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全章 第61章

清晨,天空微泛魚肚白,沈灝從夢中發醒。

無論晚上就寢幾更,第二天卯時一到,雷打不動,他定準時清醒。

這樣的自制力像是刻進骨子一般。以前做皇子時,晨起誦書,現在做了王爺,便要早起上朝。

休沐之日,他閒得慌,起得太早,想與門客共商政事,因怕攪擾別人,只得忍上一個時辰,待太陽從雲層後亮出來了,再召集門客。

現在好了,她搬過來與他同屋住,以後睜眼便能瞅着她,再也不會覺得時間荒蕪了。

她的睡顏近在咫尺,他細細地瞧,看得滿心歡喜。

俯身在她額上一吻,拿過榻邊的衣裳,小心翼翼地爲她穿好中衣。

阿生性怯,一覺睡醒,發現自己沒穿衣服,定會又羞又惱。

他笑了笑,穿好上衣後,手指觸到褻褲,想起昨晚的失敗,頓時有些氣餒。

到底哪裡不對,今日他得好好鑽研,定要找出由頭。

蓋好被子,躡手躡腳地下榻穿鞋。

因着他的毛病,晨起的換衣洗漱皆不經由人手,都是他自己來。

換好朝服,走到門邊,腳剛擡起要踏出門去,覺得哪裡不對,心裡缺了那麼一塊,空落落的。

斂神想了想,回身走到榻邊。

他親愛的小姑娘,睡得正香。彎腰湊到她耳邊,輕聲道:“阿生,等我回來。”

彷彿只要在她耳邊低吟這麼一句,她在夢中也能聽到一般。

吻了吻她的嬌嫩粉脣,不敢太用力,似蜻蜓點水般帶過,這才心滿意足地出門。

屋門緩緩閉合,禾生從被子下,伸出僵了許久的臂膀。

雙手合十扣在胸前,鼻子發紅。

脣上還留着他的餘溫,他的呢喃在耳邊迴盪。

——等我回來。

卻是不能夠了。

禾生捂起眼睛,酸酸的眼淚,從手指縫間點點涔出。

哭了一會,鼻子不通氣,塞得難受,直起身,朝屋外喊了聲。

翠玉連忙進屋伺候,見她一副哭顏,嚇得魂飛魄散。

“姑娘,王爺欺負你了?”

不對啊,王爺剛剛從屋裡走出時,臉上帶着笑,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啊。

禾生搖搖頭,囑咐她上前來。

翠玉趕地湊過去,聽見她說:“派人悄悄地,去西敦街請我父母過來,再僱一輛馬車來。”

她要離開,便不能拖泥帶水。越是拖拉,對他的傷害就越大。

翠玉心頭一震,問:“姑娘,你是要回孃家嗎?”

禾生怔怔地,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她不想回去,可是不能不走。

“你跟我一起,留在府裡,我怕王爺怪罪你。”禾生回過神,身上沒有力氣,怏怏地推她快去辦事。

翠玉雖有疑惑,卻未曾提。姑娘說什麼,那就是什麼。

不敢耽擱,領命下去。

翠玉的動作很利索,不到半個時辰,姚爹姚娘坐馬車而來。

禾生與府里人交待,說自己帶翠玉回孃家住兩天。

上了馬車,一路無言,姚爹姚娘見勢不對,卻不敢問。

直到進了新宅子,禾生吩咐將府門關好,轉過身,趴在姚娘懷裡,這纔敢吐露心聲。

憋了一天一夜的委屈與傷心,化作淚水,滴滴答答地打溼了姚孃的肩頭衣裳。

明明告訴自己不能再哭,到了娘懷裡,眼淚更加肆虐。

姚爹心疼禾生,他的寶貝女兒,已經受過一次苦,爲何還要傷害她?

心中有氣,連天威不可觸犯的制條都拋之腦後,罵:“欺人太甚,聖人老糊塗!”

他不懂什麼勞什子政治,他只知道,他的女兒這麼好,這麼善良,既然王爺喜歡,讓他們兩人在一起,有何不可!

姚娘扯他袖子,使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挑起禾生的傷心事。

姚爹噤聲,柔柔地拍着禾生的後背,“不說這些了,爹最近學了新菜,中午做個燜鍋,又香又辣,保管你吃得開心。”

禾生埋在姚娘肩上,蹭蹭臉蛋,將眼淚抹掉,擡頭求二老,不要將這件事說出去。

“若是王爺來找,切莫放他進來。”

見着了他,她肯定會猶豫的。一猶豫,就便給他帶來災禍。

姚爹姚娘互看一眼,點點頭,答應了。

禾生想到姚晏,道:“也不要和小晏說,他馬上就要秋考,我不想讓他分心。”

話音剛落,姚晏便跳了出來。

“我不僅不會分心,還要考出個狀元!當着滿朝問問那個皇帝,我姐姐到底做錯了什麼事,他要這般嫌棄!”

少年緊握雙拳,怒不可遏。

禾生跌跌地跑過去,“小晏,聖人、聖人也是爲了王爺好,你不要意氣用事。”

姚晏氣得發抖,擡眸望見她哭得紅腫的眼睛,想再說些什麼,又不敢說了。怕說了,惹她擔心。

他已經長大,要做一個可以保護家人的男子漢。

姚晏忍住心中憤慨,往前一步,信誓旦旦地道:“阿姐,他們瞧不起我們,我便要做得更好,將來官拜丞相,光宗耀祖,再把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禾生苦笑,欣慰地點點頭,踮起腳,像以前那般,伸手摸摸他的腦袋。

“小晏懂事了,阿姐等着那天。”

日上三竿,朝會已經結束。

衛二老爺不怕死地上了第二道摺子,他手下仕子已損大半,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索性拿出拿出骨氣拼到底。

本以爲聖人也會像昨日一樣,草草散朝,沒想到,聖人拿了摺子後,蹙眉講了句:“衛侍郎,相同的摺子,上稟一遍即可,不要拿些重複的事,來煩朕。”

衆人一驚。

衛二老爺嚥了咽口水,默默退回去。

沈灝高興,以爲聖人改變主意了,擡眸望去,聖人卻有意避開了他的視線。

心驀地沉下來。

罷了,再等等。

事情雖未有起色,但好歹聖人今日出言訓了衛二老爺,沈灝腳下輕快,比昨日從皇宮回來時的心如死灰,要好得多。

風風火火回府,裴良一上來便稟報禾生回孃家的事。

沈灝擰眉,她要回孃家,怎麼沒跟他說一聲?

踏步進了書房,案上擺了封信。

——王爺親啓。

是她的筆跡。練了這麼多日,總算能寫出一手娟秀小楷了。

莫不是學了什麼情話,不好意思說出口,要寫下來告訴他?

歡歡喜喜地拆開信,一字一行地看。

目光一點點凝結,滿心期盼轉爲簌簌怒氣,從眉頭一直移到嘴邊,再到心裡,緊接着身體完全被這股情緒控制,回過神時,手邊的瓷器已被摔得粉碎。

她竟然說要離開他回家去!

這裡就是她的家,她要回哪裡去!

撕了信,瞋目切齒,命人牽馬,氣勢洶洶,一刻不停,奔赴姚家。

到了姚府門口,大門緊閉,竟是早就料到他要來。

小廝聽着府外震耳欲聾的敲門聲,心裡一驚一乍,到姚爹跟前回稟。

禾生一驚,他竟來得這麼快。看了眼姚爹,讓他千萬不要開門,坐立不安,心中焦慮難耐,索性拖着步子回了屋。

姚娘湊過去問姚爹:“真不開門麼,那可是王爺。”

全家人的命是沈灝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沈灝給的,就連府裡小廝,都是沈灝命人買來的。

天一般的恩人,縱有千般恩情要報,也得先將禾生放在首位。

姚爹囁嚅:“聽禾生的,不開門。”

女兒不嫁沈灝了,但這份恩是要還的,以後做牛做馬,只憑他一句話。

屋裡,禾生窩在榻上,心頭又糾結又害怕。

她就這麼走了,潦潦留了一封訣別信,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肯定會氣得大發雷霆。

他會不會怪她,恨她?

萬一他因此記恨她一輩子,可怎麼辦?

越想越慌張,皺着臉“哎呀”一聲將頭埋進膝間。

下定決定不去想他,誓言剛下心頭,眼睛一眨,腦海裡又開始惦記他。

狠狠掐自己一把,不頂用。

急得眼淚都要出來,身體不受控制地,巴巴望着門外。

擡頭咬牙問翠玉,像做賊一般,羞愧難當:“他走了麼?”

翠玉立馬飛出去查探,跑回來氣喘吁吁答:“還沒走,一直在敲。”

敲了那麼久,他的手肯定又痛又紅。禾生抽噎,捶自己的雙腿。

都是她害的!不僅傷了他的心,還傷了他的身子!

害人精!姚禾生,你就是個害人精!

翠玉拉住她,“姑娘,你這是何苦,王爺要知道了,定心疼得緊。”

禾生飲泣吞聲,徐徐將頭低下,埋進雙膝間。

翠玉着急,方纔進府時,她也聽到了禾生與爹孃的對話,心中雖訝異,更多的是疼惜。

姑娘性子軟,得了聖人那樣的旨意,心裡肯定難受極了。

她沒什麼能做的,唯有好好伺候,陪着姑娘度過這段煎熬日子。

在屋外觀望許久,忽地沒再聽到敲門聲,默了許久,確定前府沒了動靜,匆匆進門稟:“王爺走了!”

禾生驀地擡起頭,眼裡有驚訝,“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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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玉點點頭:“是的,沒聽到敲門聲了。”

禾生眸中一黯。

明明那麼盼着他走,不要再來找他,現在他真走了,她反倒放不開了。

她腦子裡到底裝了些什麼漿糊,爲何還想着有糾纏,他不來理她,不是正合心意嗎!

眼睛一酸,豆大的淚珠往下掉。

她終歸還是捨不得他的。

翠玉忽地出聲,道:“姑娘,我聽着屋外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

難道碰到賊了?不,這邊治安向來極好,肯定不是賊。

翠玉想了想,將禾生扶到榻上,道:“我出去瞧瞧,姑娘待在屋裡別動。”

禾生點點頭,哭得根本沒有心思管其他事。

過了幾秒,又有人進屋來,繼而有房門關上的聲音。

禾生以爲是翠玉,沒有去看。

淚眼朦朧間,忽地望見一雙雲頭錦靴,是男人的鞋。

心頭一緊,緩緩擡起頭,一張氣急敗壞的臉映入眼簾。

平日溫雅冷靜的面龐,此刻神情扭曲,憤憤地瞪着她。黑亮的眸子,像是燃着兩把火,幾乎要將她燒灼。

禾生下意識往後縮,移開目光,口是心非:“你在這作甚,我不想……”

話未說完,迎面便被狠狠摟入懷抱,一聲驚呼,緊接着被撬開了脣,他急急地貼上來,動作粗暴,恨不得將她狠狠蹂/躪。

他的吻那麼兇那麼狠,幾乎讓她無法喘氣。

禾生剛要掙扎,卻引來他更爲猛烈的攻勢。

他肆意索取着她脣間的甘露,雙眼因爲暴怒而發紅,含糊吐出一句話:“……說你錯了……”

禾生梗着脖子不肯說。

梨花帶雨,淚水沾溼他的臉,他狠下心,未曾停下動作。

他什麼都能包容她,唯一不能忍的,就是她想要離開他的心。

屋外翠玉敲門,喊:“姑娘,姑娘!”

沈灝怒吼:“滾開!”

禾生害怕極了,他的神情那麼可怖,像是要將她吃了一樣。

她忍住心頭的顫慄,犟着臉,移開視線不看他,殊不知自己說出的話都是抖的。

“我不想待在你身邊了,以後都不要再見你。”

沈灝火大,一把撅住她的下巴,對她的話恍若罔聞,咬牙切齒道:“瞧你說出的混話!我不管,你現在就要跟我回去。”

禾生一張小臉被他扼在手心,目光被迫與他對視。

這雙眼,曾經以深情以視,而如今,她卻讓它飽含怒火。

都是她的錯。

“你說過,我不願意,就不會勉強我。現在我不願意了,你放了我。”

沈灝怒火中燒,摟住她的身子,反覆摩挲。“不放!”

她這是怎麼了!昨晚還好好的,說要把身子給他,不過短短上朝兩個時辰,回來她竟翻臉不認人了!

莫不是聽到了什麼閒言閒語?

手下動作一慢,轉眸見她雙目含淚,神情無辜,無言承受着他所有的發泄。

沈灝貼上去吻她的眼睛,問:“是不是誰在你跟前說了什麼?”

禾生咬脣,搖搖頭。

沈灝一捶朝牀榻使去,“你不說,回去我就將王府上下的人都綁起來,全殺了!”

禾生嚇住,“不是他們,你不要錯怪無辜。”

沈灝緩緩放開她,從她身子上褪下來,“這麼說,就是有人嚼閒語了?”

禾生心亂如麻。

若是不跟他說清楚,他定會怪罪旁人。他發起火的樣子,這麼可怕,很有可能真的會殺人。

“是……是聖人。”無奈至極。

沈灝一顆心揪起來,小心翼翼問:“聖人……跟你說了什麼?”

禾生掩面哭泣,“他讓我離開你。”

沈灝心痛,父皇怎麼可以絕情至如斯地步!

難怪她昨日從殿裡出來得這麼晚,他早該料到的!

禾生哭哭耶耶道:“昨日你和聖人的對話,我全聽到了。”

沈灝緊張,那樣殘酷的對話,她竟然全部聽到了!

是他疏忽了,沒能護好她!她聽了那樣的話,定是傷心欲絕的。

回想起來,昨日她的種種反常,瞬間清明瞭。

沈灝悔恨,怨自己爲何沒有早點察覺,害她擔驚受怕了這麼久!

緩緩伸出手,溫柔將她抱住,脣挨着她的脖頸往上,“我來親親你的小耳朵,昨日聽到的話,也就能全忘了。”

他不安慰還好,挑明瞭真相,事實擺在眼前,更叫人難受。

禾生噎着聲道:“不能忘。那是聖旨,忘了要抄家砍頭的。”

沈灝掰過她的臉,眼神堅定:“阿生,有我護着,聖人不能拿你怎麼樣,除非、除非他不要我這個兒子了!”

禾生驚慌失措,他這說的什麼話,她離開他,爲的就是不影響他,他不可以爲了她,去跟聖人置氣!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你說什麼也沒用,不回就是不回!”

下定決定要做的事,一定不能半途而廢。

沈灝有些急,嚷着:“阿生,你再信我一回,我們的事,肯定有辦法解決,你……”

話還沒說完,禾生站起來,搖晃着身子去推他:“我不要聽,你快走!”

男人精壯強健的體魄,哪有那麼容易被推動。

他紋絲不動,捏住她的皓腕,儘量放緩自己的語氣:“阿生,不要任性。”

禾生仰面,又急又悔,該怎麼做,怎麼說,他才肯明白,她不要再和他在一起了。

她面容糾結,沈灝趁勢哄:“阿生最乖了,跟我回去。你只需好好地待在我身邊,其他的事無需操心,一切自有我來頂着。”

哪怕那是聖人,是一句話就能取人性命的君王,他也不怕,要與之對着幹麼!禾生嚥了咽淚水,“我不值得你這麼做。”

沈灝爲她擦眼淚,柔情似水:“我的阿生這麼好,爲你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禾生抽泣,心裡像是有兩個小人打架,摩拳擦掌,憤憤欲鬥。

一個說,快跟他回去,你這麼捨不得他,何必折磨自己。

一個說,不要回去,回去就會害了他!你是要報恩不是要報仇!

禾生身軀一震,理智的小人獲得勝利。

從他的手心脫離,快速取下鬢上的髮簪,尖尖的簪頭對準細白的脖子,狠下心,道:“你莫逼我。”

沈灝震驚,她竟敢以死相逼。

“阿生,放下簪子。”

他上前一步,她便拿準簪子往皮下抵深一寸,面容決絕,視死如歸。

他暴怒:“姚禾生!”

禾生顫着身子,眼裡又有了淚意,拼勁不讓淚水掉下來。

決不能,讓他看出自己軟弱的一面,要離開,便要決然。

她越是這樣,他就越是生氣。

若是先前,是因爲不知情而對她發怒,那麼現在,他的火氣完全就是由於她的任性了。

她曾經毫無保留地相信了他那麼多次,爲何唯獨這一次,不能再信一回?

難道他在她眼裡,就是那種需要靠犧牲女人來獲取權力的人嗎!

氣急了,情緒涌上腦袋,說出的話,皆言不由衷:“你出息了,竟然將我視作不擇手段的小人。”

禾生怯怯的,縮了縮脖子。

她在他身邊,沒有學會愛他,卻清楚地知道,如何趕他走。

“我的心裡,從來就沒有你……聖人的聖旨,正好合我心意……”

沈灝怔住,半晌,擡眸,冷眼相對:“你再說一遍。”

禾生深呼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血無情:“我……”

話剛出口,面前人轉身,吼了句:“夠了!”

他明明聽到了,卻還要再問她一次。

禾生心頭絞痛。

忽地他回身,隔空看她,像是要將這輩子的愛意與恨意都掏空乾淨。

“姚禾生,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禾生望着他離去的身影,久久未曾回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渾身都僵硬如木,像失了魂魄一般。

翠玉從屋外跑進來,奪下她手裡的簪子,喊:“姑娘!”

禾生回過神,抱住翠玉嚎啕大哭。

“他不會再喜歡我了,他肯定恨死我了!”

翠玉責怪自己沒有看好門,竟讓王爺翻牆而入,雖不知剛剛發生了什麼,但看姑娘狼狽的模樣,當真讓人心碎。

安慰道:“姑娘,不管發生什麼,王爺都不會恨你。”

禾生晃頭,根本聽不進去,哭得泣不成聲。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碰到傷心事,淚水就跟永不枯竭似的。

這一哭,斷斷續續的,直到月亮懶懶地躥上夜空,她趴在案頭,連哭嚎的力氣也沒有,這才停了下來。

屋子裡就剩她一個,她誰也不想見。屋外姚爹姚娘端着飯菜,求她多少吃一點。

禾生想要出聲,卻發現嗓子啞了,索性捂住耳朵,盯着皎月發呆。

往常這個時候,他們該吃完飯了,走在小樹林散步的石子路上。

他們會先從琳琅院走,經過小橋,路過清輝閣。清輝閣旁有樹樹梅花,他說等到冬天,要親自爲她折梅寫詩。

她再也得不到他的梅花和詩詞了。

一斛月,照亮兩個院子,她在這頭傷心,而他在那頭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