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璟將諸多心腹召集於矩州三堂之內議事,這纔不多時,便有捕快將知州魏潛也一併攙扶着請將過來。
這魏潛在林文忠府上與苟涼生死鬥一場,苟涼生因此身亡,魏潛卻大難得脫,此時雖然身上傷勢未愈,但神志清醒,行走又無礙,與會並無太大問題。
眼下林文忠身死,整個矩州又風雲涌動,亟需魏潛出來主持大局,楊璟畢竟只是巡察地方的皇城司公事,主要委任的轄區還是在江陵府,若挺身而出,難免有越俎代庖之嫌,在加上調動軍鎮的話,朝堂上彈劾楊璟的奏章怕是要雪片一般飛揚起來了。
見得魏潛到來,楊璟趕忙將之迎了進來:“知州大人辛苦了,若非情勢緊急,本官實不願打擾知州大人養傷的…”
魏潛悄悄掃視了一眼,但見得整個三堂全都是楊璟的人,一個兩個全都是熟悉面孔,卻沒有地方官府的人,魏潛心裡不免打鼓。
楊璟扶着魏潛坐了下來,而後走到大堂之上,也不坐首席,而是站在月臺下,看了看魏潛,而後朝衆人道:“好了,人都來齊了,那便開始吧。”
衆人聽得楊璟如此說,便紛紛坐直了身子,側耳傾聽起來,但聽得楊璟面帶憂色地說道。
“早先我與張本靈小真人到大總督府走了一遭,眼下已經確認,這位大都督已經生了不臣之心,只怕矩州過不了多久就要禍起蕭牆之內,若非有董真人以及諸位南無派諸位道長,本官怕是都回不來了…”
“竟有這等事!”魏潛聞言,臉色大變,頓時恐慌起來,顯然刺史府的一戰並沒能改變他膽小怕事的懦弱本性。
楊璟朝他壓了壓手,表示無礙,而後繼續說道:“有鑑於此,爲免矩州生靈塗炭,本官只能動用職權,命寧西軍安慶軍以及夔州路提刑司等大小官員集中矩州衙門來商議對策…”
“然則,本官已經探聽得知,咱們府衙之內有韋鎮仙安插的內線細作!”
楊璟話音一落,雙眸陡然爆出殺氣來,環視一圈之後,目光集中到了魏潛的身上!
“知州大人!”
шшш ▪тт kān ▪¢〇 魏潛身軀一僵,雙手便哆嗦起來:“楊大人…你不會認爲…”
楊璟轉身,猛然一拍桌案道:“知州大人!衙門出現內奸,乃是你監管不力,你可知罪!”
魏潛趕忙起身,然而卻雙腳一軟,重新坐回了座位上,也不敢再次站起,只好坐在原位上,拱手謝罪道:“是…是下官的過錯…下官一定嚴查死訪,說什麼也要將內奸給挖出來!”
楊璟朝擺了擺手道:“魏大人眼下正在養傷,況且內奸也不可能三日兩日就挖得出來,如今寧西軍和安慶軍以及夔州路的同仁眼看着要到矩州了,本官不得不做些應變的策略…”
“以本官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韋鎮仙極有可能聯合白牛教的兇徒,藉助衙門的內應,想要圍殺這些朝廷命官,只要將咱們一鍋端了,便是羣龍無首的局面,他們便能夠趁勢舉旗,則矩州不保矣!”
楊璟此言一出,全場譁然,魏潛更是臉色蒼白起來,這三堂裡頭除了楊璟,便只有他是最大的官兒,他當即便朝楊璟急問道:“大人…大人這可如何是好啊!”
楊璟走到魏潛的面前來,拍了拍魏潛的肩頭道:“魏大人放心,本官早有安排,大人只管坐鎮中樞,本官保管讓這些個內應和外賊有來無回!”
雖然楊璟自信滿滿,但魏潛似乎還是有些不放心,惴惴不安地朝楊璟問道:“不知大人想要如何應付?”
楊璟呵呵一笑道:“魏大人你只管養傷,讓人儘快挖出內奸便是,還有,本官需要調動縣尉那邊的人手來協防,林勳那邊的兵馬稍候也會在縣衙四周佈防和設伏,先與大人知會一聲,大人自己知道便成了…”
魏潛見得楊璟如此說着,也稍稍放心下來,朝楊璟道:“既是如此,下官便替矩州百姓,謝過楊大人了…唉…說來慚愧,下官身爲矩州牧守,卻一點忙都幫不上…百無一用是書生,此言誠不欺人也…”
“魏大人何必妄自菲薄,捉拿內奸還需要大人主持大局,魏大人趕忙養好傷纔是正事…”
“多謝大人關切,大人所言極是…”
楊璟點了點頭道:“嗯,魏大人身上有傷,不宜久坐,不如先回去歇息吧,本官稍後還要與弟兄們商議防衛州府衙門的事宜,務必讓這些亂賊有來無回!”
“是…下官便祝楊大人大功告成了!”魏潛拱手爲禮,而後面帶愧色地離開了三堂。
楊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這才轉身,面色凝重地朝宗雲等人說道:“今番出城,爲避免走漏消息,人數不能太多,就由我和師兄、曹臥虎、劉漢超、徐鳳武幾個過去,剩下的人便留在衙門,免得打草驚蛇…”
“大人,這樣太危險了…還是多帶一些人去吧!”王不留起身諫言道。
楊璟尋思了片刻,搖了搖頭道:“人多了會被察覺,咱們幾個就夠了…他們會不會上當還不一定的…”
王不留還想再勸,董尚志卻開口道:“還是讓老道跟着去吧,對付這些白牛教的人,咱們的北斗七星劍陣可是無往不利的。”
楊璟想了想,又搖頭道:“丘師兄和諸位師弟師侄們可以跟着去,師叔您還是留在衙門裡吧,如果我的推測沒錯的話,能擋住他的,也就只有您了…”
董尚志想了想,也點頭應承了下來,便朝丘本玄等南無派弟子道:“爾等跟着去,一切聽從本初師侄的命令,若誤了事情,也就不用回來見我了!”
丘本玄等人竟然要被楊璟呼來喝去,這些南無派弟子自然有些不樂意,但他們跟隨董尚志時日不短了,從未見過董尚志如此嚴厲,當下自是喏喏應了下來。
楊璟又與衆人好生交託了一番,這才與宗雲等統共二十來人,分頭散出了衙門,神不知鬼不覺出了城,林勳早已安排好了快馬,一行人匯聚到藏馬之處,便朝東北方的清涼驛趕去。
這清涼驛距離貴州城也就十幾裡地,乃是進城之前最後一個驛站,楊璟等人不消小半個時辰,便趕到了清涼驛。
那驛丞早已守候多時,聽得馬蹄聲,見得塵頭飛揚,便回去通報,林爵不多時便走出驛站外頭來,將楊璟等人接進了驛站裡頭。
“都安排妥當了嗎?”楊璟面色凝重地問道,林爵朝驛站裡頭掃了一眼,而後堅定地點了點頭。
楊璟拍了拍他的肩頭道:“辛苦了!放心,今遭一定會爲刺史大人報仇的!”
林爵見得楊璟還在掛念這件事,心頭也不由一暖,只覺得自己一天一夜的奔忙都是值得的,當即便將楊璟領進了屋裡。
楊璟走了進去,但見得屋裡已經坐着好些人,林爵將腰牌還給楊璟,楊璟便佩戴在腰間,聽着林爵介紹屋裡這些人。
“這位是寧西軍副指揮使吳克敵大人。”
“這位是提刑司兵馬鈐轄陳鑄大人…”
“至於安慶軍…安慶軍指揮使大人說了,楊大人無權調動他的兵馬,是故並未前來…”
林爵又一一介紹,除了這兩位之外,還有十幾位夔州路大小官員,都是掌管緝捕盜賊和防備叛亂的相關官員,楊璟也一一見了禮。
楊璟走了一圈,對這些人也有了大概的印象,對於安慶軍沒能派人前來,並沒有感到太過意外,帶着笑意打量了吳克敵和陳鑄兩位主官一番,便抱拳道:“二位大人能夠顧念大局,本官替矩州百姓謝了,待得此間事了,本官必定會上奏官家,必不教二位大人難做,還望二位不要心生顧慮纔是…”
吳克敵也就三十出頭的年歲,面黑身長,留着一部長鬚,倒也頗有威勢,此時朝楊璟抱拳道:“楊大人,指揮使大人需要坐鎮後軍,稍後才能抵達,大人囑託帶來的先鋒人馬,就安頓在驛站後山二里外,今遭私調兵馬,可是要緊的事,指揮使大人是看在林文忠老將軍的面上,才做了主,若情報有誤,楊大人該知道是什麼後果吧?”
吳克敵與嶽州軍副指揮使羅晉一般,並沒有給楊璟太多禮遇,許是軍中將校都是一般的德性罷。
楊璟也不以爲意,朝吳克敵道:“有勞吳指揮了,今番必不然吳指揮空手而歸,指揮大人還是讓寧西軍的弟兄們都打起精神來,今晚該是見真章的時候了!”
吳克敵聽得楊璟如此說着,心裡稍安,面上卻只是微微點頭,便不再說話。
楊璟又與陳鑄相互寒暄了一番,畢竟是提刑司的,陳鑄該是聽說過楊璟的名聲,比吳克敵要好說話一些,他所領的官兵也都集結在驛館外頭不遠的小樹林裡,就等着楊璟來安排。
楊璟一路上早已做好了打算,當下便部署開來:“吳克敵指揮,你領着寧西軍二百精銳便伏於後山腳下,陳鑄鈐轄則領官兵伏於西北面的樹林,若有斥候,格殺勿論,見得敵人大部,卻要放他們進來,若見得沖天箭起,便領兵衝殺過來,務必要將驛站徹底圍死!”
“至於驛站裡頭的諸位,以及二位帶來的屬官,可先撤離驛站,由本官帶來的人僞裝成諸位大人便可,今夜必有敵襲,諸位且不可輕敵大意纔是!”
楊璟如此安排下去,宗雲等人也紛紛進入驛站,讓那些大小官員隨着驛館的人,躲到了附近河岸邊上的一處小船上。
夜色漸漸吞沒驛館,寒風乍起,烏雲翻滾,冷月都沒能冒頭,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楊璟等人便秣馬厲兵,飽餐一頓,就守在驛館裡頭,外頭已經淅瀝瀝下起了蕭瑟的清冷夜雨。
宗雲盤膝而坐,神符劍便橫在雙膝之上,剛剛與楊璟說完三式大摧碑手,不忍朝楊璟問道。
“他果真會上當嗎?如果他真的是那個人的話,應該不至於上當吧?”
楊璟嘿嘿一笑道:“放心,他肯定會上當,似他這等人,最善於僞裝,也最是多疑,但多疑之人心思複雜,諸多考量,虛虛實實,又最是容易上鉤,再說了,我這半真半假的,慢說是他,便連我自己都信了!”
宗雲見得楊璟一臉輕鬆,不由下意識摸了摸脖頸上的龍鱗,朝楊璟譏諷道:“你真這般厲害,還需要天天忍受這等苦楚?”
楊璟見得如此,也是渾身發癢,雖說龍鱗蠱在修復燒傷,但每日奇癢難忍,也就他和宗雲修煉了金關玉鎖,能夠憑藉堅定的道心和意志來支撐,換成別人早就發瘋了。
楊璟早就習慣了宗雲的譏諷,摸了摸觸手可及的青銅古刀,朝宗雲道:“他們一定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