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的勝利,看上去輕鬆又簡單。
九幽子弟和一衆飛龍軍士兵爆發出一陣歡呼,每個人眼中必勝的希望又濃郁幾分,彷彿已經看到這漫長而重要的一夜即將過去。
白鳳隱看看身後歡呼雀躍的人們,淡淡一聲嘆息:“都高興個什麼勁兒?沒聽到我剛纔查數麼?”
“還有四十多個吧?”沈珏甩了甩彎刀上的污漬。
“啊,最少四十。”白鳳隱也從腰間摸出鳳隱劍,微微眯眼看向對面出現的一排晃動身影,脣邊笑容淺淡冰冷,“要是隻有我們兩個,打起來還真得費上一段時間。不過既然有這麼多人跟着,那麼……就給左靖樓那個死龜公送份驚喜吧!”
話音未落,白鳳隱已經翩然衝出。
沈珏深深呼吸,緊隨其後再一次揮舞彎刀跟上。
“快!保護好白夫人!”始終跟在白鳳隱左右的年輕子弟一招手,臉上帶着幾分悲壯,“寧可被怪物咬死,也絕對不能讓堂主眼神瞪死!衝!”
有容定塵出發之前意味深長的“託付”,誰敢粗心大意讓白鳳隱涉險受傷?一衆九幽子弟渾身一凜,在敬畏感的支配下,呼啦一聲齊齊向前迎擊。
見來自江湖的九幽子弟一個比一個驍勇,飛龍軍士兵們也來了幹勁兒,在幾個校尉吆喝鼓舞下,也跟在九幽子弟後面如潮水般發起進攻,你爭我趕朝一堆怪物們衝去。
與紫泰殿相隔不算很遠的塵寰殿外,聽到雷動喊聲的容定塵側頭,望向紫泰殿方向。
“這是要造反麼?這麼大動靜。”夏班嘀咕一聲。
“可不就是造反嗎?不然我們想現在在幹嘛?”林慕染一臉認真糾正。
夏班愣怔,撓撓頭:“……哦,也對。”
“也不知道我姐能不能應付得過來,她要面對的可是那個死龜公啊!”林慕染呢喃自語,仍是擔憂得很。
“擔心她麼?那就動作快一點,結束之後就可以去找她了。”容定塵扶了扶面上沉甸甸面具。
這一夜,他不會以殞王身份出現。不管今晚是成是敗,以後百姓們談起這一天只會說是九幽的鬼帝聯合飛龍軍發動宮變,誅殺奸臣佞賊,還風越國朗朗乾坤。
殞王發動宮變,那是篡位,是圖謀不軌。
鬼帝帶人作亂,那是仗義出手,是爲匡扶與自己毫無利益關係的朝綱。
更重要一點,以鬼帝身份出現的話,等下他要見的那些人就不會吵着鬧着說什麼“殞王剷除亂賊清正皇室應當承繼大統做皇帝”了,想聽一句真話都難。
塵寰殿是百年前的皇帝寢殿,也是過去舉行內朝的地方,如今閒置作爲皇帝私下面見臣子之處。殿外不過百丈,尚書省、中書省、門下省並列而立,六部主要朝臣也在這附近辦公,可以說是整個風越國朝政的核心之處。
在率兵進入鳳落城之前,容定塵讓明弈給朝中重臣們送去口信,請他們今晚務必在塵寰殿和三省六部等待,會有重要事情發生。
看着塵寰殿燈火通明,殿外還有不少朝臣驚慌走動,容定塵發出一聲莫名冷笑。
“還是老樣子。”
夏班不明白話中含義,見已經有朝臣向這邊往來,轉身朝身後近百個九幽子弟使了個眼色:“各位,拜託了!”
夏班帶着林慕染和同行的九幽子弟加快速度衝到塵寰殿前,輕輕鬆鬆解決幾十個禁軍侍衛,而後“請”衆朝臣在殿前一排排站好。
容定塵腳步均勻無聲,負手走到重臣們面前,聲音低啞:“諸位都是風越國中流砥柱,還有幾位是輔佐三代國君的老臣。我想知道,你們對如今的國政有什麼看法?說實話,我不喜歡被人欺騙。”
官居高位的重臣都是些老頭子,看到一身冰冷肅殺之氣的鬼帝早已戰慄不止,面面相覷發現其他人也是茫然與驚慌並存後,更是誰都不敢開口亂說話。
明弈是跟隨容定塵而來的,見朝臣們嚇得不敢開口,忍不住上前一步低道:“諸位大人不必害怕,這位九幽的鬼帝閣下是江湖中人,並沒有爭權奪位的打算。鬼帝閣下問你們什麼,你們只需據實回答就是。”
明弈是明御的養子,年紀輕輕卻十分穩重老成,歷來是朝臣們稱讚的對象。有老臣見明弈在場,稍稍鬆口氣,總算肯戰戰兢兢發言。
“如今……如今的國政都是左少師打理,我們這羣老頭兒也管不到什麼……”
“是啊,閣下有什麼恩怨,可以去找左少師,我們這幫老骨頭只是奉命幹活罷了,也不敢亂做事、亂說話呀!”
容定塵深吸口氣,有些煩悶:“我只問你們如何看。其他的廢話,我不想聽。”
一衆衆臣之中,一個面色紅潤、年紀稍長的老者猶豫之後站出,大聲道:“左少師居心叵測,以長門司代替禁衛軍和羽林軍,不僅禁止朝臣面見聖上,還暗中下手迫害朝中忠臣良將!倘若閣下是爲匡扶我風越國皇朝而來,那就請閣下聽聽百姓的心聲,聽一聽我們這些朝中老人的請求,誅奸臣,除佞賊,還我風越國安穩江山!”
在狀況不明的情況下,敢於站出來說真話顯然要冒着死的風險。
有些膽小如鼠的重臣看那人慷慨陳詞、公然反抗左靖樓,不由捏了把汗。然而他們並不知道,眼前一身黑衣帶着可怕面具的男人,期望的就是這麼一句話。
容定塵微微低頭,與比自己矮上一頭的耿直老人對視。
他認識這個人,戶部尚書鄭元亮,出了名的倔老頭。
“那麼,就如鄭尚書所願吧,正巧我與左靖樓有些個人恩怨要了斷。”稍作沉默後,容定塵淡道一聲,“除此之外,我還想問問諸位對帝位的想法,皇帝還活着的可能,應該不大了。”
容定塵的話,引來重臣們一陣唏噓和虛情假意的悲呼。
誰會沒想過呢?已經許久未曾出現的容蕭夙是否還活着?如果活着,那也是被左靖樓徹底控制,恐怕已是超過軟禁的程度。
又一陣竊竊私語後,還是鄭尚書獨自回答,鏗鏘有力。
“江山社稷,帝任艱鉅,當有德者居之。誰能讓天下百姓衣食無憂,誰能讓風越國泰民安,我便尊誰爲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