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抓住孫二孃之後,這女人對自己的事情三緘其口,白牛教的事情更是守口如瓶,一副任殺任剮的姿態。
可見得這童兒蠱植入猴王體內之後,孫二孃明知道楊璟在要挾她,卻仍舊鬆口,主動提出交換條件,足見楊璟還是低估了童兒蠱的作用和價值!
楊璟本以爲童兒蠱是用來控制趙高義,以便操控整個嶽州軍,而後發動叛亂,如今看來,這童兒蠱的背後,應該隱藏着更加深層的陰謀和更加龐大的佈局,這個童兒蠱絕對起到關鍵性的作用!
然而楊璟也知道,越是如此,就越不能讓孫二孃得手,必須要吊足她的胃口,因爲他也不敢保證孫二孃會不會在此過程當中動手腳。
因爲童兒蠱畢竟是白牛教的技術,是孫二孃的技術,無論楊璟還是鹿白魚,或是宗雲王不留乃至於剛剛見面的龍紅燕,對童兒蠱的瞭解都不如孫二孃,他們所有人加起來,相互參謀,也未必能夠識破孫二孃對童兒蠱做些小動作。
所以沒有十足的把握,楊璟寧願毀掉童兒蠱,也絕不會將蠱交給孫二孃來處理!
心裡主意已定,楊璟表面上也就變得更加雲淡風輕,聽得孫二孃願意答應他任何一件事情,楊璟故作驚訝地問道:“看不出來啊,你孫二孃也有妥協的時候呢,這蠱兒對你就這麼重要?”
孫二孃一聽,知曉自己露了怯,讓楊璟抓到了自己的軟肋,可面對童兒蠱,她不得不急躁,因爲她比任何人都瞭解童兒蠱的習性和作用!
“是,這對我很重要,你需要我做些什麼儘管提出來,只要我能夠辦到,我孫二孃一定言出必行,否則必遭橫禍,永不超生!”
蠱師對誓言極其看重,輕易不會許下誓言,因爲她們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循環,如果打破今日的誓言,明日必定會遭到報應,所以她們通常會用誓言當成自己取信於人的終極手段。
楊璟雖然已經從鹿白魚的身上了解到這一點,但無論是孫二孃還是童兒蠱,都是極其重要而關鍵的存在,他也不能輕易拱手送出去,此時便故意擺了擺手道。
“行了行了,二孃你這般認真作甚,且待我先去探望下白魚姐姐,剩下的事情咱們再議,再議哈!”
楊璟打了個哈哈,便跟着龍紅燕往鹿白魚養傷的地方走去,孫二孃急得直跳腳,可卻又無可奈何,不捨地看了一眼猴王,只能忿忿地跟在楊璟的後面。
她能夠激發神荼的身體潛能,能夠散發出矮騾子的神奇氣味,讓這些人陷入幻覺,可上一次這樣做,已經讓神荼的身體受到損傷,如果再強行壓榨神荼,這孩子怕是要毀了。
再者,宗雲也不知給楊璟吃了什麼丹藥,孫二孃幾次三番偷偷魅惑,卻毫無效果,連帶楊璟身邊的人,也都警醒地很。
她當然也能夠魅惑其他人,可她已經領教過宗雲和楊璟的身上,那些矮騾子的屍體塞滿整個房間的畫面,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會輕易走到最後一步。
如今她身處苗寨,這寨子如同堡壘一般,層層守衛,苗人們就住在寨子裡頭,可謂全民皆兵,就算她成功魅惑身邊的人,也很難逃出去,到時候楊璟惱羞成怒,她和神荼反而活不成了。
所以她也就只能悶悶地跟着楊璟,希望自己的條件能夠打動楊璟,將猴王和童兒蠱交給她來處理。
畢竟她是高高在上的聖教藥師,活死人,肉白骨,妙手回春不在話下,多少人想要得到她的一個人情而不可得,楊璟應該不會拒絕這樣的條件。
楊璟可沒想那麼多,因爲孫二孃是個階下囚,沒有任何談判的資格,也就沒到必要的時候,否則楊璟不介意將她交給李彧和陸長安這樣的暗察子,保證將她內心的秘密全都掏出來!
所以楊璟並不在意她提了些什麼條件,楊璟只是在表明自己的姿態,讓孫二孃認清自己的處境,只有挫敗她內心的驕傲和僅剩的希望,讓她知道自己逃脫無望,在絕望之下,才能夠真正將她納爲己用!
王不留曾經也質疑過楊璟的做法,認爲將孫二孃帶在身邊實在太過危險,雖然有宗雲坐鎮,但此女奸詐狡猾,難免要着了她的道,還不如早早將她所知道的事情全部逼出來,事情也就簡單安全多了。
然而楊璟卻認爲,眼下朝廷掌握情報最多的便是皇城司,可即便如此,皇城司對白牛教的事情仍舊一知半解。
雖然將孫二孃的秘密都拷問出來,確實比較直接簡單,可白牛教的形勢卻瞬息萬變,用不變的情報來應對隨時可能發生變化的局勢,顯然並非明智之舉。
而只有真正控制了孫二孃,讓孫二孃心甘情願爲自己辦事,這個聖教藥師熟悉白牛教的運營模式,熟悉教內的一切事務,讓孫二孃來應對這些突發狀況,才能將孫二孃的價值發揮到最大!
無論是技術、情報、武功、或者密信,乃至於控制的驛路,所有的一切都是死的,只有孫二孃這個人,是活的。
放着一個活人不用,卻費盡心思,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去追蹤調查那些死板的情報,實在是緣木求魚,丟了西瓜揀芝麻。
當然了,楊璟身邊的人,每招募一個,都要耗費極大的代價,比如王不留和宗雲鹿白魚等人,無一不是楊璟掏心掏肺,當成兄弟姐妹來結交和愛護,才換取了他們的忠心追隨。
而孫二孃是白牛教最虔誠的死忠,想要得到她的真心歸附,楊璟心裡也沒有太大的底氣,即便面對童兒蠱這樣的誘惑,孫二孃答應楊璟做任何事情,也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不背叛聖教,可見孫二孃堅定到了何種地步。
這種人極難招降,可一旦招降,便會成爲追隨者之中最死忠最死心塌地的一個!
楊璟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正好與孫二孃的目光相觸,後者憤憤地扭過頭去,楊璟則只是輕輕一笑。
在龍紅燕的帶領下,楊璟等人很快來到了鹿白魚的房間,其他人都在外廳等候,楊璟跟着龍紅燕進入了內室。
到了屏風前面,楊璟自覺地停了下來,龍紅燕進去片刻,似乎能聽到窸窸窣窣的穿衣聲,而後才走出來,示意楊璟可以進去了。
楊璟還未走進內室,就已經嗅聞到一股濃郁的藥味和血腥味,想起前些日子與鹿白魚長堤分別的畫面,心裡也有些不太舒服。
鹿白魚已經在龍紅燕的幫助下,靠坐在了牀頭,因爲身上有傷,所以無法穿戴整齊,只是披了件薄薄的春衣,雙手攏在胸前,也沒避諱楊璟太多。
她的腹部纏着層層綁帶,可仍舊滲透出血跡來,雙腿上也傷痕累累,可見爲了降服猴王,她做出了多大的犧牲。
可這就讓楊璟有些疑惑了,鹿白魚乃是蠱師,雖然武功不錯,但武力絕不是她最首選的方式方法,下蠱纔是她的強項,難道對付猴王,不能用下蠱的方式,一定要跟這牲口硬拼嗎?
“白魚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璟不敢坐到牀上,內室不大,也沒有杌子椅子之類的,楊璟只好蹲在牀邊,心疼地看着鹿白魚。
“是我太大意了...我用蠱毒麻倒了猴王之後,便與族人一道,將猴王帶回了寨子,將童兒蠱植入猴王體內之後,猴王卻突然狂暴起來,不止是我,許多族人也因此受傷,差點連累了整個寨子...”
鹿白魚見到楊璟,就好像找到了靠山一般,平日裡不敢說出口的內疚和委屈,都傾吐了出來,眼眶中泛着淚花,梨花帶雨,那蒼白的臉頰,毫無血色的嘴脣,微微蹙着的峨眉,實是望之尤憐。
“都怪我...我該跟着你一塊回來的,讓白魚姐受苦了...”楊璟坦誠地抱歉着,下意識抓住了鹿白魚的手,感受到她的手冰涼乾瘦,楊璟更是心疼。
鹿白魚起初並沒有縮回手,可見得龍紅燕還在旁邊,便勉強笑了笑,輕輕抽回了手,朝楊璟說道:“你有你的事情要做,總不能一直跟着我的...”
這句話似乎戳中了楊璟的內心,楊璟越發覺得憋悶,不過他很快就轉移了話題道:“那童兒蠱怎麼會這樣?是不是猴王的軀體有什麼特異之處?”
鹿白魚搖了搖頭道:“猴王的身體沒有什麼問題,是童兒蠱生長太快,已經萌生了自己的靈智,它本來認了咱倆的血,但我用血蝗餵養,只是用我自己的血,我...我的血是...是純陰之血...會讓童兒蠱喪失陽氣,陷入休眠...可猴王的血氣太過霸道,童兒蠱就像餓極了的人一樣狂吃海喝,便失去了控制,陷入狂暴瘋癲的狀態了...”
鹿白魚的話語之中滿是自責,但楊璟已經聽出來,說到底,這童兒蠱之所以會失控,其實最大的責任還是在楊璟的身上。
如果他跟着鹿白魚一塊回來,用他的血來中和鹿白魚的純陰之血,童兒蠱也就不會失控了。
楊璟知道鹿白魚生怕他會自責,所以對此原因只是一筆帶過,楊璟也不想因爲這樣而增加鹿白魚的愧疚。
事情已經發生了,自怨自艾自責自疚都不會改變現狀,最迫切要去做的乃是解決問題。
所以楊璟當即朝鹿白魚說道:“姐姐安心養傷,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鹿白魚擡起頭來,看着楊璟,而後又有些羞澀地點了點頭,楊璟卻生出一種錯覺來,也不知爲何,今次回來之後,總感覺鹿白魚年輕了不少,對自己不再惡語相向,不再冷嘲熱諷,不再冷漠寡淡,似乎比以前要熱絡了不少。
不過楊璟也沒心思考慮兒女情長,叮囑鹿白魚好生歇息之後,便帶着孫二孃再度來到了圍欄,開始商量如何拯救童兒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