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尋沉靜開口:“小公主,死於刎頸自殺!”
她的聲音不高,卻似一顆巨型炸彈扔在人羣之中,掀起尖叫驚呼無數。
“自殺?哈哈哈!”汐貴妃冷笑,“早就料到,你會幫那個賤妃說話!因爲,你們本就是一丘之貉!”
“貴妃娘娘何必出口傷人?”沈千尋淡淡道:“我不幫任何人,只以事實說話!”
“事實就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手腳被綁上,還能拿刀子把自己割得支離破碎,然後再割斷脖子自殺嗎?”汐貴妃惡狠狠道:“沈千尋,你越來越會斷案子了!”
“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自然不會這麼做!”沈千尋頓了頓,加重了語氣,“可是,一個二十歲卻又被人嫌棄的女瘋子,卻完全有可能做出這種事!”
“你在說什麼?哪來的二十歲!”汐貴妃尖聲大叫。
“娘娘確認,你那個小公主,只有五六歲嗎?”沈千尋也陡地拔高了聲調。
龍熙帝皺眉:“沈千尋,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千尋深吸一口氣,指着牆角的的女屍,字正腔圓一字一頓道:“事情的真相是,你們眼中的小公主小草,並非一個五六歲的孩童!而是一個二十歲的成年人!”
“這……怎麼可能?”龍熙帝也嚇了一跳。
“她患有一種天生的侏儒症!”沈千尋快步走到小草面前,撬開了她的口腔,“或許她的面容經過修飾之後,可以騙過所有人,可是,有一樣,她是騙不了人的,那就是,她的牙齒!”
“一個成年人的牙齒,無論是大小和磨損程度,都跟一個五六歲的幼童全然不同,五六歲時,纔剛剛生出六齡牙,也就是所謂的槽牙,可你們看,這位小草公主的牙齒,不覺得過大了一些,又太過齊整嗎?”
沈千尋掠了那牙齒一眼,事實上,在她第一次驗屍時,便已感覺到不對,只是,當時先入爲主的認爲小草是個孩子,沒往深處想,可聽了一水的事後,她才陡然想到這一節。
“就只憑這牙齒嗎?”汐貴妃不甘認輸,“或許她的牙齒天生異常,小孩子生牙或早或晚,又有什麼奇怪的!”
“貴妃娘娘若覺得這還不夠奇怪,那麼,我便再找一件奇怪的東西給你看!只是,希望娘娘不要覺得血腥!”沈千尋從藥箱中取出自己的手術刀,毫不猶豫的向小草的肚腹剖去,衆人齊聲驚呼,膽小的早已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沈千尋卻是面色漠然,她的刀靈巧的活動着,隨着皮肉的剝離,肚腹之中的東西便顯露出來,那些還在瞪眼觀望的人直覺得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那是什麼?”聽命上前細察的胡厚德顫顫的問。
“胎兒。”沈千尋回答,“一個剛滿四個月的胎兒!不過,在她母親沒死之前,她就已經是一個死胎了!”
“胎兒?”胡厚德差點暈過去,“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肚子裡,怎麼會有胎兒?”
“五六歲的孩子肚子裡,無論如何都不會有!可是,一個二十歲的侏儒肚子裡,卻是可以有的!”沈千尋擡眼望向汐貴妃,“娘娘這回可信了嗎?”
汐貴妃從她動刀的那一刻起,已經失了呼吸,此時已是滿面灰敗,掩面大哭來掩飾:“天哪,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養了個妖怪啊!”
沈千尋笑得鄙夷:“娘娘不知自己養了個妖怪嗎?可依常理推論,娘娘應該知道呢?我聽說娘娘經常和小草一起洗澡,微微隆起的腹部,娘娘看不到嗎?異於普通女童的私密之處,娘娘也瞧不到嗎?”
她步步緊逼,汐貴妃被她逼得說不出話來,索性放聲大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懷疑是本宮有意指使她這麼做的嗎?本宮意外得到一女,歡喜尚且來不及,哪裡會盯着她的身子瞧個不停?”
“恕奴婢直言!她的身子,就是隨意的掠上一眼,也能瞧出異常!”沈千尋面帶嘲諷,環視左右,說:“畢竟這是女子的身子,就算死了,也不好讓男人來瞧,皇上,臣女建議,讓各宮的嬤嬤們過來瞧一瞧,看我說的,可是實情!”
龍熙帝面色陰沉的揮了揮手,嬤嬤們心驚膽戰上前,胡厚德等人雖是男人,卻是個太監,自然也要代皇帝去看。
沈千尋命人拉起帷帳,拿刀挑開小草的褲子,嬤嬤們太監伸頭一瞧,齊唰唰的捂住了嘴!
“還真是個成年女人!”
“驗屍官說得不錯,這絕不可能是女童的身子!”
“真是太噁心了!真是個妖怪!”
“皇上,沈姑娘所言非虛,這可真是個妖孽!”胡厚德也連連撇嘴。
……
她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沈千尋冷哼一聲,轉向汐貴妃:“娘娘,您聽到了嗎?嬤嬤太監們只看一眼,便知有異,娘娘與小草數次共浴,竟然什麼也沒看出來,娘娘的眼神,竟然這麼不好嗎?”
“沈千尋,你一個小小的官家之女,竟敢嘲諷本宮螞?”汐貴妃惱羞成怒。
“娘娘說錯了!”沈千尋一字一頓道:“不是嘲諷,是指證!奴婢以刑部驗屍官的身份來指證娘娘,明知小草是這等怪異之女,卻還要將她留在宮中,小草自刎嫁禍伶妃,娘娘敢說自己不是嫌疑最重的嗎?”
她這一回,可不肯再給龍熙帝留一丁點面子,哪怕他一轉身便尋個由頭殺了她,這會兒她也要在衆人面前撕下汐貴妃的假面,要讓她付出應有的代價!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尖銳冰冷的聲音陡然介入。
“驗屍官這話未免太過武斷吧?”
一個年近三十的男子從人羣中緩緩走了出來,着一襲大袖白交領黑袍,劍眉朗目,十分俊逸,只是,鼻形卻略有些鷹勾,映得那雙銳利雙眸亦如鷹隼般咄咄逼人,破壞了整張臉的美感。
這人,是龍震的二兒子,龍家二少爺,龍逸。
沈千尋微微一驚。
要論起武功,龍震的三子龍嘯最是驍勇善戰,可要論起謀略,二子龍逸卻是個陰險狡詐之輩,他平日裡少言寡語,不顯山亦不露水,亦很少過問家事,最喜歡的,是到處遊學,結交些隱世高人。
這樣一個人,會出現在皇宮之中,看來,龍震對這個案子,十分看重。
但是,太看重又怎麼樣?他龍逸就是玉皇大帝,也無法扭轉今日頹勢了!
她冷笑着,直直的對上他陰沉銳利的目光:“二少爺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存疑而已!”龍逸盯住她,“小草在宮中已有月餘,沒出這事之前,誰能想到她竟是個成年人?就算看到她的身體,至多覺得怪異,卻也不會想得太多!你總不能因爲這件事,就說汐貴妃娘娘是幕後主使!也不能因爲小草是個成年人,就說她一定死於自殺!敢問在場的每個人,誰能把自己捆成這樣,還敢玩得出這樣的自虐自殺?自己對自己,真的能下這樣的狠手嗎?小草是瘋子嗎?”
沈千尋脣角微勾:“二少爺問得好!這個問題,就算你不問,我也會逐一解釋的!”
她走到小草的屍體前,指着那一道道傷痕,侃侃而談,最後着重落在那幾道試切創上。
“敢問二少爺,如果九伶真想殺死小草,怎麼會留下這樣淺的傷痕呢?在皇宮內院之中,隨時都有人可能發現她的惡行,她在這裡玩刀法,是誠心想暴露自己嗎?如果你是兇手,你會這樣做嗎?”
“驗屍官不知道什麼叫虐殺嗎?”龍逸面容陰狠,“先虐後殺,有幾道極淺的傷痕,不足爲奇!”
“既有虐,必有反抗,那麼請問二少爺,這裡的血跡,爲何又是這樣平整?”沈千尋譏笑道:“就算殺一隻雞,也總得撲騰幾下吧?小草可不是雞,她是一個二十歲的成年人!”
龍逸無語,轉而又說:“繩子捆着,如何完成刎頸動作?”
“我來示範給二少爺看!”沈千尋從地上撿起一根繩子,學小草的樣子,捆在自己身上,看似捆得很結實,可是,雙手卻可以靈活活動。
“二少爺這回看明白了嗎?”沈千尋不無嘲諷的問。
“明白又怎麼樣?”龍逸冷哼一聲,“我還是那句話,誰敢這麼對自己動手?你敢嗎?你們敢嗎?”
衆人皆拼命搖頭。
“我不敢!他們也不敢!”沈千尋反脣相譏,“可是,小草不是我,也不是他們!她是一個瘋子,一個因爲侏儒症沒法過常人生活,沒法獲取男女情愛而心理變態的瘋子!”
“你憑什麼這麼說?”龍逸亦是毫不相讓。
“我憑證據!”沈千尋拍拍手,叫:“帶證人!”
藍田和幾個男人很快就被帶了上來,依次站在那裡,看到小草的屍身,藍田一臉的傷心悲痛,其餘幾個男人,卻都又驚又懼,又恨又嫌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