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璟連蒙古人都打退了,白牛教的總舵都被鏟翻了,誰能想到楊璟認爲最不可能出甚麼幺蛾子的大本營巴陵,竟然還出了這等地痞惡霸!
那看着挺厲害的中年漢子快步走過來,張開鷹爪般的手掌,便往陳水生的肩頭抓過去!
此人以硬底子功夫見長,若抓得結實,陳水生的鎖骨怕是要斷!
劉漢超等人自然知曉陳水生與楊璟的關係,正要出手干預,卻見得王鬥已經迎了上去,擋在陳水生的前頭,與那中年漢子才走了兩招,便被一掌打飛,撞在陳水生的身上,二人滾做了一處!
“王捕頭!”陳水生將王鬥扶了起來,滿臉怨恨地朝那中年漢子斥責道:“好你個龔雄野!待我家兄長回來,定讓你行腳幫雞犬不留!”
楊璟也知道陳水生性子要強,從來不會搬出楊璟的名頭來仗勢欺人,眼下是真的義憤填膺,可見這行腳幫平素裡是如何欺壓百姓的了。
楊璟心說,拋開自己在巴陵的“威名”不談,如今他已經是西南諸路巡檢觀察使,這可是十足的大官,總該能夠鎮住這名喚龔雄野的行腳幫惡霸了吧。
然而那龔雄野卻如同聽到了一個笑話一般,哈哈大笑道:“你可知強龍不壓地頭蛇?清官難斷家務事,慢說這是鹿頭垌寨子裡頭的家務事,便是楊璟真在這裡,我行腳幫也要讓他知道,甚麼才叫地頭蛇!”
如此不將官府放在眼中,這龔雄野不是豬油蒙了心,便是自信天下無敵手,以爲自己一雙拳腳已經能夠橫行巴陵,也真真是井底之蛙!
王鬥好歹也是老捕頭,又跟着楊璟辦過許多案子,豈容這龔雄野羞辱楊璟,當即站起來,抽出腰刀,指着龔雄野道:“楊大人乃是朝廷命官,豈容你這山野賊人藐視!”
這官府也有官府的規矩,通常捕頭們外出公幹,其實都不得隨意配刀,許多衙役都只能用棍棒和捕網繩索之類的東西,沒有知縣老爺發的牌票,也就是沒有執行任務的狀態,是沒辦法擅自動用刀械的。
不過王鬥是捕頭,權柄比其他衙役要大,而且他做事也有分寸,只是這龔雄野欺人太甚,王鬥在拳腳上又贏不了,只好動刀子來威懾一番。
然而龔雄野已經是江湖武林中的高手,根本就沒把王鬥放在眼裡,也正是因爲他自信武藝高強,纔敢如此張狂,所謂藝高人膽大嘛。
見得王鬥動刀子,龔雄野不怒反喜,哈哈大笑道:“好!就等着你動刀子呢,官府差人竟然公器私用,看我如何扭了你們到官府去講理!”
龔雄野大手一揮,身邊的鷹犬走狗也都摩拳擦掌,可就在此時,鄉道遠處又傳來馬蹄之聲,塵頭中馳來一騎,那人堪堪停住,便從馬背上躍了下來!
“哪個是龔雄野!”
一聲暴喝之中,塵頭散去,衆人終於看清了那人的面目。
但見得這騎馬的漢子穿着嶽州軍的輕甲,堂堂凜凜,只裹了一條赭色的頭巾,臉上一條駭人刀疤,可不正是唐衝麼!
這唐衝也是武功不錯的漢子,也是苗寨裡頭對楊璟最好的一個人,雖然沉默寡言,但忠勇耿直。
楊璟離開巴陵之時,曾經讓唐衝負責聯絡苗寨和嶽州軍,沒想到唐衝竟然加入了嶽州軍,看他這身打扮,混得還不錯,該是應團裡的都管或者虞侯之類的校官了。
陳水生見得唐衝到來,也心頭大喜,朝唐衝喊道:“唐叔,你終於來了!就是這些賊人,強佔了寨子,禍害鹿老爹,把寨子搞得烏煙瘴氣!”
唐衝朝陳水生和王鬥點了點頭,而後按住腰間的直刀,雙眸如電,看向了龔雄野。
“我說是何方神聖,原來是嶽州軍的軍爺,不過某有言在先,這些買賣都是我行腳幫與鹿頭垌周大當家商量妥當的,你情我願,官府管不得,你這個賊配軍也管不得!”
唐衝也是苗寨的人,一直看顧着楊璟長大,對苗寨也是有深厚感情的,他早就聽說這邊的變故,只是軍伍裡頭有紀律,他一時半會兒也抽不開身,如今見得龔雄野果真如此張狂,唐衝也氣不打一處來。
“這鹿頭垌的頭人向來是鹿老爺子,甚麼時候冒出個周大當家來!”
龔雄野聽得唐衝質問,也冷笑道:“這個你可就要問問鹿老兒去了,他女兒嫁給了周南楚周掌櫃,寨子裡頭一干生意往來,都教給周掌櫃處置,周掌櫃可不就是大當家了麼!”
“周南楚?”滿說是楊璟幾個,便是唐衝也不知道,鹿月娘竟然真的嫁給了周南楚,更讓人驚訝的是,鹿老爺子是昏了頭麼,怎麼可能將寨子交給周南楚這樣的人,眼睜睜看着周南楚禍害了寨子!
“休得胡言!鹿老爺子但凡腦袋清楚,也不可能讓周南楚這狗東西當家作主!”
唐衝說得此話,陡然醒悟過來,雙眸便露出殺機來!
是啊,鹿老爺子腦袋清楚的話,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只能說明,鹿老爺子已經不清醒,或者說,鹿老爺子出了危急的情況!
“周南楚與你們狼狽爲奸我也忍了,你們若是對鹿老爺子下暗手,我讓你們求死不得!”
唐衝唰便拔出腰間直刀來,龔雄野那廂好手也紛紛從車上抽出暗藏的刀劍,一個兩個像模像樣,竟然身手都不錯,也難怪有這等底氣橫行無忌了!
龔雄野一擡手,身後嘍囉便遞上一柄刀來,竟然是寬厚沉重的屠牛短刀,這等短刀想要使出花樣來,也需要不少功夫,可見這龔雄野確實有兩把刷子了。
“既然你這麼橫,爺爺不妨告訴你,慢說鹿老東西,侗家那邊也開始跟咱們做生意了,周大當家過幾日便納了龍紅燕那娘兒們做小妾,往後這一片都是咱們行腳幫的地頭!”
“也好教你們知曉,周南楚便是我行腳幫二當家,男婚女嫁人之大倫,天理如是,這女婿當家,自由買賣,慢說官府和嶽州軍,便是官家來了,也說不得甚麼!”
龔雄野已經肆無忌憚,竟然明目張膽地自報家門,把周南楚的底細都抖露出來,顯是有恃無恐!
唐衝這廂氣不過,鹿白魚這邊更是臉色鐵青,她本以爲鹿月娘經過了這麼多事,會成長,會曉事,會漸漸看清周南楚的爲人,沒想到鹿月娘嫁給周南楚也便罷了,竟然任由擺佈,還爲虎作倀!
而讓鹿白魚感到詫異的是,鹿月娘與周南楚往來已久,早已私定了終生,做出這等傻事也情有可原,畢竟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可龍紅燕分明是個聰明姑娘,怎麼也受了周南楚的欺騙!
這周南楚到底有些甚麼好,都給她們都灌了迷魂湯不成!
唐衝一直在軍伍之中,本以爲這只是小打小鬧,沒想到事態已經如此嚴峻,說不得要殺到山上去,與那周南楚討個說法!
唐衝也不是羅嗦之人,手中直刀一抖,踏踏踏拖刀而走,勢大力沉便是一記直劈!
那龔雄野倒也講規矩,端了屠牛短刀便迎了上來,你來我往便過了三五招!
人都說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龔雄野的短刀卻使得風雨不透,這才十招,已經抹開了唐衝的手臂,若非身着輕甲,唐衝便要掛彩了!
龔雄野一臉泰然與寫意,趁着唐衝受傷失神,一腳便踢向了唐衝的心窩!
這一腳要是踢結實了,唐衝少不得被震盪內腑,一口氣緩不過來的話,極有可能在龔雄野手裡頭吃大虧!
“我道是甚麼高人,原來也不過如此,吃你爺爺一腳!”龔雄野冷笑連連,眼看着就要踢飛唐衝,後者也是臉色大變,沒想到這行腳幫竟然還有如此高手!
然而就在龔雄野就要得逞,這行腳幫高手卻陡然心驚,背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趕忙收腳,轉身便劈出一刀!
這一刀劈出去,龔雄野已經使了十二分的力氣,然而那刀卻紋絲不動,竟然被突然出現在身後的年輕人給捏住了刀背!
要知道他好歹也是江湖武林裡頭有數的刀手,白牛教被官府圍剿,草莽英雄們連帶遭了殃,一些個幫派便只能走出深山老林,到市井間來討生活。
他們便是被潭州那邊給逼着流亡到巴陵,沒想到巴陵氣象不錯,財路也多,便靠着周家的勢力,組建了行腳幫,眼下也藏污納垢,招攏了不少狠辣角色,正想積蓄財力糧草,好好做一番大事!
龔雄野本該是二當家,可週南楚有文化有頭腦,在本地又有不小的勢力,便把二當家的位置讓給了周南楚,自己坐了第三把交椅。
行腳幫建立之初,早已開過武林大會,拜會過本地的一些地頭蛇,龔雄野更是拳打四方,腳踢六路,一柄屠牛刀震懾巴陵羣雄,心裡頭難免生出一股傲氣來。
楊璟等人都騎着高頭大馬,龔雄野其實早就注意到楊璟一行人,但蛇有蛇路,蟻有蟻道,井水不犯河水,他也沒想到楊璟會不講江湖規矩,摻和這樣的渾水!
他是個老辣的刀手,深知想要捏住刀背,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情,這也只能說明,楊璟在武功上,已經徹底碾壓自己,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上的人物!
龔雄野心頭大駭,渾身緊繃,卻是如何都不敢亂動,只是色厲內荏地冷哼道。
“這位兄臺,這青山綠水,江湖有江湖規矩,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兄臺又何必摻和進來,只要兄臺給行腳幫一個面子,往後便是行腳幫的朋友,這出門靠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子不是?”
龔雄野說這話之時,卻見得唐衝等人目瞪口呆,眼中滿是驚喜,龔雄野心中頓時涌出一股極其不詳的感覺來。
此時他終於聽得那俊朗年輕人開口道。
“我倒是想給行腳幫一個面子,但行腳幫卻一點面子都沒留給我啊…”
龔雄野心頭一緊,不禁說道:“兄臺說笑了,咱們素未謀面,又何來此說…”
楊璟叩指彈了彈龔雄野的刀刃,而後呵呵一笑道:“咱們卻是沒見過,但我聽說有人要讓我楊璟看看甚麼叫地頭蛇,本官也是很好奇啊…”
“楊璟…你就是…你就是楊璟!”龔雄野當下就有些發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