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時冷蓮的事,智華已經忍無可忍。
佛門清修之地,又值奉香禮佛之日,居然有人,膽敢在清寺山殺生!
別說人,就算是牲畜,智華也已經不能再忍。這不僅僅是藐視清心寺,更是不尊佛祖!
對於和尚而言,最不可容忍的,莫過於有人不尊佛祖。
寧蠑輕狂慣了,就算奉香節食肉,卻也不曾在清寺山殺人,不算大不敬。再者他們也不敢管寧蠑,但她冷沐真算什麼東西?說白了就是廢物一個!
智華又是出了名的急性子,豈容一個廢物張狂?
一聽“冷沐真”三字,有人歡喜有人憂。
剛剛冷沐真一個高度概括,撇清了她的責任。但皇帝深知,就算不是丫頭殺的,也與丫頭脫離不了關係。
皇帝本想將這事瞞下來,起碼不讓方丈等人知曉,沒想到這個敗家女兒,竟直接告狀到了方丈那兒!
平時習文,倒不見她如此勤奮,告狀倒是挺勤快的!
注意到四公主得意的神色,皇帝直接一個凌厲的眼神,示意她不要多言。
四公主哪裡是管得住嘴的人,上次冷沐真惹了她,這次就算同歸於盡,她也不會輕饒了冷沐真!
隨即無視皇帝的警告,四公主一指冷沐真的房間,“智華大師,那就是冷沐真的房間。她竟敢在清心寺殺人,蔑視佛祖,簡直罪無可恕!”
最後看了一眼慘死的清瑩,智華再次雙手合十,向死者微微一拜,繼而迅速進了冷沐真的房間。
皇帝一驚,忙跟了進去。只見智華十分衝動,大喝一聲“孽障”,合十的雙手便空出一隻出掌,掌風何其霸蠻!
沒想到出家人出手,也這麼不留情面!
冷沐真軟躺在牀上,現在的她只想好好休息,哪裡管得了智華老和尚的出招?反正有皇帝在,自有皇帝護着她。
就算皇帝護不住,也有寧蠑治傷。
連那麼重的刀傷,她都扛住了,還怕這臭和尚的掌風?
果不其然,皇帝不顧威儀,直衝上來一邊護着丫頭,一邊用手背一擋。
兩道內力碰撞,強大的掌風發散開來,周圍的桌椅板凳齊齊倒塌!
冷沐真瞥了一眼,臭和尚武功不錯嘛!
皇帝卻沒有那麼輕鬆,剛剛擋了一掌,好像受了一點內傷。
但還是一心牽掛丫頭,轉眸看丫頭一眼,強忍着痛意,確定了丫頭無事,才向智華一句,“出家人以慈悲爲懷,智華大師衝動,若那一掌拍在沐丫頭身上,智華大師亦是破戒殺生了!”
見冷沐真這個兇手安然躺着,智華依舊不能理性,不滿地冷冷一哼,“貧僧替佛祖教訓孽障,還請皇上退後!”
智華一衝動,便什麼規矩都忘了。
這一點,皇帝早已經見怪不怪,但心下還是免不了怒火。
剛剛掌風呼嘯,威力極其強大。李佺觀察了許久,纔敢巍巍顫顫地上前,扶好已經站不穩的主子,“皇上受傷了?用不用奴才傳太醫?”
皇帝不曾回答,智華先一步一笑,“方纔皇上要顧着這兇手,還要擋下貧僧的掌風,又不能傷了貧僧,只怕已經受了內傷。皇上還是快些就醫去,貧僧也好專心對付這臭丫頭!”
臭丫頭也是這死禿驢叫的?
冷沐真訛了一聲,沒大沒小地回了一句,“死禿驢!”
什麼?死禿驢叫誰?
智華一震,這廢物什麼時候如此膽大了?記得三年前,她被一幫人圍毆,還是一副懦弱不堪的樣子,如今怎麼天翻地覆了?
在他看來,不管怎麼天翻地覆,廢物始終還是廢物。膽敢在寺內殺生,便是死路一條!
一聽死禿驢三字,智華更是來氣,取來隨從手中的禪杖,直直向冷沐真打去,“臭丫頭,不知天高地厚,老衲今日就替佛祖殺了你!”
替佛祖?冷沐真呵呵一笑,“別侮辱佛祖了,佛祖會希望你殺了我?佛祖有這麼狠心?”
明明是他自己動了殺念,還非得扣在佛祖頭上,這算什麼出家人?還大師呢?大屎還差不多!
冷沐真嘲笑不斷,智華的禪杖更是不停。皇帝一驚,只能再次當起中間人,保持兩邊都不受傷的情況下,再次用手擋住了禪杖!
原就有內傷了,這麼一擋,傷得更加厲害。
聽到皇帝的重咳聲,冷沐真才無奈起身,小心扶住皇帝另一隻胳膊,“皇上,您受傷了?”
死禿驢的內力高深,皇帝雖與他不相上下,但有所保留,自然敵他不過。
感受到她的貼近,皇帝心下一喜,總覺跟她在一起,自己也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被她扶着,傷口好像並沒有那麼疼了,反而心內多了一分溫暖,不由暖暖向她一笑,“朕無事,你平安即可,朕說過要保護你的。”
也不知爲何,這句肉麻的話,竟帶給她幾分感動。
經過下午的練習,內力也恢復了大半,冷沐真隱隱能感覺到皇帝的內傷。傷倒不重,只是年紀擺在那兒,難免會扛不住,遂向李佺一句,“勞煩總管,帶皇上回去,讓太醫來瞧瞧。”
“不必,”皇帝只覺自己年輕了,也固執起來,“朕說過要保護你,朕還是留下來,或者你跟朕一起走?”
這話,從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夥子口中說出,再正常不過。但從一個六十出頭、奔七的人口中說出,聽着總覺得怪異得很。
冷沐真不自在地一顫,還是硬着頭皮安撫一句,“皇上的龍體要緊,不必爲臣女擔憂,快回去吧!”
見她眼神真誠,皇帝也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隨即點了點頭。走之前,還不忘怒瞪智華一眼,“大師傷了朕,朕不會不追究的!”
像是警告般,卻用了雙重否定。聽似在說,你若放過丫頭,朕便放過你,若傷丫頭,朕不會饒你。
智華雖然性子衝動,但腦子還是聰慧的,自然聽得懂皇帝的意思。
這時,外頭幾位大師,才進了房間。
並不是他們見死不救,或是撇清自己,而是女子的房間,出家人實在不好進去。
但智華衝動,他們又沒能及時攔住。本想等着他出來,誰知裡頭傳出打鬥聲,他們只好聞聲進來。
皇帝負傷離開,智華還要出手,及時被方丈攔下,“智華,不得無禮!”
智華卻依舊耐不住性子,“方丈休要攔着,這丫頭在寺內殺生,佛祖絕不能忍!”
張口閉口佛祖、佛祖的,冷沐真嗤之以鼻,清心寺內若有一尊佛就罷了。連佛都沒有,張口閉口佛祖佛祖的,這臭和尚也不臉紅?
既然是佛祖不能忍,就讓佛祖來滅她好了,這臭和尚湊什麼熱鬧?
冷沐真不滿地想着,不屑地白了智華一眼,“臭和尚,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本小姐殺生?”
說起證據,智華才冷靜下來,立馬指了指四公主,“四公主便是人證,親眼看見你殺人,你這臭丫頭還敢抵賴麼?”
人證?什麼叫人證?
居然跟堂堂大律師亂扯“人證”?
看來這和尚,也是個睜眼說瞎話的主!
冷沐真不屑一笑,“以你之言,若我說是四公主殺了清瑩,我、芷蕾皆爲人證,是否四公主的罪名也成立?”
智華被問得一時無言,一邊只有一個人證,另一邊有兩個人證,那肯定是兩個人證比較可信!
想着,智華已經將禪杖對準四公主,逼供般瞪大了雙眼,“說,是不是你殺的人?!”
眨眼間,禪杖近在眼前,四公主驚了一驚,忙辯解地搖搖頭,“大師明察,本公主與那侍女素昧平生,根本沒有動機殺她呀!”
這麼一說,智華又動搖了,復將禪杖對準冷沐真,“沒錯,四公主沒有殺人動機!”
這和尚,原來是個缺心眼的!
這麼個缺心眼的和尚,也能被尊稱爲大師?
冷沐真一笑,笑意中更多幾分嘲意,“她怎麼沒有動機?上次宮宴,四公主與我發生口角,已經結下了怨。但皇上一心護着我,不准她傷害我。她懷恨在心,只好殺了我的貼身侍女,以泄此恨。”
這麼一說,好像四公主的動機比較大。
智華又將禪杖,轉向四公主,“你是否記恨她?”
四公主再次一驚,沒等回話,冷沐真便先聲奪人,“她若不記恨,也不會找來大師,借大師之手殺我。此事其實再簡單不過,她想殺我,但不得辦法。只好在寺內殺生、誣陷於我、再借刀殺人,目的就達成了!”
辯護這種才能,誰能跟她這位大律師比呢?
冷沐真得意,向四公主挑釁一笑。
四公主被說得啞口無言,原本想好的說辭,一時沒想起來。
眼看着智華聽信了冷沐真,四公主才急中生智,又爲自己辯護起來,“大師勿聽她胡言亂語。本公主聽說,那侍女不甘爲侍女,想趁着出遊逃跑,但是被冷沐真逮到了。
冷沐真自回府那日,便輕狂得不得了,如今更不把佛祖放在眼裡,所以不管在不在寺內,都毫不猶豫地殺了那侍女!”
這麼一說,也有幾分道理。
智華剛要變換動作,冷沐真突然一笑,“清瑩是被折腰殺死的,以我的三腳貓功夫,沒有那個本事。反而四公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