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姍姍來遲的兩人,莫驕陽和杜若一到場,就被分劃到兩個陣營。
男人們擺開了酒陣,女人們擺開了聊陣,各自進攻,好不熱鬧。
相比於其他人把關注的目光放在錢夾爲什麼沒錢、沒卡的問題上,凌晨更關注的是,莫驕陽怎麼會突發其想買花送給杜若。
這樣的事兒,放在任何一個男人身上都或許都不會引起他的注意,男人買花送給女人,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不過這人不是一般的男人啊,他是莫驕陽啊,這個剛毅、果決的男人可是連給親媽都想不起送一束花的,腦子裡向來倡導實用,不屑浪漫的男人,突然在某一天,一下子買了一百一十枝花,這足夠讓他錯愕了。
只是一想到這傢伙竟然買白玫瑰,他又忍不住想笑。
好歹也是第一次送花,想要珍稀,你可以選藍色妖姬啊,想要熱情,可以選紅攻瑰啊,再不濟還有粉玫瑰來渲染氣氛呢,這傢伙到好,選了白玫瑰,瞧瞧,送個花,也是這麼與衆不同。
凌晨心下忍不住懷疑,除夕夜的那一場焰火是不是起到了後續效應?
那個想法還是從商業酒會上聽來的,富二代爲了追女朋友搞的花樣,那會兒他突然就覺得,杜若嫁給莫驕陽差不多一年半了吧,兩人之間雖然也不是平平淡淡,可是那些起伏似乎都與浪漫無關。
突發其想有了這麼個想法,當時打電話給莫驕陽的時候,這傢伙還不情不願的,掛電話話之前還說什麼注意影響。
凌晨咂巴兩下嘴,一不小心就弄出了動靜,以至於好幾道目光都投到了他身上。
白沐川是個嘴巴大,膽子又不算壯的,這場拷問大會雖然是由他發起的,卻不是第一個敢提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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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已經偷偷瞄了凌晨好幾次了,偏偏這傢伙走神走的厲害,這會兒好不容易聽他有了動靜,擠眉弄眼的笑道:“凌晨,你在電話裡不是說有事兒要問驕陽嗎?”
“……”凌晨偏頭,似笑非笑的睨着白沐川,心裡忍不住罵道:真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傢伙。
武子衍和冷莫璃肩膀微抖,面上忍笑忍的辛苦,不過兩人的目光也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凌晨。
無論是衆望所歸,還是被推舉爲出頭鳥,凌晨似乎都註定了要爲新年之後的第一次聚會做一個開場白。
紅酒杯在手裡輕轉着,頭頂上方是璀璨柔和的燈光,這會兒打在紅酒杯上,映襯着杯裡的紅酒更加的誘人,那股子醇香的味道不小心鑽進鼻息裡,引的懂酒的人,忍不住想要品嚐。
交疊的雙腿上撐着手肘,凌晨原本靠在長沙發靠背的身子微微前傾,連帶着手臂也跟着往前推,這般直對的方向,便是莫驕陽。
莫驕陽不動聲色的挑起了眼尾,向來敏感的直覺讓他對今天這場突然的酒會有了預知的防備,當然,在坐的人不會有誰起心思要害他,只不過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算計,就當是新年禮物了。
白沐川看着凌晨的動作,眼睛裡星光閃耀,連忙拿着紅酒給莫驕陽身前的酒杯斟了大半杯,放下紅酒瓶的時候,又招呼着冷莫璃和武子衍都把杯端起來,“來來,今天可是咱們過了年第一次聚會,來之前,凌晨可是說了,今天晚上一定會給我們大家一個驚喜的,作爲新年禮物,我可是一直在期待呢。”
武子衍身子前傾從大理石的茶几上去拿酒杯。
與他有同樣動作的,便是冷莫璃。
只是這兩人還有一個動作是相同的,就是手都在抖。
像冷莫璃這樣,平時表情也不豐富,笑點很高的人,今天晚上也瀕臨失控的邊緣。
實在是看着不作不死的白沐川有些心驚肉跳啊。
雖然得罪莫驕陽是件很可怕的事兒,可是誰也沒說得罪凌晨這隻狐狸就能安然過關不是?
冷莫璃不是個很愛八卦的人,不過今天晚上卻是興致勃勃。
凌晨鳳眼輕斜,一片曖昧不明之色,看着白沐川一副寧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窩囊樣,非但不氣,眼裡的笑,到越發的深了,使得那淺淺的曖昧不明,漸漸的染上了深邃之色,在那片深邃之中,又像是裹藏着說不清,道不明的算計。
白沐川剛剛還撐着笑臉,一副討好的模樣與凌晨對視着,只是在看到凌晨眸裡的光在變,是他越來越琢磨不透的神色時,冷不丁的就打了個激靈,一種不好的預感,悄然而生。
莫驕陽雙腿交疊,側坐在沙發上,慵懶閒適的晃動着手裡的紅酒杯,狀似毫不關心周圍的動作,其實是在不動聲色的收集着自己需要的信息,然後在心中做出最明確的判斷。
凌晨的目光停留在白沐川身上的時間不長,收回來的時候,深邃又變成了玩味,對着莫驕陽看過去的時候,揚着下巴,舉高了酒杯,欲碰不碰的樣子,“驕陽,這麼多年,哥幾個習慣了敬着你當老大,這會兒,大過年的,你給哥幾個說句話吧。”
呃——
白沐川眼睛一下子睜大了,凌晨這傢伙,什麼時候也膽小如鼠了?
武子衍卻暗暗給凌晨豎起了大拇指,這個頭,開的好,先放鬆對方的警惕,然後再輕易的套取,完全是戰略手段啊。
莫驕陽的目光一直盯在手中的紅酒杯上,若是擡頭,必是從空隙中看向另一邊說話的杜若,三個女人,擺明了一個能聊,一個在聽,一個心不在焉的。
顯然,能聊的是顧亭亭,在聽的是杜若,至於那個心不在焉的嗎……
淡眸迴轉,與凌晨的目光相對,看着他眼裡被玩味的目光掩藏下的算計,淺嗤在心,不冷不淡的開口,“感謝各位支持政府新一年的民生和慈善計劃。”
叮——
多麼清脆又動聽的聲音啊,可這會兒真他媽比玻璃碴子紮在心口還讓人痛的慌。
有這麼打劫的嗎?
連專用臺詞都不用了,直接玩上了一錘定音,莫書記,你怎麼就當官了呢?
你這是做奸商的節奏啊!
武子衍手上的杯快速的往回撤,剛剛還對凌晨豎起的大拇指也改成了小手指,鄙視,赤祼祼的鄙視,這是什麼話題,跟莫驕陽這樣的男人耍心眼兒,你也不掂量掂量幾斤幾兩?
凌晨到是不在意這點小錢,反正年年都在做,不過是多與少罷了,再說,他跟莫家本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給莫驕陽添光彩的事兒,多幹一件不嫌多,少幹一件卻影響大局,所以這一杯,他到是喝的欣然。
“莫書記時刻記得民生、慈善,可見,s市的百姓,必是後福無窮啊。”
仰頭,喝酒,乾脆利落,待紅酒的香味還在口中回甘,凌晨已經用實際行動擺出了他響應號召之心,目光偏轉,看向了白沐川。
這是現世報嗎?
白沐川嘴角狠抽,有點後悔剛剛拖凌晨下水的事兒了,不過支持公益嗎,他也不是舍不出來,再加上這會兒又是莫驕陽提的議,他得支持場子。
清脆的酒杯相撞聲再次傳來,白沐川仰頭而盡的時候,才聽到冷莫璃慢條斯理的說道,“你這是打算讓驕陽一個一個喝嗎?”
呃,這是看熱鬧不怕事兒大?
白沐川最後一口酒憋在嘴裡,差點沒讓冷莫璃這話弄噴了,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的動作本來就遲了,酒桌上的規矩,碰了杯,就要喝乾,可是莫驕陽那杯是空的,他去碰了空杯,然後他幹了,那接下來——
白沐川臉色一苦,一個大男人擺着一副可憐兮兮的架勢,差一點就雙手作揖了,看着莫驕陽,更是用了十二萬分懇切的語氣,“驕陽,那個,我真不是這個意思啊,咱們哥幾個喝酒,從來都是憑心情,想喝就喝,不想喝不喝也成,再說,剛纔你不是喝的急了嗎,我想碰,沒趕上啊!”
武子衍眉梢輕跳,這傢伙唯一沒變的本事兒就是對的永遠是自己,錯的永遠是別人。
莫驕陽似乎並沒有被冷莫璃所引導,反正這會兒空酒杯擺在那兒,也沒見哪個人把杯再給他滿上。
看着白沐川那一副需要解救的樣子,很是厚道的點了點頭,安慰道:“不要緊,酒喝了,就是有心了。”
不過是幾個字,白沐川卻一下子收起了剛剛的頹廢之姿,揚聲笑道:“有心談不上,至少白家在公益上還算是盡心的,去年白家參與興建的希望小學已經完工五處了,今年白家還會挪出一部分資金來,用來繼續建設希望小學,再就是那些孤寡老人的年節福利這一塊,白家還會挪出兩百萬來可供政府支配。”
“呵呵,沐川,好大的手筆啊!”
凌晨一邊對白沐川豎着大拇指,一邊在心裡罵着,死小子,馬屁拍的可真響,明面上的功勞要了還不算,暗地裡還得讓莫驕陽記個情,那些孤寡老人,自然有政府的財政周全,哪裡用得着他贊助。
不過s市雖然繁榮,可是政府的財政也不可能做到處處周全,不得不說,白沐川這兩百萬,只怕還真能買來個好呢!
武子衍看着凌晨和白沐川都表態了,他總不可能拉着冷莫璃當同盟,人家雖然收入高了點,可在他們這些有家族企業的人眼裡,不過是小錢,爲了不被孤立,當然,他也不是真在乎,只是武家去年的生意因爲一些別的原因多少受了些影響,公司的財力週轉有些吃緊,再加上今年他準備上幾個新項目,如果同時啓動的話,必然需要大量的週轉資金,這種情況下,拿錢做公益,顯然是不明智的。
只是爲了不掉隊,武子衍也只能出一百萬,心裡忍不住切切,這哪裡是來聲討的,分明是來被聲討的。
“阿衍的,就算了。”
就在武子衍腹誹的時候,莫驕陽以一副大哥的寬厚姿態,用強勁的手勁兒按住了武子衍的手腕,那一杯紅酒,也不過是被他往上平移了一些,離嘴脣,還有距離呢。
呃——
武子衍一愣,隨後就反應過來自己這杯酒怕是要喝不成了,只是這般被攔非但沒有覺得幸運,反而有些不憤,“驕陽,你這是瞧不起我?”
有些事兒,自己不做與別人不讓你做,這是兩個概念,武子衍好歹也是男人,該要的面子還是得要的。
“阿衍,你說什麼呢?”白沐川不解的看着武子衍,難不成這錢花不出去,還不好?
凌晨卻是彎着脣角蹺着二郎腿看戲,一副我不插手的表情。
武子衍偏頭瞪了一眼白沐川,心裡罵了一句白癡,不過很快眼裡的光又熊熊的涌向了莫驕陽,還是那副我不服的態勢,全然忘了剛纔自己撤杯的小舉動。
“驕陽,憑什麼凌晨可以,白沐川可以,我就不行?一樣的兄弟,你這碗水端的也太偏了吧?”
武子衍的聲音陡然拔高,一時間惹的沙發另一頭那三個女人的目光也看了過來。
白沐川覺得自己很快就會變成炮灰,所以明智的逃離戰場,快速起身,一邊拍着武子衍的肩膀說道:“阿衍,別發火,驕陽這麼做,一定有他的說法。”
一邊又看着莫驕陽笑道:“女孩子膽小,我過去安撫安撫。”
莫驕陽按着武子衍手腕的動作不變,目光卻斜睨着白沐川,雖然什麼也沒說,可那瞳仁裡散出來的光,卻像是激光一般,一點點的掃射過白沐川的瞳仁,直到看得他用訕笑掩飾了自己的心虛,纔算作罷。
莫驕陽收回手的時候,已經連帶着把武子衍手裡的酒杯拿了下來,嘴角勾起了一抹淺笑,雖然不濃,可卻溫暖,“武家去年被騙的項目怕是還沒着落呢吧,一個億雖然不至於動了武家的根基,卻會讓你在今年要運作的新項目上,舉步維艱,商場上的事兒,我懂的不多,可是想來,沒有完善的資金鍊,沒有充足的儲備資金,回頭即便是新項目都上馬,前景可觀,也一樣會被擱置,到那時,眼睜睜的看着大好前程毀於一但,甚至連武家的根基都會動搖,你真覺得我還會同意你拿錢出來?”
莫驕陽的語氣不煽情,甚至說出來的話也沒有起伏,可是偏偏這幾句話直直切中要害,這一刻,武子衍再一次敬服着這個男人,那是男人對男人之間的敬意。
不虛僞客套,不虛假做作,什麼是朋友?以心換心;什麼是兄弟?同甘共苦。
武子衍覺得自己的嗓子眼兒裡就像是鑽進了碳酸飲料,那一個個小汽泡刺激嗓子的感覺,就像是小時候玩在手心的小炮竹一樣,用燃燒的菸頭,點在引子上,在耳朵能聽到嗤嗤聲的時候,甩出去就會發出清脆的炸響聲。
小時候貪玩,他媽怕危險,不敢給他玩,他就會偷偷的抓一大把塞在衣服兜裡,然後吃完了飯,跑去找鄰居家的孩子一塊玩,歡聲笑語中,他用這些爆竹記錄了童年。
明明該是歡樂了,可是這會兒這種感覺再次涌來時,他一個二十九歲的大男人竟然有一股子想落淚的衝動。
一個億對於武氏真不是賠不起,生意場上吃虧就當是買了教訓,凌晨說過,生意人,摸爬滾打,所謂的精明,是在勤奮與充足的準備,還有對細節的精益求精,對合同裡每一項條款的錙銖必較下換來的,武氏的損失,是因爲他爸的盲目自大,明明當時他勸過了,跟凌晨也商量過了,只是他的阻止壓根就擋不住那些利益的誘惑,說到底,這是咎由自取。
這個年別人怎麼過他是不知道,可是他爸因爲這一個億,整天的借酒消愁,他知道,那不是因爲損失了錢,而是因爲失了面子,他爸覺得在他這個兒子面前下不來臺。
老子犯錯,兒子添債,他真覺得沒什麼,可是家裡的氣氛太壓抑,爲了照顧他爸的心情,他都快連大氣都不敢喘了,偏偏,還不能在自己的公寓裡住,不然,他爸再多想,又是一樁麻煩事兒。
所以說,這會兒,有了莫驕陽這邊不似安慰的安慰,讓他一時間心潮涌動,眼睫微溼。
“嘖嘖,驕陽,我服了。”
凌晨欣賞了一出好戲,很適時機的挑起了大拇指,咂巴了兩下嘴,陰陽怪氣的說道:“官字兩個口,咋說咋有理,古人誠不欺我啊!”
莫驕陽不置可否,目光從凌晨身上一掃而過,不足一秒,卻微芒帶刺兒。
凌晨皮厚,這點小毛小刺兒,壓根就刺不穿他,頂多像是被撓了下癢癢。
目光微轉,偏頭擡手去夠武子衍的肩膀,因爲有些距離,一下子沒夠着,索性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坐到了武子衍的身邊,勾肩搭背,語重心長,“阿衍,其實你真別感激他,這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你看他這會兒跟你玩良善,當什麼知心哥哥,我告訴你,那就是在給你設纏綿的圈套。一但上了當,哼哼,回頭就等着瞧吧……”
凌晨一邊說着,一邊擡手指着莫驕陽,那一副懊悔不迭的樣子,差一點就捶胸頓足了。
武子衍很快就收斂了情緒,側頭瞧着凌晨揶揄道:“那你幹嘛還忙前忙後的出人出力?”
“我,我那不是捨己爲人嗎?”凌晨撫額,他這是好心當成驢肝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