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連連磕頭,語氣更加懇切,“小的知錯了,小的真的知錯了,下次一定不會再犯了,小姐饒命、大人饒命啊!”
說着,又戲劇般地搬出家庭來,“小的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小,都靠着年糕養家餬口。今年開春,生意並不好,老母和內人把糧食省給小的和兒女吃,自己只沾清水,算算已經餓了十天不止了呀!如今小姐將小的生意一攪,小的要靠什麼生活呢?”
不聽這個,冷沐真還想放過他,一聽這個,冷沐真便不由來氣,“你明知自己有家眷,還不知謹言慎行?”
“就是,簡直罪該萬死!”官員立馬附和一句。
老闆卻還振振有詞,“小的只是錯認小姐和護衛是夫妻,知曉真相後,不是馬上改口了麼?”
“那拿着棍子教訓我,亦是無錯?”冷沐真立馬反問一句,跟她比口才,也不打聽打聽她上輩子是做什麼的!
聽到教訓一詞,老闆立馬垂下了頭,像是知曉了錯誤。
這才注意到一地的木棍,官員立時義憤填膺,指着老闆的鼻子便罵道,“你這不知死活的東西,居然連冷族的大小姐都敢打?來人,將這老東西抓回官府,亂棍打死爲止!”
“慢着!”冷沐真做出手勢,喊停了上前的官差,隨後睨向老闆,老太君附身般語重心長道,“今日遇上的是本小姐,所以你改口了,便也無事了。倘若遇上的是皇上呢?你如今的腦袋,還能安然待在脖子上麼?”
一聽如此,老闆的頭不由更低。
冷沐真依舊語重心長,“或許你會說,這窮鄉僻壤,皇上怎麼可能駕臨?窮鄉僻壤的,本小姐不也來了?在京城,冷族的地位,不亞於他們劉族!
再者,皇上如今踏春結束,住在行宮。從行宮回到京城的路上,這裡雖非必經,但也可以入眼吧?皇上若一時興起,想看看這裡的美食街呢?你還這般不知言行麼?
到時別說家眷的口糧問題,滿門抄斬都是幸運的!你知曉當今皇上的狠毒吧?他對於不慎言行者,可是從重處理的!”
教育了一連串,旁人都聽得打哈欠了,老闆卻真的聽進去了。
原只是想回擊老闆,誰知惹得自己說出一番言論......冷沐真無奈,只覺得自己母性大發,如今的她,就像一個恨鐵不成鋼的母親!
一聽冷沐真話落,官員連忙收起睡意,討好地向她一笑,“大小姐說得實在太有道理了!”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窮鄉僻壤的地方,皇帝也會駕臨。
就算不是皇帝駕臨,而是其他什麼厲害的人物,也不像冷沐真這般耐心。京城那些個主子,一個一個都不是心慈手軟的主。
若今日遇上的是他們,這老闆早沒了性命!
沉默了一會兒,老闆突然一個磕頭。
不知爲何,總覺得這一次磕頭,與前幾次不同,承載着幾分真誠,“小的讀書不多,只聽人說過一句話,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小的一直不能理解,如今明白了。大小姐這番金玉良言,小的必定銘記在心,今後不管遇上什麼事,都會謹言慎行,做一個有良心的生意人!”
感受到他的真誠,冷沐真像是受了感染,下意識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真有幾分母性的光輝,“你能說出良心二字,說明你良心未泯。今日的事算是一次經歷吧,回去之後,好好做年糕、重新開始,好日子總會有的!”
一般的戲裡,女主遇到這種可憐又可恨的人,教訓之後總會掏一些錢給她。
冷沐真卻清楚地知曉,越是浪子回頭,越不能拿金錢侮辱。
一來資助了他,經歷便不算經歷了;二來敗家,她可沒有那麼多閒錢,將窮人一個一個資助過來!
官員本想逮捕那人,見冷沐真沒有吩咐,便也不再吭聲。
瞧着那人離去,小廝們也跟着離開,冷沐真頓時心裡一空,恢復了小孩子的模樣,無助地看向絕塵,“又無聊了!”
都說大小姐歸府之後,性情大變。絕塵原還不信,因爲人的性子怎麼可能說變就變?
如今見了她這般活潑好動,不刻都閒不下來的樣子,絕塵才知曉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原先那個懦弱無能的廢物,居然能蛻變成爲如此活潑之人。三年回來,不僅地位不變,反而讓皇帝對她倍加寵愛。
皇帝若三年不理朝政,江山必毀於一旦。冷族雖比不得江山,卻也是個你爭我搶的小天地,冷沐真三年不理還可以依舊風光。
換而言之,是否可以說冷沐真的能力,比皇帝還強?
也不知自己從哪兒冒出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大概是與冷沐真待得久了,絕塵拍了拍腦袋,將神思轉了回來,“大小姐還是不要亂跑了,咱們回那邊的屋頂看看吧?”
“大小姐若不嫌棄,小官做東,請大小姐吃一頓?”官員立馬邀請道。
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做官,幾乎沒見過什麼大人物。這位冷大小姐雖以前是個廢物,但如今混得如魚得水,附近的小鎮都流傳着她的事蹟。
好不容易來一位人物,官員自然不會錯過,若能得到這位大小姐的賞識,升官想來不是難事!
官差明瞭大人的意思,也忙附和着邀請,“大小姐難得來一趟,我們鎮上好吃的東西太多了,留下嘗一嘗吧?”
一聽好吃的,冷沐真便來了興趣,剛要答應,便被絕塵先一步拒絕,“大小姐要儘快回行宮,不能留下用膳!”
正在興頭上,居然被他拒絕了?
冷沐真隨即一眼,沒好氣地睨向他,“你是本小姐的什麼人啊?憑什麼決定本小姐的去向?”
主僕有別,絕塵很快垂下了頭,聲調也跟着一弱,“如今快到正午了,大小姐若回去遲了,冷老太君那邊,只怕不好交代。”
他倒有幾分心思,知曉她忌諱老婆子,便搬出來壓她?
冷沐真卻是吃軟不吃硬,官員那邊好聲好氣,絕塵這邊冷言冷語,自然隨着官員那邊,“本小姐正好餓了,就隨大人一同用膳吧,不知大人貴姓?”
“免貴姓杜,大小姐若不嫌棄,喚小官爲小杜即可。”杜大人謙虛一言,只要能升官,小杜又有何妨?
就算沒有古代的規矩,杜大人也比她年長,既非傷害她之人,亦非惡人。
如此,冷沐真自然不會壞了規矩,隨即淺淺一笑,“小杜哪成體統,杜大人言重了。”
第一次被大人物喊杜大人,一早陰沉的心情,不由開朗了許多,忙轉首吩咐官差,“快,快讓聚客飯館的人準備準備,迎接大小姐的大駕光臨,必要準備最好的飯菜!”
“不必了!”
說話的人並不是冷沐真,亦非絕塵。
杜大人聞聲一轉頭,只見一人一馬、還有一輛杉木馬車姍姍而來,個個衣着光鮮,說話者正是那位騎馬的男子。
“你們怎麼來了?”冷沐真也轉頭一看,見是司徒速和楓影,疑惑問了一句。
司徒速跳下了駿馬,拉着駿馬來到冷沐真身前一笑,“待在行宮忒是無趣,便跟着寧世子來找你了!”
寧世子?!
杜大人心下一震,雙腿一軟差點沒有站穩,“寧寧寧......寧世子?!”說着,看了看冷沐真、看了看司徒速、又看了看楓影,表情依舊震驚,“哪位是寧世子?”
寧世子的事蹟,這幾座小鎮亦有傳聞。
這可是京城響噹噹的人物,洛商邊境的防守,大半都是寧族出力,寧蠑更是其中一匹黑馬!
如此大人物,不能說比冷沐真還要強大,寧蠑之強,乃是冷沐真不能比擬的。
第一次見這種人物,杜大人自然激動不已,一臉期待地瞧來瞧去。
官差亦是慕名已久,跟着大人看來看去,一臉沒見過世面的激動表情。
沒想到寧蠑的人氣還挺高,冷沐真指了指杉木馬車,“寧世子身份尊貴,自然坐在馬車裡頭咯!”
“快快快!”杜大人鼓動了手下的官差,齊齊上前,給杉木馬車一拜,“小官杜氏給寧世子問安!”
這種趨炎附勢的人,寧蠑見的最多,也沒心思理會。遂安然坐在馬車內,徵求般問於冷沐真,“沐兒,你是留在這兒吃,還是回宮去吃?”
“回宮吧!”司徒速又搶先一步說道,嫌棄地將這地方瞧了一遍,“看看這破爛的樣子,能有什麼好吃的?說不定燒個雞鴨,還塞牙呢!”
猜到他們會嫌棄,杜大人卻不放棄,“大小姐,聚客飯館是本地最好的飯館,雖比不上宮中的滿漢全席,但飯菜都十分爽口。至於這位公子說的塞牙......給大小姐做飯菜的,乃是聚客最好的廚師,不會犯這種錯誤。”
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吃吃爽口的小菜,才能保持身子健康嘛!
冷沐真想着,便對車內的寧蠑一句,“咱們留在這兒吃吧?對了,你們瞧見莫殤了麼?”
“我不想見到他,遂收了屋頂的銀針和紗巾,讓他慢慢找去吧!”寧蠑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