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沐真聽得出,皇帝並非真的同意,只是此事涉及兩國邦交,皇帝不好當着衆人面前拒絕千夜冥。
若皇帝真的同意,當即就會下旨,而非口頭上答應。
皇帝心裡打什麼主意,冷沐真不清楚。她只想着,不管是不是爺孫關係,她都是皇帝照顧了十幾年的丫頭。
十幾年的感情,不可能這麼容易撒手。
幸而皇帝沒有下旨,不然洛商、凌晟連成一心,她再猶豫,也非嫁不可了!
千夜冥卻沒想這麼多,不管皇帝是否真心,只要他鬆了口,千夜冥就有辦法儘快將妹妹娶進門!
趁着皇帝還未多說,千夜冥故作平常地,向冷沐真一笑,“沐真,咱們終於可以長相廝守了。”
說着,騰出手,佯裝感激地向皇帝一禮,“既然皇上同意了,事不宜遲,本太子還要帶着沐真,去見父皇和母后。這幾日多謝皇上的款待,本太子與沐真就此告別!”
“啊?”冷沐真微微一驚。
皇帝一心着急,並沒有注意到丫頭的神情變化,只忙着喊住千夜冥,“千夜太子不忙離開,朕確實同意了你們的事,只是凌晟皇帝和皇后,恐怕還不知你們的情況吧?”
接到皇帝的眼神,李佺忙接了一句,“大小姐不僅是冷族的掌上明珠,更是皇上最疼愛的千金。婚姻大事,千夜太子還是提前告知凌晟皇帝、皇后,一來是對大小姐的尊重,二來也讓皇帝皇后有一點心理準備呀!”
千夜冥微微一笑,“洛商皇帝多慮了,此事本太子早已經傳信,告知了父皇母后。帶沐真一起回凌晟,並非本太子一人的主意,也有父皇和母后的想法。”
“原來如此......”皇帝勉強笑着,原來凌晟皇帝和皇后早就知道了,若千夜冥不及時回去,只怕他們很快就會傳信來,甚至派人來接。
到時候若沒個兩全的辦法,皇帝就只能看着丫頭離開了。
不知老太君願不願讓丫頭遠嫁,若她不願,那麼皇帝便多了一分希望。
此事還是能拖延就拖延着,皇帝心下想着,面上慈藹一笑,“既然雙方都同意,也就不急於一時了。如今正是踏春時節,沐丫頭難得伴君踏春,不若等到踏春結束,千夜太子再帶丫頭回國吧?”
此次踏春,就是爲了獲得解咒毒的辦法,冷沐真自然不會半途而廢。
千夜冥也明白妹妹的意思,遂點了點頭,“那就等到踏春之後,再動身回國吧!”
只要拖延足夠的時間,將沐丫頭納爲妃子,千夜冥想娶都不行了!皇帝精打着算盤,先一步上了馬車。
本想邀沐丫頭一起的,只可惜被千夜冥搶先一步。他剛剛又慷慨陳詞,說同意他們的事。既然同意了,自然不能當衆拆散鴛鴦。
反正只是同乘馬車,就隨他們去吧。想來成親之前,千夜冥不會做出什麼苟且之事,只要丫頭身子清白,皇帝就有機會佔爲己有!
雖是這麼想,可上了馬車,皇帝心裡還是七上八下。
衆人紛紛上了馬車,浩浩蕩蕩往行宮而去。
金絲楠馬車內不快活,其他馬車內更是議論紛紛。公主小姐們,原是分開幾個馬車乘坐的,現下也聚在一起,討論着千夜冥與冷沐真的事。
“也不知那廢物有什麼好,不過仗着冷族嫡女的身份,憑什麼得千夜太子親睞?”
“唉,雖說遠嫁不好,但凌晟也是一大強國。我若能遠嫁去凌晟,也寧可背井離鄉,不顧一切隨千夜太子而去!”
“做你的白日夢吧,千夜太子會看上你?”
“那廢物雖然無才無德,但相貌還是數一數二的。咱們國內,除了雲小姐,想來沒人與她比肩了。”
“胡說,本小姐就比她漂亮數倍!”
“聽說千夜太子,一日三餐皆是山珍海味、滿漢全席,一餐都不能寒磣。平時的吃穿用度,更是咱們的數百倍、數千倍!”
“真的?唉,如此富豪,怎就瞧不上我呢?”
大老遠,就聽見各個馬車內的議論聲。冷沐真收起內力,捂了捂耳朵,不耐煩地蹙起眉頭,“真是煩死了,全在議論咱們的事!”
千夜冥自然一笑,“咱們的事新鮮嘛,等過去一陣,便沒有人議論了。”
冷沐真贊同地點點頭,突然起了疑心,“你要娶我,不會是一時興起吧?”
“一時興起?”千夜冥聽得一驚,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我都已經向洛商皇帝請旨、請所有人見證了,你還不相信我呀?”
這麼一說,倒說得冷沐真有些難爲情,“不是不相信,只是你是一塊唐僧肉,人人都想吃。我怕你身邊的美人一多,就把我給忘了嘛!”
所謂美人,心一個比一個黑、情一個比一個假,他根本不會理會。
再者照顧妹妹,是他一生唯一的計劃,打從決定娶妹妹的一刻起,他就不打算娶納其他女子了。
在他心裡,妹妹比任何人都重要,怎會顧此失彼?
千夜冥想着,突然惑了,“什麼是唐僧肉?聽着像是和尚吃的,和尚也吃肉?”
是他沒讀過西遊記,還是這個世界沒有西遊記?
冷沐真笑笑,“不是和尚吃的肉,而是一個和尚的肉。那個和尚就是唐僧,他相貌俊朗、才華橫溢,還是皇帝的結義兄弟。那樣的美男子,是所有女子的夢中情人。”
千夜冥聽得一頭霧水,“既是夢中情人,爲何要吃唐僧的肉?再者和尚梯了度、出了家,沒了頭髮又有什麼英俊可言?你說他才華橫溢,和尚不就讀讀經書,還能有什麼才華?哪國皇帝如此無趣,竟與一個和尚拜把兄弟?”
問罷,冷沐真已經無奈,本想耐心解釋,千夜冥突然多疑,“那個唐僧,現在還活着麼?你會不會愛上他?”
被他問得,冷沐真也不知如何回答,只無奈地搖了搖頭,“那個唐僧十分迂腐,且固執己見,聽不得其他人的想法。如此之人,我不會喜歡,更不會愛上。”
千夜冥心下鬆了一口氣,同時又開始緊張兮兮,“那你方纔,將我比作唐僧肉,是不是不滿於我?還是你想讓我剃度出家?既然這位唐僧一無是處,又怎會是女子的夢中情人?”
以前看西遊記,冷沐真都沒有這些新奇的想法。如今聽千夜冥一問,冷沐真也不禁自問。
唐僧長相雖好卻是個光頭,性格慈善卻是個迂腐之人。這樣的人,憑什麼成爲女子的夢中情人,難道只是因爲他有權有財,又是李世民的結拜兄弟?
見冷沐真不回答,千夜冥更加急了,“沐真,你若不滿於我,一定要指出來。爲了你,我願意改正所有惡習弊端!”
回過神來,只見他堅定的眼神,冷沐真不由一笑,“想什麼呢?我將你比作唐僧,是說你英姿颯爽,是所有女子的夢中情人。而非說你迂腐,更非讓你剃度出家!”
聽罷妹妹的話,千夜冥才放心下來,釋懷一笑,“原來是這樣,那我有什麼地方,令你不滿麼?”
“沒有!”冷沐真開懷一笑,想也沒想,便答了一句。
得到妹妹的肯定,千夜冥會心一笑。從小到大,他都沒有愛過什麼女子。不過周圍情情愛愛諸多,他見也見過了。
不管是被親人誇讚,還是被愛人誇讚,都不比妹妹來得親切、欣慰!
瞧着他會心的笑容,可愛又透着一絲純真。這樣的眼神,冷沐真在這具身子上,也看到過。
記得當時,冷亦寒用詩句讚美她,用的就是純真這一詞。
他純真、她也純真,而且純真得近乎一模一樣。這就是緣分?
冷沐真心下想着,在嘴角淺淺劃開一絲笑容,靜了一會兒突然開口,“我覺得你對我好,不像是戀人,倒像是兄妹!”
“啊?”千夜冥錯愕,怔怔看着丫頭,“怎......怎麼說?”
冷沐真還沒意識到什麼,只笑着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聽別人說過,女子的一生有兩種命,一種是母親命,十分操勞;另一種是女兒命,一生受人疼愛。我大概就是妹妹命,到哪兒都有兄長般的人疼我、愛我。”
她終於感覺到了麼?
千夜冥突然生出幾分感動,一時間,眼眶竟溼了。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哭。
他這樣的人,這輩子不可能有後了,只有妹妹相依爲命,卻不能告知自己的身份。
本以爲這個秘密會死守下去,沒想到她還是感受到了。
聽了妹妹一席話,千夜冥一時不知如何回話,只含着淚一笑。
今生今世,不管如何,他都會全心全意地疼愛妹妹!
冷沐真卻驚愕,忙拿出手絹,替他拭去眼角的淚痕,“你怎麼啦?大男人哭什麼呢?”
千夜冥微微一笑,“沒什麼,我也覺得咱們的感情,並非普通的愛情,而是至深的骨肉親情!”
瞧着他堅定無比的雙眸,冷沐真心猛地一跳,腦中忽而浮現一幕:她與寧蠑對坐,像是聽說了什麼,突然泣不成聲。
畫面中的她,哭泣的雙眸,竟與千夜冥如今的雙眸,驚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