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緊張的把嘴捂上,好像怕自家老媽真把他的嘴縫了,沈千尋輕笑:“伯母,他說的很形像呢!可能是因爲小時候吃了不少苦,便視食物爲珍貴之物,每次遇到,都恨不能整個吞進肚中!可不就跟狼似的嗎?”
“你小的時候,吃了很多苦嗎?”宛夫人同情的瞧着她,“上次你行‘色’匆匆的,我們也沒多問,對了,尋丫頭,你的父母呢?怎麼總是孤身一人在外頭,還病在客棧裡,差點喪了命!”
“他們死了!”沈千尋見她一臉關切,也不忍心再糊‘弄’她,便認真說:“我母親命苦,在父親貧賤之時跟了他,爲了助他出人頭地,整日裡做繡品供他讀書,後來他發達了,又看上有錢人家的小姐,那小姐容不得我們母‘女’二人發,我很小的時候,便和娘一起在外面流‘浪’!”
“竟然有這樣禽獸不如的父親!”宛夫人氣憤道:“那你那父親呢?總不至還好好的活着吧?”
“他也死了!”沈千尋答,“人都說,是母親死不瞑目,魂魄將他索了去!”
“嗯,惡有惡報!”宛夫人大爲快意,轉而又心疼的瞧着她,“這就可憐了你了,小小年紀父死母喪,無人依靠,對了,尋丫頭,你今年多大了?”
“我二十五了!”沈千尋微笑答,她說的是現代時的年齡,如果是前身的話,這具身體應該只有十七八歲。
“二十五?”三公子在那邊偷笑,“丫頭,你有那麼老嗎?我才三十歲,看起來可比你老多了!”
“天生長得年輕,沒辦法嘛!”沈千尋一臉認真,因爲她本來就沒有說瞎話啊,她確實是二十五啊!
“你這臉兒小,骨架又小,自然看起來顯小!”宛夫人眯着眼笑,看起來對她這年齡相當滿意,轉而又去訓三公子,“你那張臉,天生長得老相,能跟尋丫頭比嗎?才三十歲就生得這樣老,還死賴着不娶媳‘婦’,等你滿臉皺紋,想娶個母蛤蟆人都不願意跟你了!”
沈千尋被宛夫人這話惹得笑起來,三公子被罵,卻仍是笑‘吟’‘吟’的,顯然平日裡是被罵慣了的,還在那邊打趣:“娘,這山裡別的不多,就是蛤蟆多,您老若實在等得着急,明兒我娶個回家就是!”
“臭小子,滾一邊兒去!”宛夫人笑罵,醫館裡頓時一片歡聲笑語,沈千尋獨自待着時,一連幾天
也難‘露’個笑臉,只是天天與心裡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緒糾纏,現下遇到宛夫人母子,竟意外的沒再想到那些不快的事。
她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下午又服了一回‘藥’,人已‘精’神許多,見宛夫人正在做晚飯,便去廚房幫忙,宛夫人生怕她累着,一再往外攆。
沈千尋說:“大娘,我其實並不是想來給你幫忙的,我也不會做飯,我只是好久沒聽你嘮叨了,想跟你說說話兒!”
“那我老婆子可求之不得!”宛夫人樂得合不攏嘴,“自從你走了,我可寂寞了,他們那父子倆,一天到晚嫌我話多,一見我要開口,全都躲得遠遠的!哪像尋丫頭你啊,老婆子我就是說個三天三夜,你依然有耐心聽!”
“也不是我有耐心!是我覺得大娘說的很有趣!每次聽您說話,總是讓我想到我母親,她平時的話不多,不過,跟我在一起時,我們母‘女’倆便有說不完的話!”沈千尋想到自己的媽媽,嘴角不自覺揚起,母‘女’倆相親相愛的快樂時光,真的很令人留戀。
“想你娘了?”宛夫人扭頭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滿是愛憐。
沈千尋點頭,微笑:“聽您這麼嘮叨,倒讓我想起跟母親在一起的時光了,雖然辛苦,可是,很快樂!”
“尋丫頭,你若不嫌棄,我老婆子便認你作幹‘女’兒怎麼樣?”宛夫人突然說。
沈千尋微怔,她心裡自然是願意的,只是,這種時候,她尚未真正脫險,若再認宛夫人作乾孃,這關係如此親密,若是萬一有什麼事,豈不是要連累他們?
見她猶豫,宛夫人亦覺得有些太過唐突,當即擺手笑道:“尋丫頭,我老婆子口無遮攔慣了,其實認不認乾孃都一樣!”
“大娘,千尋巴不得有大娘這樣好的乾孃,只是,千尋有不得已的苦衷,大娘莫怪!”沈千尋略有些赦然的解釋。
“大娘也是一時興起,說說罷了!”宛夫人飛快的轉移話題,“對了,你這次來青城鎮還走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沈千尋茫然的搖頭。
“你在這世上還有什麼親人嗎?”宛夫人又問。
“有的!”沈千尋回答,“我還有一些朋友親人,只是,因爲一些特別的原因,不方便與他們在一起
!”
宛夫人見她面‘色’變幻不定,便知她有心事,只是不能與人說,當下也不再細問,只說:“你若暫時沒有什麼好的去處,便留在這兒吧!這兒清靜!”
沈千尋“嗯”了一聲,伸手將菜籃子拎了過來,幫心撿菜,宛夫人一邊留心着鍋裡的火粥,一邊打量着她,她看了又看,低嘆道:“尋丫頭,你知道大娘爲什麼這麼喜歡你嗎?”
“我聽三公子說過!”沈千尋揚眉,“好像是說……我與您失散的‘女’兒長得很像!”
“是啊!”宛夫人慨然長嘆,“你這模樣這臉盤,跟‘玉’貞有七八分相似呢,我一看到你,便覺得‘玉’貞回來了,她還像以前那樣,乖巧,懂事,溫順,最喜歡做的事,便是守在我身邊,陪我說話,我生了三個兒子,就這一個寶貝‘女’兒,都說‘女’兒是孃的貼身小棉襖,可是,我這小棉襖,被人給偷走了!”
雖已時隔經年,可憶起這事,宛夫人仍是傷心不已,不自覺的拿袖子揩淚。
“大娘!”沈千尋起身安慰,“您別太傷心了,既然是被人偷走的,那她一定還在人世好好的活着,雖然大娘見不到她,可她也許會過得很快樂很幸福也說不定啊!”
“你倒蠻會安慰人的!”宛夫人苦笑,“‘玉’貞怎麼可能幸福?跟那樣的男人‘私’奔,她這輩子都別想得到幸福啊!”
“怎麼?不是被人販子販走的嗎?”沈千尋驚問。
“是被一個空有其表的‘浪’‘蕩’子騙了去!”宛夫人恨恨的說,“說起來,這事全怪我家那老頭子!他當年有一好友,當時兩人情感深厚,而我和那好友的夫人剛好都懷上了孩子,就這麼訂了娃娃親,十幾年後,我家‘玉’貞出落得美貌異常,那好友的公子卻天生殘疾,且生得醜陋異常,這倒也罷了,偏偏還品行惡劣,拈‘花’惹草,脾氣暴躁,‘玉’貞見一回哭一回,這老東西卻非要顧着什麼信義,非要‘玉’貞嫁與那人!‘玉’貞不同意,在成親那一晚,便逃了婚!”
“逃婚?”沈千尋吃了一驚,忙問:“那後來呢?”
“後來,我們才從她的貼身丫環那裡知道,她出外遊玩,認識一個男子,生得十分俊美,便與那男人‘私’訂了終身,逃婚亦是與那男子‘私’奔的!”
宛夫人嘆口氣,又繼續說,“‘玉’貞他爹脾氣暴躁,因她逃婚一事,失盡顏
面,便發誓要將那男人揪來問個清楚,不想,他們沒了影蹤,就這麼過了一年,突然有一天夜裡,‘玉’貞回來了,懷裡還抱着一個一歲多的‘女’嬰!”
“她跟人生了孩子?”沈千尋追問,“那個男的呢?沒有一起回來?”
“她是走投無路纔回來的!”宛夫人扼腕嘆息,“那男人又尋了新歡攀了高枝兒,不要她了!連孩子也不想看一眼,她孤身一人又帶着個孩子,如何活得下去?我一見便十分心疼,趕緊留她住下,雖說這未婚生子丟人現眼,可到底是我的心頭‘肉’啊!誰承想,那老東西卻完全不這麼想,他回府一見到‘玉’貞,便將她臭罵一頓,還非要趕她走!”
沈千尋聽得心酸不已:“伯父確實有些急躁了,她識人不明,已然淪落到這種境地,這般罵她,只怕她會想不開吧?”
“倒讓你說準了!”宛夫人捂着臉,無聲痛哭起來,“這麼多年了,每想起這一幕,我仍覺得似是有人拿刀在剜我的心哪!‘玉’貞被罵,便只是哭,她哭,那‘女’嬰也哭,我心疼得不得了,拼着被你伯父打死,也要把自家‘女’兒留下,這麼打啊吵啊大半夜,你伯父從未見我如此,也無奈妥協,誰曾想,第二天,我那‘玉’貞,竟然再次留書出走!”
“啊?”沈千尋長嘆一聲,“她是心疼你,也是羞愧,因爲自己不懂事,連累你捱打!”
宛夫人‘抽’泣着點頭:“‘玉’貞便是這樣,她是怕她父親打死我,不得已才又離開,可是,尋丫頭,你想想,她當初逃婚而走,若不是被‘逼’無奈,又怎麼會求到孃家‘門’上?這一回,她的父親,是要把她往死裡‘逼’啊!”
“見到她再次出走,伯父想必也後悔莫及吧?”沈千尋說。
“後悔又有什麼用?後悔能讓我的‘女’兒和外孫回來嗎?”宛夫人搖頭,淚珠紛落,“我瘋了一般去找她,最後,在一處斷崖處發現了她的鞋子,而那斷崖下的一棵樹上,還散落着她和嬰兒的衣服……”
“她跳崖了?”沈千尋心頭狂跳,想像着‘玉’貞跳崖時的那一幕,不知是如何悽慘痛楚,心裡突然堵得厲害,而一旁的宛夫人已捂臉放聲大哭,沈千尋上前,無聲的抱住宛夫人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