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沈千尋,宛滄瀾立馬上前告狀,一通話說出來,見沈千尋面如寒霜,情知不對,忙知趣的退了出去。
屋子裡只剩沈千尋和龍天語。
沈千尋理理衣裳坐下來,安靜問:“皇上這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不!”龍天語將手中一物重重拍在桌上,道:“朕是來送簡墨的遺物!”
沈千尋皺眉看了一眼,那畫軸十分眼熟,卻是她曾經送給簡墨的人體結構圖。
她輕哧:“謝了。”
“不謝!”龍天語冷着臉回,“不展開看看嗎?”
“是我畫了送他的,有什麼好看?”沈千尋冷哼。
“可他天天看!”龍天語咬牙,“早也看晚也看,死了還抱緊不放!”
他越說越氣,嘩地一聲,將那畫軸展開。
沈千尋一看,也愣住了。
那畫裡竟然還藏着一幅畫,卻是她的小像,巧笑嫣然,維妙維肖。
“這是朕殺他的最大的原因!他,覬覦朕的女人!”龍天語手指一動,那畫瞬間化作碎片,雪花樣的飄灑下來。
沈千尋笑:“那柳蔓覬覦本宮的男人,是不是也該殺?”
“所以,你就讓簡墨給她下毒嗎?”龍天語陡然拔高了聲調。
雖然早已從別人口中知道了他的想法,聽他這麼直白的說出來,沈千尋心裡還是說不出的酸楚難受。
那酸楚難受讓她滿腔激憤,她仰頭,倔強回:“因爲她欠殺!”
“欠殺?”龍天語瞪眼,“她一個柔弱女子,整日裡百般隱忍,哪裡欠殺?她不像你本事這麼大,只送了一幅畫軸,這個男人,就願意爲你去死!你還真是……”
龍天語心中說不出的憤怒嫉妒。
簡墨給柳蔓下毒,固然可恨,但拿命來陪,也就算了,他其實最生氣的,是簡墨對沈千尋的癡情。
自己的女人,就該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居然有別的男人爲她去死,憑什麼啊?他怎麼配爲她去死?爲她去死的人,只能是自已!他算哪棵蔥啊?
可恨的是,沈千尋居然還爲他治傷,又幫他收殮下葬,她是誠心要氣死他吧?
一想到那該死的男人居然把自己心愛女人的畫像抱在懷裡,他就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
可他是君王,若讓人知道自己竟然因爲一個小軍醫吃醋,那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所以,他一肚子醋意,只能通過下毒這事兒發作出來,嫉怒之下,他口不擇言,脫口便叫:“你還真是夠歹毒夠無恥的!”
沈千尋一怔,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歹毒?無恥?
他竟然這樣說她?
就因爲怕他這樣說,她才一再忍讓,可到最後,卻仍是換來他這一句歹毒無恥!
她的心陡然間變得冰涼。
她扯着嘴角笑起來:“皇上是今日才知道,我沈千尋歹毒無恥嗎?好!我一定不辜負皇上的期望,把這歹毒無恥發揚光大!”
下一句,她幾乎是哽咽着吼出來的,龍天語一怔,隨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有心開口解釋,可明明自已一點錯處沒有,爲什麼老是向這死丫頭低頭啊?
男人的自尊讓他保持倔強的沉默,沈千尋看他一眼,轉身離開,他有心去追,卻又放不下面子,腳在地上磨了磨,終是釘在那裡沒動。
但沈千尋從此卻沒了蹤影。
她像是突然的就從人間蒸發了,連李百靈他們也不知她去了哪裡,聞知她失蹤,俱是一臉驚惶。
龍天語心裡一沉,忙派人去尋,可沈千尋若成心想躲,任誰也別想找到。
“她這回離開,是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棲風殿裡,龍天語呆呆的看向李百靈。
李百靈默然不語。
“朕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龍天語目光呆滯,“沈夫人,您知道嗎?是朕做錯了嗎?朕從未對一個女子,如此寵溺包容,哪一回不是朕讓着她?朕總不能爲了她,便做那無情無義之人,平白的送掉一個柔弱女子的命!”
李百靈依然沉默。
“沈夫人,你怎麼不說話?”龍天語面色疲倦。
“草民無話可說!”李百靈嘆口氣。
“無話可說,其實就是說,是朕的錯吧?”龍天語苦笑,“朕始終不知哪裡做錯了!朕愛她寵她,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她!”
“可皇上您不信她!”李百靈低嘆,“您愛她寵她,便該信她,您愛着的那個女人,從來不是一個滿口謊話無事生非的女人!她聰明通透,不會無緣無故的誤會別人,可您不信她,自從柳蔓出現,您就再也不信她了,草民不知道爲什麼,或許,皇上自己心裡清楚吧!”
龍天語臉上露出迷茫之色,他癡忡不語,李百靈起身告辭,走到玄關處,又道:“皇上不必擔心,千尋沒有離開,她應該去做她早該做的事了,不過,她做完事會不會離開,草民也不知道,她這段日子心裡很苦,草民看着心疼,突然就覺得,皇上和王妃其實並不適合,回到帝都之後,誰知道會有多少個柳蔓跳出來呢?想想就累得慌!”
她長嘆一聲離開,龍天語坐在那裡,心裡一陣陣抽搐發涼。
梅菀,柳蔓聞知沈千尋失蹤的消息,得意大笑。
院子的某處角落裡,低頭打掃衛生的老傭人擡頭看了一眼。
頭髮花白腰背佝僂的老婦人,卻有着極銳利清冷的一雙黑眸。
她是沈千尋。
誰也沒有想到,這幾天大張旗鼓尋找的那個人,竟然無聲無息的躲在柳蔓的梅菀裡,扮作一個不起眼的打雜的婦人。
沈千尋這兩天收穫不小。
之前的猜測,一點點被驗證,柳蔓確與沈千夢有勾結,而傳信的人,除了雪鶯外,還有那兩個叫黑三黑四的男人。
只是,她還沒有找到雪鶯父母的下落。
但她很有耐心,因爲柳蔓很快就會知道,她的作,會給她帶來什麼後果。
某天夜裡,她突然感到已近痊癒的傷口,傳來一陣麻癢疼痛,她下意識的伸手撓了一把,指尖溼粘,而胸前卻似有什麼東西被撕扯下來。
她嚇了一跳,忙令雪鶯掌燈,這細看之下,不由魂飛魄散。
本已癒合的傷口處一片紅腫潰爛,被她方纔一撓,鮮血膿水混在一處,說不出的噁心,雪鶯下意識的扭過了頭。
“怎麼會這樣?啊?怎麼會這樣?”柳蔓尖叫,“快,叫大夫!叫大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