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冷沐真便聽說了三姑小姐帶着新夫婿歸寧,只是不曾見到,今日倒碰在了一起。
所謂三姑小姐,便是老太君的嫡生三女兒,冷沐真的三姑姑。
雖爲姑侄關係,但三姑姑出嫁,比前兩位姑姑都早。
記得在冷沐真很小很小的時候,三姑姑便出嫁了,因此她們的交集不多。只在逢年過節時,會收到幾位姑姑的禮物,其中屬三姑姑的禮物最爲貴重。
“母妃究竟忙些什麼?怎麼今早才得空?”剛跨進門,三姑姑便先問了一句,語調比常人高了幾分。
見她而來,鴛鴦便吩咐侍婢們收了畫像,依次退了下去。
冷沐真則聞聲看去,只見她一身金線縫製的織錦衣裳,入眼便是奢華無比、耀眼奪目!
在她的記憶裡,三姑姑的標籤便是奢華、高調。只是今日的打扮,似乎比平時樸素一分。
但冷族兒女所謂的樸素,也是不下萬金的。
別說腰間的泣血玉佩、鞋上的黃玉寶石、衣上的蘇繡鳳凰,就連懷中的內縫口袋,也是尋常人家比不上的奢侈。
上下打量了女兒一眼,老太君便是一臉心疼,“好好的夏節,穿得這般樸素,不知道的還以爲鎮遠大將軍虧待了你!”
這還樸素?冷沐真微微一驚,這老婆子真是紙醉金迷慣了!
將軍一聽,立時跪倒在老太君面前,“岳母恕罪!”
瞧着他說跪就跪,一點將軍氣概都沒有,冷沐真便是撇了撇嘴。三姑姑好不容易找了個將軍,怎麼像個吃軟飯的主?
“你起來,母妃沒有怪你的意思。”三姑姑伸手,扶了一把新夫婿,將軍才畢恭畢敬地起身,安安靜靜站在一旁。
扶起了夫婿,三姑姑才睨向老太君,“平日便是奢侈,上好的東西,女兒盡是穿戴厭了,便挑一些爛東西穿穿。母妃若是介意,女兒回房換件好的衣裳!”
老太君又上下看了女兒一眼,又是心疼,“何止是衣裳?還有這腰帶、這鞋兒,還有這耳墜、這髮式.......一會兒你喚鴛鴦去,給你梳個貴氣一些的髮髻!”
“是。”三姑姑恭敬地應了一聲,對外人如何高傲,回到母親身邊,她還是個聽話的乖乖女。
正式向母親請了安,三姑姑才轉向一旁安坐的冷沐真,“這是真兒吧?失蹤三年,可把姑姑擔心壞了,快讓姑姑看看有恙無恙!”
說着,已經走到冷沐真身邊,發上金步搖的墜子,跟着她的步伐一動,連聲音都極盡奢華。
許是因爲陌生,冷沐真下意識起身,禮貌地向三姑姑福身,“三姑姑安!”
“嗯!”三姑姑雙眸之中盡是感動,像是濃厚的親情久別重逢,一切盡在不言中。
將軍是第一次見冷沐真,原不知她的身份,一聽三姑姑介紹,才點頭一笑,“真兒。”
冷沐真亦是點頭、福身,“三姑夫安!”
上下將丫頭看了幾遍,三姑姑便是感慨,“女大十八變,真兒真是越來越俏麗了!對了,今年該有十六了吧?”
“是。”冷沐真輕應了一聲。
三姑姑點了點頭,繼而轉向老太君,“十六不早了,母妃還不安排親事麼?”
說起親事,寧蠑微微有些尷尬,迴避似地一個轉頭。
但細細一想,終要面對的。沒等老太君說話,寧蠑便先一步起身,向三姑姑一拜。
三姑姑正疑惑,便聽老太君一笑,“親事一早安排好了,正是這位寧世子!”
“寧世子......”三姑姑一怔,轉向寧蠑細細看了一番,繼而一笑,“果然風流不羈、一表人才啊!”
雖是誇讚的話,眸中卻沒有過多喜悅之色,若有所思般,連笑意都勉強了一分。
誇完,三姑姑便拍了拍冷沐真的後背,“姑姑與你祖母有要事相商,你和寧世子先出去罷!”
正愁擺脫不了老婆子,三姑姑這話,對於冷沐真來說,簡直就是救星!
沒等老太君說話,冷沐真便先一步笑道,“姑姑有事便談,侄兒先下去了!”
說着,得意洋洋地向老太君一揮手,拉着寧蠑一口氣跑出了梨花苑。
“沐丫頭.......”老太君還沒開口,便聽“跐溜”一聲,兩個孩兒已經沒了蹤影。
孫媳還沒選好,這死丫頭又要去哪兒?
正想追去,卻被三姑姑按回了椅子,“母妃莫急,真兒乖巧,不會出什麼事的。”
乖巧?!
打從三年之後回府,冷沐真便離“乖巧”二字越來越遠了.......
“你不知道.......”老太君一臉無奈,又想追去,再次被女兒攔下,“既是兩個孩子的事,母妃就不要摻和了,隨他們玩兒吧!”
說着,轉向將軍一笑,“我與母妃有事要談,你先回房吧!”
“好。”將軍淡淡應了一聲,向老太君一拜,便走出了梨花苑。
瞧着女兒焦急的樣子,老太君這才坐好,微微顰眉看向她,“究竟什麼事啊?”
三姑姑先是屏退左右,而後小心關上門,才細聲問道,“真兒與母妃極像,皇上沒有動不軌之心?”
“就爲這事?”老太君一臉無奈。
三姑姑卻是認真,“此事非同小可。大姐、二姐的長相,都像極了母妃,皇上哪個不喜?別說賜婚,就連定親都不許她們,害得她們老大才嫁。真兒比她們都像,皇上真就允許她嫁給寧世子?母妃千萬小心啊,寧世子倒無妨,萬一真兒被害.......”
此事的隱患,老太君比誰都清楚。
想着,老太君的臉色一沉,“被害之事,早在三年前,便發生過了。三年前,沐丫頭不知吃錯了什麼藥,說自己愛慕晉王,還請皇帝聖旨賜婚。”
這幾年,三姑姑都在愛情之中徘徊,不曾聽說孃家的事。
一提及三年前的事,三姑姑便是一驚,“真兒真說自己愛慕晉王?難道三年前的失蹤,都是皇帝做出來的?按皇帝一貫的作風,應該對晉王下手呀,怎麼對真兒.......”
“並非皇帝一個人.......”老太君搖了搖頭,不知何時,臉色已經陰沉下來。
將三年前的原委,與三姑姑細說了一遍,三姑姑亦是義憤填膺,“薛凝、冷蓮之流,居然聯合皇帝陷害真兒,若非她們已經伏法,我必定親手殺了她們!”
說到薛凝,老太君便是冷冷一哼,“她們倒是小事,只是皇帝起過殺心,我怕他再起殺意。只要聯合寧族的軍力、冷族的財力.......”
話至此處,老太君便沒有繼續說下去。
母女連心,三姑姑自然聽得明白,不由一驚,“母妃的意思.......咱們冷族要造反?”
雖說劉族待他們有恩,但輔佐至今,恩情也該還完了。
之後便是利益衝突的事,誰都由不得心慈手軟。
老太君沒有點頭認同,眸光卻比沒有點頭更加篤定。
三姑姑這才明白了一件事,便是她嫁給鎮遠大將軍的理由。
愛情是一方面,再嫁之身,老太君卻沒有反對。
正因爲鎮遠大將軍有軍力,冷族既要造反,必要聯合他的勢力。
一趟回門,三姑姑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的重擔。自此開始,她不再是愛情至上的小姑娘,而是謀國的一份子。
“這事之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老太君話題一轉,“你兄長離家出走,緣由你還記得麼?”
正如老太君所說,如今的榮親王並非真正的榮親王。
真正的榮親王,早在二十一年前,便離家出走了!
許久不聽兄長的消息,三姑姑不由一驚,“母妃找到兄長所在了?”
“那倒沒有。”老太君搖了搖頭,苦惱之色,盡顯於色,“你兄長當年離家,便是因爲我擅自做主,將孫兒換去凌晟。”
三姑姑點了點頭,“女兒還記得,當時家中好一陣鬧騰,兄長、嫂子皆是勃然大怒。”
說到這事,老太君便是一臉悔恨,“只怪我衝動,而今尋到了真正的孫兒,他卻不肯回府了!二十年了,我找了他二十年,竟不知他就是如今的千夜太子!”
千夜.......這個姓氏熟悉在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忽而靈光一現,三姑姑伸手,捂住驚愕的嘴,“是凌晟皇族的千夜太子?”
老太君沉重地點了點頭。
而另一邊,冷沐真已經給老太君留了書,然後直奔雲府而去。
留書的內容很簡單,便是今晚上不回來了。
雲千柔的白髮頑固,又搶救了一晚,總算有了好轉。
次日清晨,又是陣陣鞭炮聲,一下吵醒了冷沐真。
臨近夏節,總有諸多喜事,日日都是鞭炮聲!
冷沐真晨起,簡單梳洗一番,便去了雲千柔的房間。
侍女剛好來報,“小姐、冷小姐,皇宮來人說,苗川新帝午時到京。皇宮今有宮宴,李總管讓小姐巳時到達!”
又是宮宴,冷沐真無趣地撇了撇嘴。
雲千柔的容貌,還沒全然恢復,一聽如此,不由緊張,“冷妹妹,巳時之前可以恢復麼?”
冷沐真撐着疲倦的雙眼,搖了搖頭,“巳時之前,恐怕很難.......”
話還沒說完,雲千柔手中的茶杯一落,臉色驟然一白,“那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