤的無辜模樣。
“不是,是青獸。”李真珍很認真的樣子,“青色的青,禽獸的獸,你沒看他穿了一身青色的衣衫,戴了一頂青色的頭巾嗎?”
“青色的禽獸,那還不是禽獸嗎?”段小三一臉茫然。
他們倆人一問一答,說的全是大唐語。在場能聽懂大唐語的不在少數,拼命忍住笑,差點憋住內傷。
唯有阿羅那順的臉色,青得發紫。
卡塔帕大師雖然不懂大唐語,但似乎看出了有些不對,連忙大聲喝止,“夠了。”
李真珍沒有理會卡塔帕,繼續說道:“好吧,禽獸就禽獸吧,小三,就算你贏了。看來我就算不想死也不行了。唉……。”李真珍嘆了一口氣,又說道:“死就死了,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段小三疑惑地問道。
“你得讓我死在拉妮之前。”
“爲何?”
“我不想看到親愛的拉妮香消玉殞,這樣我會痛不欲生的。”李真珍深情地凝望着拉妮,又說道:“拉妮是我這一生唯一的摯愛,是我唯一的牽掛,只有我死了,這牽掛才能了,才能消。啊,親愛的拉妮,在這生死離別之際,你能否答應我死前最後的一個願望。”
段小三差點笑出聲,如果不看李真珍的模樣,光聽他說話語氣,根本看不出來李真珍居然還是一位受重傷的病人。
拉妮眼中噙着淚水,輕輕呢喃了一聲。人非草木,豈能無情?李真珍對她的一往情深,她感受最深。只不過她自幼生長在惡劣環境中,潛意識中對別人的不信任感,放大了她對感情的不信任,從而導致她一直封閉自己的感情世界。再加上李真珍見花便採,見美便愛,更是無法寄託她的安全感,是以她一直拒絕李真珍。
如今,在這死前最後一刻,李真珍說出如此悲情傷感的話,使她內心那堅強無比的盾牌頓時化爲萬千碎片。她再無法壓制自己的感情,一聲“李郎”,往李真珍身上撲了過去。
在這最後時刻,李真珍的追求和努力,最終有了回報。
有情人終成眷屬啊。只不過,自己的眷屬又在何方?段小三不禁有些感慨萬分。
“室利呢,室利在哪。”段小三向阿羅那順喝問。反正臉已撕破,也不用再厚着臉皮談利爭益了。
“看得出來,你還是關心她的嘛。”阿羅那順呵呵笑道,“那我就做個好事,讓你們和他們一樣,做個最後的團聚吧。”
阿羅那順向身邊的卡塔帕點了點頭。
卡塔帕會意,又向大帳邊上的一個金甲軍使了使眼色。那個金甲軍轉身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那個金甲軍推了一個人走了回來。
那人也是被五花大綁,披頭散髮。
“室利?”段小三大喊一聲。就算室利化成灰也認得。
兩個金甲軍立即將刀架在室利的脖子上。
“不要。”段小三嚇得不敢亂動。
“八蛋。”室利擡起頭,也認出了段小三,用力掙扎着。鋒利的刀刃,頓時將室利白皙的皮膚劃出一道血紅。
“不要傷害她。”段小三大喊。
阿羅那順揮了揮手,那兩個金甲軍退了下去。
室利雖然雙手被綁,仍然一頭撲向了段小三。
段小三緊緊相擁,不禁心痛萬分。就這分別的短短几日,室利顯然消瘦了一圈。而他還試圖忘掉室利,徹底忘掉。
“你受苦了。”段小三捧起室利的臉,緊緊凝視着她。重逢,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但最後都化成了一句話。
室利“哇”一聲,痛哭出來。
“那個喜增呢?我非把他活剝了皮,生吞了肉。”段小三恨得牙直癢。
“是誰要把我兒活剝皮、生吞肉的?”從大帳外又走進來一前一後兩個人。
走在前面的那人,頭大如鬥,肥胖如牛,再加上他全身戴滿了金制飾品,更像一頭擺到祭臺上的牛。
而後進來的人,段小三一眼認得。不是喜增又是誰呢?
段小三放開室利,欲上前與喜增拼命。
喜增似乎也是心有愧疚,再加上段小三無常模樣,更是嚇了一跳,躲到銅鎮王身後。
阿羅那順身邊的金甲軍立時行動,將段小三死死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