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繞過慕容紹的視線,從梨花苑後門而進,直奔老太君的臥房而去,倚在窗口偷聽偷看。
因不瞭解冷府的構造,慕容紹比他們晚到一步。
家宴時,老太君沒見到千夜冥,至今還有些傷懷。
如今見了慕容紹來,鴛鴦和清燕皆是高興,“千夜太子可算來了,老夫人還沒睡下,您要見她麼?”
“嗯。”慕容紹冷應了一聲,面對她們並沒有什麼好臉色。
他一身橙黃的衣裳,黑夜之下都十分顯眼,只是不像千夜冥的風格。
鴛鴦先跑進去稟報,清燕則直接帶着慕容紹進去,並非她自作主張,而是老太君早有吩咐。
千夜太子若是來了,不必讓他在外等候,直接請進大堂來。
聽說孫兒來,老太君也是喜出望外,穿上外衣,連忙向大堂而去。
冷沐真與寧蠑跟着移動,腳步輕輕,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見到孫兒,一身橙黃錦袍十分瀟灑,老太君喜色之間,更多了一分悲色。
這麼優秀的孫兒,當初怎麼就送走了,換來一個什麼都不會做的廢物!
想着冷亦寒的嘴臉,老太君嘴角猛地一抽,再面對慕容紹時,則是感動一笑,“你怎麼來了?與我道別,還是想通了,要留在冷府?”
她語氣溫柔,像是磨得光滑的石頭,一分棱角也無。
爲了他留在冷府的一日,老太君甚至收拾好了一間院子,比丫頭的湘竹苑、她的梨花苑還大。
婢女、侍人,傢俱、陳設,一應都是最好、最多的。
府上庶系、旁系,哪位公子都沒有這樣的待遇。就連丫頭見了,估計都會眼紅!
慕容紹無謂於老太君的神情,只是冷漠一眼,坐在了側座之上,“道別如何?留在冷府又如何?”
聽他這麼問了,老太君便覺得有希望。
若無希望,他不可能連夜前來。
老太君暗喜,一定是衣裳起了作用,遂關心問道,“送你的夏節衣裳,可都合身?”
她還送了夏節衣裳?
慕容紹暗暗想着,不表露地一點頭,“合身。”
只是“合身”兩個字,老太君卻彷彿聽到了“喜歡”二字,笑着高興得不得了,“合身就好、合身就好!”
慕容紹接下話題,跟着問道,“那麼貴的料子,叫冷老太君破費了?”
“哪有什麼破費之說?爲了孫兒你,我付出任何都是值得的!”老太君表態道。
是麼?真的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看來她知悔了!
只可惜晚了,千夜冥在凌晟紮根,不可能這麼容易脫身回來,更何況他如今不想回來.......
“若是我想要一樣東西,冷老太君也能毫不猶豫地送給我?”慕容紹試探問道。
老太君連忙點頭,“只怕你沒有要求,我還一直苦惱,如今有要求最好,我必定答應你!”
見她目光堅定,不像是一時爽口,慕容紹這才伸手,“將描金茶杯給我!”
描金茶杯.......老太君突然遲疑,“是你要的,還是凌晟皇帝要的?”
兩隻描金茶杯相通,都隱藏着絕世武功。
若被凌晟皇帝得去兩隻,絕世武功從此與老太君無緣,她怎麼可能拱手讓人?
“是我要的。”慕容紹簡單回答。
老太君卻是不信,按理來說,孫兒應該不知描金茶杯的秘密,無端要描金茶杯做什麼呢?
他身在敵營,若不小心被凌晟皇帝奪去,這麼多年豈非白費了心思?
這不僅是絕世武功的問題,更關係着冷族的顏面。畢竟是冷族的傳家之寶,怎麼能讓他人奪去?
想着,只見慕容紹哂笑,“還說什麼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不過一隻描金茶杯,便心生懷疑!”
見老太君色變,慕容紹又繼續說道,“描金茶杯確實是我要的,不是凌晟皇帝要的,身爲祖母,冷老太君連這點信任都無?在老太君心中,我想必十分優秀吧?憑着凌晟皇帝的本事,還奪不走我手裡的東西!”
“你要描金茶杯,究竟想做什麼呢?”老太君一臉無奈地問道。
打從心底,她是想滿足孫兒任何願望的。
只是矛盾,畢竟描金茶杯並非他物,必須問清楚再送。
剛拿起茶杯,慕容紹又放了下去,“連茶都是涼的,想來老太君不歡迎我。如此,我就先走了,今後不可能再見了!”
狠話一放,立時抓住了老太君的弱點。
她連忙上前,將孫兒壓回了位置,可憐楚楚地解釋道,“並非不歡迎你,夏季到了,這是丫頭給我準備的涼茶,原就是要等涼了才能喝的。你若不喜歡,我這就讓鴛鴦新沏一壺!”
“光有茶,沒有茶杯還有什麼意思?”慕容紹誘導說道。
見他又想走,老太君沒了辦法,立時喊道,“清燕,快去湘竹苑看看沐丫頭回來了沒有,快!”
“是。”清燕應了一聲,正想往湘竹苑去,卻被寧蠑和冷沐真攔住。
清燕微微一驚,“寧世子?大小姐?”
他們的功力上了一重,寧族心經的隱藏能力也更加強了。憑着清燕的內力,還感知不到他們,因此驚異於他們的出現。
老太君一心孫兒,也沒注意到周圍的動靜。
慕容紹倒是注意到了,只是不曾上心,反正不是什麼秘密,他們想聽就隨便聽吧!
“爲何要請真兒來?老太君鬥不過我,便請她來支援麼?”慕容紹咄咄逼人問道。
沒等老太君說話,又逼迫道,“我的時間不多,老太君最快馬上交出描金茶杯,不然從此不見!”
老太君一急,連忙解釋,“並非支援。沐丫頭回府後,我便將描金茶杯給她保管了,你要描金茶杯,我只能向她要了。這事你不知道麼?”
千夜冥知不知曉,老太君並不清楚。只是想到他與丫頭的關係,應該知曉纔對!
經她一問,慕容紹也想到了這茬,隨即肅了面色,“知不知曉都無謂,你儘快交出描金茶杯!”
實在聽不慣他的逼問,弄得老太君一臉苦澀,冷沐真直衝進門,傲然相對,“你要描金茶杯做什麼?向別人要東西,還一臉理所當然,不知道‘求’這個字怎麼寫麼?!”
面對妹妹的訓斥,慕容紹只是一笑而過。
她任性的樣子,簡直與母妃的蠻不講理一模一樣!
明明是幫老太君說話,卻被她一頓怒批,“怎麼與千夜太子說話的?堂堂太子,豈容你無理取鬧、沒大沒小?見了太子,一點禮節也無,還敢質問於他?!”
妹妹訓斥自己,慕容紹只覺無謂,聽見老太君訓斥妹妹,他便火了,“無理取鬧何如?沒大沒小又何如?爹孃生養的她,便是如此性子,還能轉了不成?轉了還是她麼?再無理取鬧,也輪不到你來訓斥!”
被孫兒一頓訓,老太君非凡不生氣,反而低頭像是道歉。
聽到他教訓祖母,冷沐真又氣不過了,“祖母爲一家之長,她還沒坐下,你便坐下了?這沒大沒小、沒規沒距的樣子,便是你的家教麼?還要什麼描金茶杯,若是求祖母一回,我倒可以考慮!”
被妹妹訓斥,慕容紹依舊無謂一笑。
老太君卻不滿了,“坐下怎麼了?站着又怎麼了?身子爲大、禮節爲小,萬一累着、傷着千夜太子怎麼辦?再者,不過一隻描金茶杯,一文不值,有什麼可求?你快交出來,別等我親自來搶!”
“你!”冷沐真更是惱火,幫她說話,居然還吃力不討好?
慕容紹亦是惱火,連忙護在妹妹身前,“搶什麼搶?有什麼可搶的?真兒弱女子一個,萬一傷着她何如?難道養育了她十六年,你都是這麼對她的?!”
見他護在身前,冷沐真嫌棄地一推,“祖母怎麼對我,關你什麼事?上來便逼問祖母、教訓祖母,你算哪根蔥、哪顆蒜啊?若要描金茶杯,就告訴我理由、求祖母一回,耐不下面子就滾!”
真不敢相信,她的大哥,竟是這麼蠻不講理的人!
其實這一點,與冷沐真有些相像,只是冷沐真自我感覺良好,從不覺得自己蠻不講理罷了!
“滾什麼滾?”老太君又忍不住訓斥,忙扶好被推開的孫兒,心疼地讓他坐下,“千夜太子好不容易來一回,你不留他就算了,還趕他走,你居心何在?!”
冷沐真很想說,他根本不是什麼千夜太子。
但一個千夜太子,已經叫祖母操碎了心,再加個大哥,祖母豈不是要崩潰了?
少一樁麻煩事是一樁吧!
自己坐下,慕容紹還不忘讓妹妹坐下,“站着累,你快坐好,當心腳傷復發了!”
“不用你管!”冷沐真一個白眼。
老太君又是惱怒,“千夜太子好心好意關心你,怎麼就不用他管了?死丫頭不知好歹,還不謝過千夜太子關心?”
“真兒再不懂事,也輪不到你教訓!”慕容紹也是一個白眼。
兩兄妹白眼的樣子,根本一模一樣,誰看了都知曉他們是兄妹!
老太君暗暗欣慰,若能留下孫兒,這個家也算圓滿了!
子孫三人,你訓他、她訓他,可謂激烈。
寧蠑原想說話,奈何一句都插不進去。
吞了吞口水,下意識一退,這一家子太過激烈,他還是不參與了吧!
“蠑小兒。”老太君突然出聲喚道,寧蠑這才止步回身,“嗯?”
老太君輕嘆一聲,“千夜太子想要描金茶杯,我也願意給他。只是丫頭固執,我實在沒辦法,你替我勸勸她吧!”
“寧蠑勸也沒用!”冷沐真立時接道,其實寧蠑是她的弱點,再加上寧蠑口才了得,一勸一準管用。
妹妹無辜,慕容紹實在不想逼迫妹妹,於是說道,“真兒想給就給,不想給,我也不想勉強她。”說着,轉睨向冷沐真,“真兒,你自己決定吧!”
寧蠑也不想勉強丫頭,卻又不能拒絕老太君,心思一轉,很快回道,“描金茶杯不在沐兒身上,早時宮宴,就被千夜太子拿走了,千夜太子忘了麼?”
那時拿走了,便沒有還給妹妹了?慕容紹一驚,不說一句,便消失無蹤。
冷沐真無奈,伸手入懷取出描金茶杯,睨向寧蠑,“你騙他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