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晏真人突然出現在三重殿後的平臺上,也讓人感到非常的吃驚,她能夠在楊璟擊敗鬱重樓的節骨眼上,及時出來救場,說明這位龍山觀掌教真人,一直都在密切注視着事態的發展!
不過讓人驚訝的是,面對鬆晏真人,楊璟竟然毫不慌張,甚至還與鬆晏真人打了個有來有往,要知道面對鬆晏真人這樣的武道宗師,打個平手就算贏了啊!
當所有人都爲眼前這一幕感到驚詫萬分,對楊璟充滿了崇拜之時,楊璟的眼中卻只有鬆晏真人那一閃而過的慌亂,那是鬆晏真人辨認出自己胸膛上那處烙印之時,短暫出現的慌亂!
楊璟其實在剛剛進入這個時代,徹底取代雲狗兒,在洞庭湖開始新生之時,便已經知曉了這具軀體的所有特徵。
在他的左胸,有一道從鎖骨一直延伸到髖骨的瘢痕,瘢痕已經長成肉芽,應該是小時候就造成的創傷。
當然了,這並非刀劍創傷,而是被人烙印所造成的!
古時曾經出現過奴隸制度,奴隸主很喜歡用烙鐵在奴隸身上打上烙印,以標記該奴隸的身份,就好像放養牛羊一般,在牛羊馬的屁股上打上烙印,就能夠區分是哪家的牲口。
便是到了宋朝,那些低賤的軍人,也都會在身上刺上“指揮”或者某某軍之類的墨字,罪犯更是會將罪名都黥刺在臉上或者脖子上。
所以電視劇裡頭那些在額頭上刺個“囚”字的情節,簡直就是瞎扯淡,盜竊犯就會刺上“盜竊”,殺人犯就會刺上“殺人犯”,流放發配到哪裡,就會刺上“某某人因犯某某罪發配某某地區”。
楊璟發現雲狗兒的身上這道長長的肉芽瘢痕,或許說明雲狗兒曾經便該是罪犯,但這是從小就造成的,再加上雲狗兒流落到苗寨裡頭等等,楊璟便猜測出來。
雲狗兒小時候不可能殺人放火,犯下什麼滔天大罪,只能說明他是受到了家人的連累,因爲他是罪犯的家眷,所以也因此而獲罪。
古時連坐制度雖然很嚴格,但也不至於連雲狗兒這樣的小孩子都不放過,這也只能說明,雲狗兒的父輩,因爲犯了極其要命的重罪,以致於牽連到了雲狗兒這樣的小孩。
只是楊璟已經無法辨認出這瘢痕的內容,因爲單純刺字是不會造成這樣的疤痕,而是因爲有人將這行字給颳去了,才留下了這道醜陋的傷疤!
楊璟曾經受到過黃泉業火的灼燒,與宗雲一般,渾身燒傷,多得孫二孃與鹿白魚,利用夜郎人天坑地底世界的鐘乳石鎧,培育了龍鱗蠱,利用這些蠱蟲,纔將他們的燒傷給修復了。
這道瘢痕當初並沒有受到太大的燒傷,而後又被龍鱗蠱給保護着,所以瘢痕並沒有因爲燒傷創而消失,而是得到了保留。
楊璟對雲狗兒的身世並非毫無興趣,雖然雲狗兒不是他,但往後他就是雲狗兒,只是他也隱約察覺到,雲狗兒有着不可告人的身世秘密,在自己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魯莽地去調查,只能爲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所以他一直用楊璟這個本名,在此之前,他也曾經向鹿老爺子探聽過,起初鹿老爺子根本就沒鬆口,聲稱只知道雲狗兒這個小名,對本名一無所知。
可當楊璟決定以楊璟的本名來行走天下之時,鹿老爺子纔對楊璟鬆口,說出了用楊璟這個名字其實也不錯,因爲雲狗兒本來就姓楊的事實。
楊璟又繼續追問,雲狗兒的本名到底是什麼,可鹿老爺子卻再沒泄露任何一點底細。
楊璟直至今日仍舊記得,鹿老爺子說,墜入洞庭湖,失去記憶,對楊璟而言是好事,往後就能夠拋開過去,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了。
可見雲狗兒對自己的身世是非常清楚的,畢竟他是懂事了之後才進入的苗寨。
當然了,真正的雲狗兒,靈魂已經消散,如今住在這個軀體之中的,是從九百多年之後穿越重生而來的現代法醫楊璟。
楊璟從鬆晏真人的眸光之中,便已經看得出來,鬆晏真人是認得這道瘢痕的!
也就是說,鬆晏真人極有可能知曉雲狗兒的身世內幕!
但楊璟心裡也沒有太多的驚喜,因爲知曉身世的有可能是朋友,也有可能是敵人。
若是朋友也就罷了,起碼能夠好生探聽一番,徹底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可如果是敵人,那麼楊璟可就危險了!
如今楊璟算是有權有勢,又深得官家趙昀的賞識,但化身爲唐安安的繁花,正在尋找機會報仇雪恨,求子不得的段初荷也都性情大變,將楊璟視爲仇敵,這暗中也不知有多少官員要對楊璟挖坑設計,更漫說董宋臣等人,因爲丁大全被剷除,也一定會將楊璟當成必須要除掉的威脅!
在這樣的狀況之下,楊璟急需援助和幫手,可如果因爲身世問題,再度招來新的敵人,楊璟可就是雪上加霜了。
這鬆晏真人深得楊太后寵信,楊璟奉旨來調查,龍山觀都敢肆無忌憚地推三阻四,如果鬆晏真人是自己的敵人,楊璟需要面對的,可就是一個有楊太后背後撐腰的敵人了!
雖然只是短短的瞬間,但楊璟已經將其中的利弊都想了個通透,而鬆晏真人也從驚愕之中回過神來,直勾勾地盯着楊璟,那眸光彷彿無數細密的銀針,要將楊璟一寸寸都洞穿,將楊璟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都看破一般!
楊璟提着勾踐長刀,因爲刀太長,刀尖點在地面上,鋒銳的刀刃似乎像擱在豆腐上的利刃,隨時有可能清脆地陷入地磚之中一般。
楊璟默默運轉氣息,大黃庭如一條黃龍,將金關玉鎖這條藍龍,以及血脈論這條紅龍,都交纏融合在一處,充沛的內力涌入楊璟的四肢百骸,使得楊璟瞬間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鬆晏真人似乎感覺到了楊璟的警惕,也沒有靠近的意思,相隔五六步,朝楊璟道:“貧道今日不宜待客,楊提舉還是下山去吧。”
雖然她如此說着,但眼中的敵意卻沒有消散,楊璟難分敵我,目前還無法確定這鬆晏真人是敵是友,可這一路打上來,積累了足夠的人氣,如果就這麼下山了,實在有些可惜。
“真人,你該知道,本官乃是奉旨上山辦差,如今兩手空空回去,怕是不妥吧?”
鬆晏真人沒想到楊璟不肯就此離去,終於忍不住怒氣,朝楊璟道:“早在上山之前,貧道便贈你錦囊一枚,若你能勘破錦囊的玄妙,又何必上山來自取其辱!”
楊璟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既不惱怒,卻又沒有低頭,只是不卑不亢地回敬道:“誰纔是自取其辱,我相信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
面對楊璟的嘲諷,鬆晏頓時想起,楊璟今番上山,可謂連戰連勝,自取其辱的該是易姬和鬱重樓等龍山觀弟子纔對!
“你是聽不懂人話還是怎地,龍山觀不歡迎你,還不趕緊給我滾下山!”
鬆晏真人在衆多弟子的心目中,本該是神仙般的人物,可如今對楊璟這麼一個小輩卻口出狂言,甚至直接謾罵驅逐,哪裡有半點宗師風範!
鬆晏也知道越是這樣鬧下去,弟子們便會越是搖擺不定,只能導致越來越多偏心於楊璟,便走過來三步,用只有楊璟和她才聽得到的聲音,朝楊璟威脅道。
“你該知道貧道與楊太后的關係,若你繼續胡攪蠻纏,貧道讓你吃不完兜着走!”
楊璟也是怒了,朝鬆晏道:“真人,你也該知道,本官乃是奉旨行事,這大宋是官家在當家,還是楊太后在當家,真人不會分不清楚吧?”
鬆晏真人頓時大怒,剛剛伸出手掌來,楊璟握着刀柄的拳頭,連指節都發白了!
此時的楊璟三種內功一同催發,呼吸吐納間,飄逸的長髮都在隨着呼吸的節奏,微微的舞動着,彷彿周圍的樹木花草,也都隨着楊璟的呼吸,而有節奏地左右搖擺!
鬆晏真人飛速打量了楊璟,雙眸陡然微眯起來,因爲她已經發現楊璟的左手就放在腰側,隨時會拔出那支西馬龍重管左輪,若真要拼命,最後活下來的是誰,還猶未可知的!
鬆晏真人搖了搖牙根,終於還是憤憤地放下了手掌,而後大聲宣佈道。
“五日之後乃是楊太后的壽辰,太后屆時將在龍山觀齋戒禱祝,接受上仙賜福,受領仙家金丹,本觀即刻關閉山門,任何人不得踏入山門半步!”
鬆晏真人此言一出,衆人也都一片譁然,畢竟楊太后親自駕臨龍山觀,應該還是第一次,這也坐實了楊太后確實是龍山觀幕後撐腰之人的傳聞!
“楊大人,這是太后的懿旨,你想奉旨辦事,不如先回去請示一下官家再來吧。”
楊璟見得鬆晏連楊太后都搬了出來,也是無可奈何,再轉念一想,這鬆晏真人想必發現了自己帶有火器,更不敢當衆殺傷他楊璟。
再者,楊璟若死在龍山觀裡頭,終究會留下嫌疑,倒不如將楊璟趕下山去,再暗中對楊璟動手!
雖然是這麼想,但楊璟還是沒辦法繼續留在這裡,官家的聖旨確實作數,但太后的懿旨也不能不顧及,百善孝爲先,便是官家也要孝敬父母,做天下人的表率。
如果事情鬧大了,讓人知道官家派人調查龍山觀,攪了楊太后的壽誕,趙昀估摸着也不會再支持楊璟。
念及此處,,楊璟只能收刀入鞘,朝鬆晏真人道:“既是如此,本官便不再叨擾,不過本官提醒真人,太后壽誕一過,本官還會再來的!”
楊璟言畢,便朝劉漢超風若塵等人使了個眼色,轉身便要下山去,路過易姬小道姑身邊時,楊璟又想起了鬆晏真人適才的話,便朝易姬道:“那個錦囊,還給我。”
易姬冷笑一聲,扭過身子去,也不看楊璟,反倒是鬆晏真人有些不悅,皺眉道:“小黃毛,錦囊爲何在你身上?”
易姬一下子就嚇白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