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因爲祖母的吩咐,非要測測你的本事是否長進,突然傳音讓我離開,我只好隱退了。看你差點受委屈,我心疼得很!”
兩句話說得真切,也不乏幾分埋怨,像是個極其溺愛妹妹的兄長。
冷沐真微有感動,面上裝出來的氣惱全消。只見他沉思片刻,臉色突然一黯,“我想到了薛凝和冷蓮,會聯合祁梟旭刁難你。也想到了南宮墨會趁火打劫,只是沒想到寧世子......”
對於薛凝、冷蓮、祁梟旭,甚至南宮墨,他都是直呼其名。而說到寧蠑時,卻只稱了寧世子......
冷沐真察覺卻不點破,只專心聽他繼續說,“以往你受委屈,寧世子頂多爲你說幾句話,不曾真正護着你。打從四年前,你說你喜歡晉王,他便與你不再往來,更別說出手救你。而今你初回府,他竟爲救你,直接動用寧族毒鏢!”
不過一個小小的毒鏢而已,動用就動用了,能表明什麼呢?
似乎知曉了她的不解,冷亦寒遂耐心解釋,“寧族毒鏢,一向傳嫡系而不穿旁系、傳嫡子而不傳庶子。寧國府中,除寧國公和寧世子的兩位叔叔外,便只有寧世子一人承襲,也只有寧世子能傳下去。
毒鏢不僅代表了寧族至高無上的權力,更代表了寧族的香火繼承。一般不輕易動用,除非至關緊要......”
香火繼承......冷沐真準確地捕捉了這四字,頓時恍然,“哥哥的意思,除非危及寧族香火,不然不會動用毒鏢?”
她不可能是寧族的香火,她最多也就是嫁給他、替他家繁衍下一代。
怪不得老婆子要她嫁給寧蠑,原來是在迴應寧蠑的表白呀!
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想來她已經明白寧蠑的用意。冷亦寒又補充一句,“不過這些年,寧世子經常胡亂動用毒鏢殺人,他爲救你動用毒鏢,或許不是那個意思。”
這算什麼意思?誘導她想歪、又抽她一嘴巴?
冷沐真努了努嘴,別過眸子瞪了他一眼,“你耍我呢?!”
“我怎麼敢?”冷亦寒一笑,無辜地看着妹妹。
不敢嗎?耍都耍了,還說不敢?冷沐真沒好氣地一哼,“果然跟寧蠑一樣,都是騙人精!對了......”
突然想起那晚在嗜人沼澤,從寧蠑手上搜刮來的玉佩。
因爲過於貴重,她一直帶在身上。遂伸手入懷,掏出那枚祥雲遮月的紅玉玉佩,示於冷亦寒前,“哥哥能鑑寶麼?我打算把這賣了!”
她雖是冷族嫡長女,可一日不是接班人,冷族的財富就不歸她。
要治好魔尊的病,總要湊足買藥的錢。
那三種毒都是罕見的劇毒,解藥自然也是天價。
她早想拿去當鋪,把這紅玉當了,可就怕被坑了。
冷族是財富之家、珍寶之所,冷亦寒又是嫡長子,一定懂得鑑寶了!
冷亦寒眸光一落,只見那枚祥雲遮月的玉佩,成色極好、且雕工驚人。初看就覺着眼熟得很,仿若就在腦中,卻想不起這玉出自何處。
“這玉......”冷亦寒欲言又止,只聽冷沐真沒心沒肺地一笑,“我要當掉它,買點女兒家的首飾。哥哥一定要估個合理兒的價,決不能叫我虧了!”
當掉這玉?!冷亦寒一驚,只覺得這玉重要得很,可就是想不起來這玉的來歷,遂面色一沉,“這玉絕不能當了!”
見他面色緊張,像是大禍臨頭似的。冷沐真也跟着一驚,心頭卻滿是疑惑,“爲何不能當了?”
“因爲......”冷亦寒正要言語,馬車卻突然一停,緊接着便傳來隨從的聲音,“世子、小姐,到宮門口了!”
冷亦寒對外冷冷一應,對上冷沐真的眸子,卻極其複雜,“趕快收好!”
不解他突然的變故,冷沐真也知道這個時候、這個地點不適合細問,於是跟着哥哥下了車。
遠遠便看見趕着豬車而來的朱嬤嬤,大約還有半條街的距離。
那些豬兒生得骯髒,總喜歡往髒東西裡栽,估計朱嬤嬤跟着吃了虧,全身已經沾滿了噁心的東西。
想想便覺得好笑,冷沐真一下忘卻了玉佩的事,調皮地向遠處的朱嬤嬤吐了吐舌頭。
看着妹妹更加幼稚的舉動,冷亦寒依舊寵溺一笑,“她身上的味道,恐怕三日也洗不乾淨了。行了,消氣了就進宮吧!”說着,輕輕搭上她的肩,輕柔而緩慢地進了宮門。
看守宮門的侍衛見之,皆是跪拜一禮,“冷世子安!冷大小姐安!”
兩人一眼不視,穿過他們進了宮內。
很快就有轎輦來接,擡着兩個遲到的主子,以最快的速度去了假石園。
此時的假石園,已經密集了衆多公子小姐。有說笑的、有品嚐糕點的、有賞假石的、有作詩的,無一不津津樂道,好似毫無煩惱一般。
假石園,顧名思義密佈假石。中心處乃是一塊金龍繞月的假石,其他形形色色的假石,衆星拱月般圍繞着它。
像是妃子、臣子圍繞着皇帝般,無一敢僭越、無一不懼威儀,君臣有道的同時,不乏一點沉鬱。
宮宴設在金龍繞月旁的一處空地上,早兩日便擺好了桌椅,以等級分佈各個座位,尊卑有別。
朝中以皇帝爲尊,分散三股王侯權力,寧族、冷族和南宮族;另三股大臣權力,中書令、門下侍中和尚書令,皆爲本朝丞相。
因此寧蠑的座位,最靠近尊者,其次則是冷亦寒和冷沐真的座位,再次纔是南宮墨等人。
而對坐的另一面,則是皇家的皇子、公主。今日是合宮宮宴,自然少不得他們。
剛落座不久,公主們便迫不及待地嘴碎起來。
“頭兩日不是說,今年的假石宮宴取消了麼?今日怎麼突然又說要辦?”
“鬼知道爲何變故,悶在這假石堆裡吃個飯,還不如待在自己宮裡!”
“前兩日聽說取消了,我還特地約了廖家妹妹吃飯的,今日突然又說要辦,害我都爽約了!”
“聽說是姝貴妃提出的,說假石宮宴重要,自父皇即位便有了。取消了只怕諸人不習慣,還要胡亂揣測聖意,到時引起民亂。”
“不過就是個宮宴,民亂?姝貴妃的嘴巴,是越發能厲害了!”
“雖說宮宴無聊,但能見到難得一見的晉王、各府各具才華的公子,姝貴妃此舉也不算造孽!”
聽了這話,衆位公主的臉色,才得以和緩。
“聽說一會兒,寧世子、冷世子都會來,你們說他們會不會看上我?”
“寧世子是帶兵奇將、驍勇善戰,武藝更是超羣非凡,只可惜胸無點墨。而冷世子是文學奇才、才高八斗,聽說他隨手的填詞,已經賣到了天價。比起寧世子,我還是更欣賞冷世子那種有才學的,更斯文些!”
說着,已經紅霞拂面,羞色毫不掩飾。
聽她如此“不恥”地言語,另一位公主也忍不住說道,“還是晉王最好,任憑寧族、冷族厲害,世子總歸還只是世子。不像晉王,能文會武,十歲便被皇上封爲晉王......”
衆女議論不斷,隱晦不隱晦地誇讚着自己心儀的對象。雖有誇耀寧蠑武學者,卻無人心儀,只以爲他胸無點墨、莽夫一個,懼意倒有、無甚喜歡!
此時,假石後響起一陣通報聲,“冷世子到!冷大小姐到!”
衆人紛紛向聲音看去,只見冷亦寒搭着妹妹的肩,親密得像是沒忌諱一般。
兩人的表情,亦如他們的姓,冷得叫人發寒,孤傲得讓人高不可攀。
一掃在座所有人,冷沐真獨獨掃到四個空座位。其中兩個是他們兄妹的,剩餘兩個,一個爲寧蠑的座位、一個爲南宮墨的座位。
本以爲自己已經遲到,原來還有更大牌的人!
冷沐真嘖嘖幾聲,寧蠑大牌就算了,那南宮墨算什麼東西,宮宴上也敢耍大牌?
目光掃到皇子公主一排的座位時,她準確地捕捉到了高高在上的劉麒,正用憎惡的目光凝着她,像是要殺人一般。
皇子中,劉麒排行第五。前四位皇子離京的離京、夭折的夭折,都沒能逃過皇宮心計。
那麼坐在劉麒一側的,自然就是六皇子了。他似乎對泡茶十分講究,一步一步細細而來,有條不紊的樣子,似乎比劉麒更穩重幾分。
而一旁幾座的劉瑁,則巧笑淺淺,一會兒品茶、一會兒與諸皇子討論着什麼。
剛想到這,身後突然響起一陣通報聲,“晉王殿下到!”
衆人側目過去,只見南宮墨一手摺扇,一手背在身後,翩翩瀟灑地繞過假石而來,“府上有事耽擱,叫諸位久等,真是罪過了!”
冷沐真也下意識瞥了一眼,只一眼卻驚異上頭!
那南宮墨也穿着一身湖藍色的衣裳,用料亦是極品蠶絲。另有腰間配帶,以同心結綁着一塊碎玉。若她沒看錯,那兩塊碎玉,應該是一對兒!
這......這算是情侶衫?!
冷亦寒也沒想到地一驚,抓着妹妹的肩更緊。
而南宮墨則悠悠得意地向她走來,款款而笑,“真兒,你今日的打扮、穿着,配上你傾世的容顏,果然美妙絕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