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下,老太君的雙眸更加幽深,“我早說了,不要喚我梨兒。”
“寧......冷老太君......”樊弘吞吞吐吐,勉爲其難地喚了一聲老太君。
除冷老太爺外,老太君不會與其他男子多說一句話,即便人到老年,心亦是不變。
老太君遂不言語,四下瞧了一眼,冷冷一哼,“算她逃得快!”
按說雪姒身上有梅香,朝着梅香追去,便可尋到她。
但是雪姒狡猾,刻意收斂梅香,再加上一些迷幻術,將梅香鋪就另一條道理,追擊者很容易誤認。
先前寧蠑和千夜冥到苗川外,便是誤認了梅香,走了沒有梅香的一條道。沒想到正是雪姒所在的地方,這才中了雪姒的埋伏。
雪姒雖表面上敬重懼怕老太君,但同時又對她恨之入骨,只要待着暗算的機會,絕對不會放過。
老太君曾中過雪姒的奸計,自然知曉追擊對自身不利,遂放她一馬。
“梨......冷老太君......”樊弘再一次開口,凝着老太君幾步上前,神色之間盡是思念,“近來過得如何?還有人爲難你麼?”
老太君眸光清冷,只瞧了樊弘一眼,便轉向寧蠑和千夜冥,“沐丫頭呢?”
打從滴血驗親之後,千夜冥便故意避開不見老太君。聽說老太君住進行宮後,更是儘量待在自己的住處,有老太君的地方,便不會有他。
想想這些年所受的苦,都是這個親祖母造成的,如今面對時,千夜冥還是恨之入骨。
與老太君神情對上的一刻,千夜冥施展輕功,消失在老太君面前。其冷漠程度,絲毫不亞於老太君對待樊弘。
“千夜太子......”老太君臉色一變,正要去追孫兒,卻被寧蠑攔住,“他不會同你說話的,別追了,救沐兒要緊。”
孫女、孫子都要顧,老太君有些顧之不及,剛從孫兒的擔憂中出來,又不由擔憂孫女,“沐丫頭在哪兒?”
“沐丫頭?沐丫頭是誰?”樊弘苦思冥想了許久,還是沒能想起這個人。
他是江湖中人,老太君是寧族千金,他們本就沒有太多交集。聽說老太君嫁入冷族後,他們見面的機會便更少了。
而後老太君抱了孫子、孫女,他們便再沒有見過面了。冷族消息密封,再加上樊弘沒有刻意打聽,因而不知沐丫頭爲誰。
“沐丫頭便是老太君的孫女。”寧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老太君,只好轉移話題,先回答樊弘的問題。
不過這個樊弘,剛剛已經知曉了丫頭的身份,萬一讓老太君知曉聖女之事,不知丫頭會不會發火。
寧蠑暗暗想着,必須先趕走樊弘了。
只是如今知曉聖女身份的人越來越多,老太君總有一天也會知曉,紙終究包不住火。
“你已經有孫女了......”想起自己如今還孤身一人,樊弘不由覺得淒涼,凝着老太君的神情,亦透出幾分苦楚。
不知爲何,聽到樊弘的聲音,老太君便覺莫名地煩躁,“今日之事,我暫不與你計較了,你滾吧,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好,我滾......”樊弘乖乖應了一聲,最後凝了老太君一眼,幾年相思最終爆發,“只是梨兒,即便你有了孫女,你我之間的承諾,我也會遵守一輩子!”
承諾......
想起年輕時的衝動,老太君不屑一笑,眼中卻也透着幾分淒涼,“滾吧!”
面對老太君,樊弘似乎任何事都唯命是從,說罷最後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打從寧蠑出生,便不見老太君與樊弘有交集,如今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不由好奇,“老太君與樊弘......”
話還沒問出口,便接到老太君一個警告的眼神,“長輩之間的事,小輩不必多管,沐丫頭呢?”
剛剛真是衝動了,一心擔憂丫頭,脫口而出便讓老太君救丫頭。
差點忘了丫頭在魔宮,總不能叫老太君闖進毒林吧?
三思一二,寧蠑方笑,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沐兒已經回宮了。”
“回宮了?”老太君反應不及,只留一臉的疑惑。
“是啊。”寧蠑微有心虛地一個低眸,又理所當然地一笑,一邊比手畫腳一邊說道,“方纔雪姒和樊弘爲難,我和千夜冥留下對付,讓沐兒先逃了。”
聽似理所當然的回答,老太君卻狐疑一眼,“既然沐丫頭回宮了,我剛從宮裡出來,按理來說應該會遇見她吧?”
寧蠑勉強一笑,語調比平時輕了些許,“按理來說應該會遇見的,只是總有巧合的時候,擦肩而過了嘛!”
總覺得他們有事瞞着,老太君臉色一冷,“你們逃出宮,究竟想做什麼?爲何到了毒林附近?蠑小兒,魔宮素來狠毒,魔尊的功力更是高深莫測,我不是早就告誡了,不許靠近魔宮麼?你實話實說,沐丫頭是不是被魔宮的人抓了?”
寧蠑無奈一笑,“小丫頭片子,與魔宮毫無交集,更無仇恨,抓她做什麼?”
這麼一說,倒也是個道理,老太君贊同似地點點頭,“魔宮確實沒有理由抓沐丫頭,既然如此,沐丫頭究竟去哪兒了?”
“回宮了呀!”寧蠑依舊回答得理所當然,甚至比方纔還少了一分心虛。
老太君微微顰眉,半信半疑地睨着他,“好,咱們這就回宮,若沐丫頭不在宮裡......”
話音未落,寧蠑便急着打斷,“若沐兒不在宮裡,說明走得太慢,還沒到達。咱們等個時辰,總就到了吧!”
老太君的臉色徹底一冷,“沐丫頭輕功高絕,或許連你都不是對手。從這裡到行宮雖遠,但以輕功高絕者來說,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到達,哪有走得慢之說?你們究竟有什麼事瞞着我?”
老太君這不依不饒的性子,寧蠑早已經習慣了。按理來說,這麼多年,早該想出對付的法子了。
偏偏這個時候腦子不夠用,這麼多年還是一點沒轍。
既然不能說出魔宮一事,寧蠑只好開始胡謅,故作一副嘆息的模樣,“事到如今,我就不瞞您了!”
這般正經嘆息的樣子,老太君也見過無數次,早已經習以爲常,“你最好不要胡謅,不然我饒不過你!”
還是一眼被她看穿......寧蠑心下無奈,面上還是繼續演戲,“事關丫頭的清白,我哪敢胡謅?”
“清白?!”老太君微微一驚,聽着稀奇,不由信了幾分。
見情勢轉好,寧蠑心下釋然,面上還是繼續演戲,故作悔恨地打了自己一拳,“都怪我沒有保護好沐兒,今日雪姒暗殺我們,原是我們佔上風。而後雪姒卻聯合了樊弘,更讓我想不到的是,樊弘竟對沐兒見色起意......”
想着皇帝對丫頭見色起意,是因爲丫頭與老太君年輕時的相貌和性子相似。
而今見了樊弘對老太君一片癡情的樣子,寧蠑才胡謅了這事。
老太君信以爲真,不由一驚,雖心有所思,還是不禁發問,“樊弘爲何對沐丫頭見色起意?”
瞧出了老太君的心思,寧蠑隨之答道,“我也不知,許是瞧着沐兒年輕美貌吧!不過他差使兩個護法,抓走沐兒時,說什麼難得再見一位梨兒......我原不懂,而今似乎懂了......”
這明示暗示的意思,老太君自然明白。沒想到又是自己的罪孽,害得孫女被擒,不由悔恨當初,“既然如此,方纔就該留住樊弘,讓他交出丫頭,你爲何說丫頭回宮了?”
寧蠑故作知錯地低首,“沐兒因我的疏忽被擒,都是我的錯,我想親自救她回來......”
原來如此......老太君似乎信了寧蠑的話,顰眉指責一句,“以你的本事,哪裡是樊弘的對手,不知天高地厚!”
寧蠑知錯地點點頭,“如今我知曉了,只有老太君能救沐兒。事不宜遲,您快帶着隱衛,去一趟豹刀派吧!”
老太君信之無疑,正色點了點頭,“嗯,我去豹刀派一趟,你去找一找孫兒,務必保他平安!”
“好!”寧蠑認真答應一句,瞧着老太君離去,才撇了撇嘴。
愛人都快沒命了,哪還有空保千夜冥平安?
確定老太君離去之後,寧蠑才運起歸元真氣,散出凝香丸的香味,迅速進了毒林。
夜空煙霧繚繞,沒過多久,黑雲再一次遮住月亮。過了子時,夜色更是昏暗。
隱衛都隱在暗處,等待老太君的差使。
只有玄傾扶着老太君,到了豹刀派門前。
子時之後,所有人都已經熟睡。
值夜的弟子原在打盹,聽到叩門聲,纔不耐煩地開了門,“何人如此無禮?深夜打擾我豹刀派?!”
話音未落,老太君便是一掌,直接將那名值夜的弟子打死。
另一名值夜的弟子,原也在打盹,見到如此情形,不由懼了神色,“你.....你......你想幹什麼?”
“洛商冷族老太君到,還不讓你們掌門出來迎接?”玄傾代替主子說道。
冷老太君......豹刀派與冷族並無瓜葛,冷老太君爲何要來?
那位弟子雖有疑惑,卻也不敢多問,慌了神地跑向樊弘的房間,“掌門,冷老太君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