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辦法不看到她,他是今天的主角,也是她將要導演的戲裡,最重要的出場人物。
平心而論,龍熙帝的五個皇子中,龍天錦是最最正常的一個皇子。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大皇子生下來便是個殘廢,用現代的話說,就是小兒麻痹症,他是皇帝的第一個兒子,這樣的模樣令龍熙帝十分沮喪,說白了就是丟了皇家的顏面,於是,被幽閉起來,免得在他在外面招搖,丟了他父皇的臉。
所以,這樣的場合,大皇子是無緣出現的,大家也習以爲常,好像大皇子什麼的,天生就是用來遺忘的,就算沒有殘疾,也逃不掉被廢或被害的命運。
二皇子便是太子龍天赫了,他倒是‘挺’正常,不缺胳膊也不少‘腿’,就是面相看起來有點呆愣癡傻,猛不丁一看,都忍不住要把他當智障。
當然,這是民衆‘私’底下的說法,朝臣們的定義是,憨厚耿直,大智若愚,沈千尋沒發現他有什麼大智,但陷害人的伎倆倒是不少。
此時的他,正穿梭在衆人之中賣‘弄’口舌,到哪兒都是滔滔不絕長篇大論,動輒爲國爲民計,好像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儲君。
三皇子龍天若就不用說了,招蜂惹蝶,眠‘花’宿柳,不知被多少‘女’人玩過,偏他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此時他正斜倚在一株木棉樹上賣‘弄’風‘騷’,微翹着腳兒,低垂着眉兒,半斜着眸兒,連‘胸’膛也是半‘露’,典型的‘浪’‘蕩’公子。
但說來也怪,就這樣的貨‘色’,偏有人吃他這一套,他的身邊圍了不少‘女’賓,有老有少,也不知他說了一句什麼話,都掩‘脣’笑了起來。
四皇子龍天語照例沒有出現在這樣的宴會之中,但沈千尋的面前卻不自覺浮起他的臉。
說來也怪,同樣的一張臉,因爲神情氣質的不同,簡直判若兩人,沈千尋的思緒在那夜濃密的‘花’叢和蓮‘花’般沉靜的面龐上略略多停了幾秒,很快,便滑向今天的主角,五皇子龍天錦。
一襲絳紅錦袍的龍天錦,即使身處人羣之中,依然能讓人把他一眼認出來,劍眉朗目,氣宇軒昂,沉穩謙和等詞兒便是專‘門’爲他而生的,龍天運身上有一股正氣凜然的氣息,相比之下,他比太子更具備當儲君的氣質。
沈千尋對他的觀感還算不錯,當然
,或許是受到前身殘存記憶的影響,畢竟,在前身受到誣陷之日,也只有他開口說過一些尚算公平的話,這樣一個善良溫潤的優質男,配給沈千碧那樣的貨‘色’,實在是糟蹋了。
她略凝了神,又去找龍熙國最小的一位皇子,六皇子龍天運。
說是最小,但龍天運也已年近二十,但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成一些,也跟龍熙帝長得最像,也算得上一個美男子,只是,皮膚略嫌蒼白,眉‘毛’略嫌疏淡,眉‘毛’一淡,那雙黑眸也略顯無神。
其實說無神也不對,更多的時候,這位六皇子黑漆漆的眸子似專注於某種事物之上,這讓他的眼神看起來有種異樣的幽暗。
那種幽暗讓人遍體生涼,彷彿置身幽谷寒潭,又躺在一處慘綠的苔蘚之上,那種‘陰’冷‘潮’溼的感覺,一直沁入到心裡頭。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很快便移開了目光,耐心的等待着生辰宴開始。
正午時分,宴席終於開始,半個時辰後,客人們已是面酣耳熱,狂‘性’猛漲,茉莉‘花’的香氣格外沁人,令人心曠神怡,無限沉醉。
可不管誰醉着,沈千尋卻醒着,她清醒着,寒涼的目光,牢牢鎖定宴席上的兩個人。
沈千碧已喝得面如桃‘花’,顯是體力不支,被龍雲雁扶去後院的廂房休息,一柱香後,太子龍天赫也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往後院走。
沈千尋輕籲一聲,垂下眼斂,耐心等待,不多時,一條矯健的身影從後院奔出,卻是八妹,她抑制不住臉上的興奮,附在她耳邊道:“姐姐,魚兒咬鉤了!現在要不要收網?”
“不急!”沈千尋淡淡道,“等到他們食髓知味難分難捨之時,捉起‘奸’來,才更有看頭!”
她理理衣裳,一臉平靜的去赴宴,一旁密切關注她一舉一動的龍天若卻有些坐不住了,這妮子,怎麼還不動手?
但他急也是乾着急,本想助她一臂之力,但不知怎麼的,又很怕會壞了她的事,心裡罵自己沒出息,不就是‘女’人嗎?何至於就讓她把自己制約住了?
正焦灼忐忑之際,忽見五皇子的‘侍’衛程昂急慌慌的衝了過來,對着五皇子叫:“殿下,不好了,剛剛京兆尹大人說,有一個殺人逃犯翻進了王府後院!”
龍天
錦臉‘色’微變,這後院可歇息着一些醉酒的客人呢,個個都是朝中大臣,萬一出了點什麼事,他可擔當不起!
他立時帶人衝了進去,一間間廂房的搜了過去,擔心驚憂逃犯,做出狗急跳牆之事,便越發小心謹慎。
搜到其中某一間,‘門’兒關得極嚴,還刻意拉上了窗簾,衆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相互‘交’換了眼‘色’,雙腳齊齊的向房‘門’踹去。
“咚”的一聲,房‘門’被踹開了一個大缺口,而房內的情形,也一覽無遺的落入衆人眼中!
‘精’雕細琢的梨‘花’木‘牀’上,此時正躺着一對男‘女’,白‘花’‘花’的‘肉’體像麻‘花’似的‘交’纏在一處,兩人顯是正到得趣處,一個嬌聲‘浪’叫,一個低聲悶吼,即便是發現了身後圍觀的人羣,一時竟也捨不得停下來。
但其實他們停不停的,也不重要了。
龍天錦死死的瞪着那個‘浪’叫的‘女’人,因爲脫得‘精’光,他一時間還真不敢相認,可是,那嬌俏的眉眼,那‘精’致的五官,都在清楚的提醒着他,沒錯,這‘女’人就是龍熙國第一美人,他的未婚妻,相府二小姐,沈千碧!
而那個男人呢?
他冷冷的掠了一眼,身邊的‘侍’衛已驚叫失聲:“太子殿下?”
太子龍天赫,他的二哥,在他的生辰宴上,在衆目睽睽之下,睡了他的未婚妻!
他勾‘脣’,呵呵的笑了起來。
笑聲和驚叫聲終於將那對‘欲’火焚身的男‘女’從膠着狀態揪了出來。
龍天赫直接從沈千碧的身上滾落下去,下意識的要往‘牀’底鑽,被程昂一把扯了出來。
失去遮擋不着寸縷的沈千碧則在衆人的目光中不斷的瑟縮着,顫抖着,發出驚人的尖叫……
尖叫聲引來更多的賓客,大家蜂擁而至,看到這勁爆的一幕,不約而同的張大了嘴巴……
‘混’雜在人羣中的龍雲雁則兩膝發軟,要不是有沈慶在一旁扶着,她肯定立時癱倒在地。
可現在卻不是癱的時候,她的‘女’兒,正赤條條的躺在那裡,被無數雙眼睛無情的審視着。
她掙扎着,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衫,跌跌撞撞的跑過去,試圖給‘女’兒披上。
可龍天錦卻冷冷的擋在了她的面前。
她嚥了口唾液,哀求道:“五殿下,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
龍天錦不說話,劍尖微揚,直直的向她抵了過來,她的呼吸驟停。
但那劍卻只是衝她手中的外衫而來。
一陣凌厲的劍風過後,那件外衫變成無數碎片,如雪‘花’般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
龍天錦踩着一地碎屑,無聲的走了出去。
‘牀’上,被人看了又看,卻始終找不到地方躲避的沈千碧終於忍受不住這可怕的羞辱,慘叫一聲,暈了過去。
‘花’廳裡,沈千尋安安靜靜的坐在一片茉莉‘花’海中喝茶。
那後院廂房裡的紛紛擾擾,與她半‘毛’錢的關係也沒有。
她自斟自飲,喝得甚是愜意,再擡頭,忽然對上一雙沉靜的雙眸。
是龍天錦。
“沒去看熱鬧?”他開口。
“沒什麼好看。”沈千尋淡淡的答,“被人捉‘奸’的經歷,我也有過,五殿下也做過見證人的,不是嗎?”
“所以,程軒,是我二哥殺死的,對吧?”龍天錦又問。
“不知道!”沈千尋搖頭,“沒有證據的事,不好‘亂’說的!”
龍天錦突然揚‘脣’輕笑。
“五殿下不該笑。”沈千尋盯着他看,“按正常情形來講,五殿下現在應該委委曲曲去皇上面前告上一狀,太子覬覦弟媳,並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出這等‘淫’‘浪’放‘蕩’之事,令皇家‘蒙’羞,令世人不恥,這等荒唐無恥之徒,怎能是儲君之選?這太子,廢定了!”
“你說得不錯!我確實應該這麼做!”龍天錦向她伸出手來,“沈千尋,我叫龍天錦,很高興認識你!”
沈千尋伸手與他相握:“能與五殿下相識,千尋甚感榮幸!”
龍天錦微微一笑,低頭看她的手,她的手指細膩白皙,觸手溫軟嬌柔。
很難想像,這樣一隻手,居然可以力戰羣魔,剖屍斷案,更可以在無形之中,扭轉她自己和別人的命運。
“你的
手很美!”他低語,“我很喜歡!”
沈千尋微曬,眸中一片清幽寂靜,並未因爲他的話,而泛起一絲微瀾。
龍天錦低嘆一聲,起身大步流星而去。
沈千尋垂下眼斂,又爲自己沏了一杯茶,剛要端起,面前一陣‘混’濁的香風掠過,將那茶席捲而去。
她皺眉:“你要喝,不會自個兒倒?”
“爺喜歡你留在杯上的‘脣’印!”沈千尋跟只軟腳蝦似的靠在藤蘿架上,很誇張將‘脣’湊在了杯緣她剛剛喝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