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璟手裡頭還挾持着刀疤兇徒,他剛從棺材出來,手腳痠麻無力,也不敢拖延,沒有回頭便朝夏至吩咐道:“丫頭,拿上繩子,先綁了再說!”
然而夏至卻沒有迴應,楊璟扭頭一看,這小丫頭正深深埋着頭,渾身輕輕顫抖着,能夠看到淚水不斷匯聚到她漸漸的下巴,而後啪嗒啪嗒打在棺材板上!
“殺了他!楊大哥,殺了他!我要替爹孃報仇!”楊璟心頭剛剛涌出不安,夏至已經抓住楊璟的手腕,只是這麼一拖,鋒利的手術刀便劃破了刀疤臉的脖頸!
“丫頭!你先冷靜!冷靜下來!”楊璟也不敢放開刀疤臉,只能盡力往後挪,將用背部將夏至推到後面,隔開她與刀疤臉的距離。
好在楊璟常年用到手術刀,與手術刀幾乎有種骨肉相連的熟練感,一雙手更是穩如磐石,這纔沒有割破頸動脈,饒是如此,刀疤臉脖頸也是鮮血橫流,然而兇徒卻面不改色!
夏至已經淚流滿面,楊璟也是心中輕嘆,面對毀掉自己的家,造下滅門罪惡的兇手和仇人,試問誰又能夠冷靜得下來?
楊璟也是任由夏至靠在自己的後背哭泣,這纔剛剛放鬆警惕,陡然又警覺起來,目光轉向了馬車的前面去。
按照他的推測,前面應該有個兇徒在趕車,可如今車轅上卻空空如也!
楊璟的表情變得嚴峻,雙眼滿是陰沉和兇狠,緊握手術刀,而後沉聲道:“如果你想躲起來,伺機偷襲,那就大錯特錯了,你自信比我手裡的刀子要快的話,不妨試試看!”
楊璟道破了對方的意圖,那名僅剩的兇徒也只好從車廂邊上現身出來。
此人不過二十出頭,劍眉星目,倒也英朗,雖然穿着短衣,但皮膚白皙,身上又沒有刀疤臉那種魚腥味,應該就是敲自己悶棍的那一位了。
這年輕人躲在車廂邊上,如果他從車窗探手進來,應該能夠制住夏至,用夏至來反制楊璟!
好在夏至丫頭衝動之下撲到了楊璟這邊來,不然還真讓他得了手!
“丫頭,別忙着哭,先綁人!”楊璟見得這年輕人之後,突然醒悟過來,將刀疤臉推下車去,轉而蹲在女兇徒的身邊,將刀刃抵住了她的脖頸!
這夥人狠辣至極,保不準會壯士斷腕,雖然刀疤臉看似低賤,年輕人有種淡雅貴氣,但楊璟卻不敢肯定他們哪一個是主,哪一個是僕,如果刀疤臉是僕人,年輕人情急之下,說不定會放棄刀疤臉。
雖然楊璟已經猜到這些人不會殺自己,否則也不會大費周章,但他不能冒這個險!
而他們一直帶着這個女兇徒,甚至帶着她去夏家滅口,還帶着她逃到落霞村,說明這三個兇徒之中,女兇徒的地位應該是毋庸置疑的!
那刀疤臉和年輕人見楊璟挾持了女兇徒,果然臉色大變!
“你想幹甚麼!快放了月娘!”
刀疤臉還未開口,那俊朗年輕人已經坐不住了,指着楊璟便罵起來。
楊璟並未從此二人的眼中看出異常,可見這兩人並未認識自己這張臉,如果是相識的,起碼會稱呼自己的名字,如果自己與他們有淵源,無論是敵是友,稱呼上應該都能夠體現出來,如此看來,認識自己的應該只有這個受傷的月娘了。
此時楊璟才低頭看了月娘一眼,此女大概二十出頭,雖然臉色嘴脣蒼白無雪,但仍舊看得出她皮膚有些黝黑,大眼細眉鵝蛋臉,頗具英氣,一身黑衣上頭沾染斑斑血跡,往那雪白脖頸一看,上面隱約露出一些長條鮮紅的鞭痕,這一身傷怕是剛剛經歷了嚴刑拷打。
見得這兩名兇徒果然關切着這個月孃的安危,楊璟也有恃無恐,將繩子丟到地上,朝刀疤臉沉聲下令道:“把他綁起來!”
那年輕人聽得楊璟如此說着,臉色陡然大變,滿眼憤怒地吼道:“你敢!”
楊璟將刀尖在月娘的脖頸上輕輕遊走,挑了挑月娘的衣襟,而後朝刀疤臉二人邪笑道:“我有何不敢,我瘋起來可是連自己都害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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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臉頓時彎腰,將繩子撿了起來,面向了那年輕人,年輕人頓時跳腳罵道:“你個狗殺才,怎敢對我動手!”
刀疤臉顯然對年輕人有些畏懼,但又看了看月娘這般,顯得很是掙扎。
這神色落入楊璟的眼中,楊璟心裡不免生出疑惑來。
按說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兇徒,不該如此婆婆媽媽,而這小白臉在里正家中之時能夠設下埋伏,給了自己一記悶棍,應該是個聰明人,怎麼會看不清楚眼前的形勢?
“不對!這小白臉在裝瘋賣傻,他在故意拖延時間!”楊璟陡然警覺起來,放眼往外一看,馬車停在了一處破廟前面,除了一條出入的小徑,周圍都是綠沉沉的松柏。
楊璟早就分析過,由於月娘身上有傷,他們不太可能隱匿在山林之中,因爲他們需要及時的治療,如此才能夠保住月娘的小命,可昨夜楊璟帶着王鬥將里正的家裡鬧翻了天,他們絕不可能繼續躲藏在落霞村。
如此一來,這破廟應該是他們的暫時避難所,他們在這裡等待同伴的接應,也難怪他們要拖延時間!
發現了這一點之後,楊璟也就不再拖泥帶水,一把抓住月娘的長髮,用力往後一扯,露出白皙的脖頸來,朝刀疤臉二人喝道:“你們當我是傻子麼!再拖延時間我就把她殺了,大不了玉石俱焚!”
刀疤臉見得楊璟表情猙獰,似乎到了忍耐的限度,也不敢再拖延,麻利地將小白臉給反綁了起來,後者只是陰沉着臉,也再沒有暴躁地大罵,安靜下來的小白臉便彷彿蟄伏起來的毒蛇一般,雙眸讓人爲之發寒。
楊璟看着刀疤臉捆綁小白臉的雙手,突然眼前一亮,朝刀疤臉說道:“給他打拖船結,你莫以爲我真是傻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再有下次,你看我會不會手軟!”
其實早在他幫夏至解開繩結之時就發現,這是洞庭湖畔的漁夫們常用的一種繩結,平常用來拖船,越是用力,繩結就扯得越死,如今看來,自己和夏至就是被這刀疤臉給綁了的。
刀疤臉被楊璟一語道破,也不敢再耍花樣,老老實實就將小白臉的手腳都給綁了。
楊璟知道時間緊迫,對方的接應同伴隨時可能會出現,也不再遲疑,讓夏至挪過來,將手術刀塞到夏至的手裡頭:“她敢動一下你就割開她的喉嚨!”
夏至本來還有些怯生生的,但這些都是她的仇人,適才就恨不得要殺了他們,內心的仇恨讓她生出無盡的勇氣來,果然代替楊璟,將月娘挾持得緊緊的!
楊璟跳下車來,用繩子將刀疤臉也綁了,而後將小白臉和刀疤臉都扛起來,丟到了棺材裡,同樣將棺材蓋起來,用黑布遮掩,可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做完這一切之後,楊璟便蹲到月娘的面前來,朝她威喝道:“這是哪裡!距離巴陵縣城多遠!”
月娘微微睜開那雙大眼睛,卻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目光看着楊璟,熟悉卻又陌生,帶着愧疚卻又有些怨恨,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來。
“你是啞巴麼!”楊璟故作兇狠地盯着月娘,鼻子幾乎要頂着她的鼻尖,然而她卻只是冷冷地偏過頭去。
楊璟直勾勾地盯着她,右手卻悄無聲息在她的小蠻腰上用力捏了一把!
“啊!”
月娘驚叫一聲,楊璟卻是得意地笑道:“原來不是啞巴啊,你再不回答我,我就把這棺材釘死了,讓那兩個殺才悶死在裡頭,你信是不信!”
楊璟也知道這月娘怕是跟刀疤臉二人一樣,想要儘量拖延時間,不得不下狠招,見她仍舊一副油鹽不進的貞烈姿態,楊璟也不囉嗦,直接將卡住棺蓋的木板給抽了出來!
“嘭!”
木片被抽走之後,棺蓋徹底合縫,如果楊璟猜得沒錯,這口棺材應該是里正家裡爲老人存在家裡頭的,楠木所制,沉重又精良,密封性可不是一般的好。
見得楊璟如此果決狠辣,月娘果然屈服了,滿眼怨恨卻又有種說不出的疑惑,朝楊璟冷聲道:“往北走上一個時辰就是巴陵...”
楊璟聽得她的官話有些生僻,卻又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恨不得馬上逼問她關於自己身世的問題,但眼下逃亡要緊,楊璟也就將木片重新插回棺蓋,而後將月娘一併綁了起來,讓夏至好生看管,自己駕車徑直離開。
山道很是難走,加上楊璟先前並不會駕車,一路上也是險象環生,速度自然快不起來,雖然心裡着急,但楊璟也無可奈何。
如此一直到了下午,眼看着太陽漸漸西斜,馬車才終於離開了山道,進入了官道!
楊璟曾經走過官道,根據官道的砂石泥土,判斷出這一段官道應該就是通往巴陵的官道,看來這月娘並不敢欺騙他,心裡也就稍稍安定了下來。
可就在此時,夏至卻在車篷裡喊道:“楊大哥,你快看!”
楊璟扭頭一看,見得夏至食指拇指捏着一顆光潤的木珠子,再低頭一看,月娘被綁的雙手之中還藏着半串手珠,楊璟當即明白了過來!
這月娘果然與刀疤臉二人一般,並非省油的燈,雖然雙手被綁,但她卻神不知鬼不覺地拆下木珠子,趁夏至不注意,從車廂的縫隙丟出去,給同伴留下追索的蹤跡!
這馬車上面載着棺材,吃重本來就很深,想要照着車轍來追索並不困難,如今又有月娘的木珠,那些接應的同夥想要追趕上來,那是遲早的問題,怕是很難安然回到巴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