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激動的神情都這麼奇怪,冷沐真也很快看出端倪,狐疑地打量千夜冥一眼,“前些日子洛商上下大搜捕,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只要在洛商境內,就會被皇上的人發現。如今就算皇上撤了兵,京兆丞的人還在尋找,除非她躲去了凌晟,不然不可能至今無果。”
千夜冥心虛地避開她的眼神,假咳幾聲正了正色,“什麼京兆丞千金,我可從來沒聽說過,也沒見過啊!”
這麼一會兒,千夜冥的神情已經把握得遊刃有餘,冷沐真也辨不出真假,只沉着臉色,“我記得我跟她提過你,除了劉瑁和我,她沒有其他朋友。你若收留了她,就告訴她如今沒事了,劉瑁爲了她茶不思飯不想已經大半個月了,讓她快回來吧!”
千夜冥有私心,自然不會承認,“我真的不認識什麼京兆丞千金,更談不上收留她了。要不這樣,你將她的畫像給我,我若見到了她,就讓她回來!”
“真的沒見過?”冷沐真依舊疑心。
這麼一瞧,倒把千夜冥深藏的心虛,挖了一些出來。
千夜冥故意一個低眸,掩去了差點藏不住的演技,又很自然地擡眸,“她或許來找過我,但我在凌晟事忙,抽不出空來招待一位不認識的人,管家會替我推掉。再者這些天,拜訪太子府的人多,應該就錯過了!”
見他言語自然,冷沐真才勉強一點頭,“她或許另有藏身之所吧!南界除了洛商,便是臨川和凌晟,其他地方她也不認得路。臨川與洛商的關係,實在不適合她藏身,也只有凌晟最安全。
我給你一幅畫像,你回去之後,就差人找一找。一旦有線索,就傳信告訴我,我和劉瑁親自去凌晟一趟,將她護送回來!”
千夜冥點頭而笑,由莫殤扶着站了起來,跟着冷沐真到了書案旁坐下,“那你快畫,畫完我便啓程了!”
外人的愛戀之事,又不涉及冷族利益,老太君一向不管。
芷蕾舉着托盤,將一碗蔘湯呈給老太君,是午後無事,冷沐真親自給老太君調的。
她管理家事辛苦、身子有損,正好用蔘湯補一補。
冷伯諭默了許久,一直在觀察千夜冥的神情。
聽似簡單的對話,很自然地轉到畫像,冷伯諭卻暗暗疑心,很快猜到了千夜冥的小九九。
冷沐真剛剛動筆,冷伯諭也來到了書案邊,湊近她耳邊輕聲一句,“畫一個假千金!”
他本可以用秘密傳音,但他們的內功相同,千夜冥的警覺又高,偷偷摸摸地反而叫他疑心,還不如正大光明地竊竊私語。
到書案邊時,千夜冥便是一個狐疑的眼神,深怕冷伯諭看出什麼了端倪。
聽到冷伯諭的話,冷沐真手上的筆一頓,目光流轉看了千夜冥一眼。
三人盡是深眸,像都藏着什麼秘密,卻一時叫人看不透。
千夜冥耐不住好奇,首先一笑發問,“你們悄悄說什麼?”
問罷,便是一陣喜笑,冷伯諭伸手在冷沐真面前晃了晃,“我就說他頂不住好奇,我贏了,二十兩銀子!”
冷沐真有一剎那的愣神,沒等千夜冥發覺,便跟着演戲,嘟囔着嘴埋怨千夜冥,“我還以爲你雲淡風輕,不會過問悄悄話呢,害我輸了二十兩,你幫我付吧!”
原來在打賭.......千夜冥半信半疑地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出門得急,只帶了銀票,一百兩。”
冷伯諭笑着,伸手接過銀票一看,立馬嫌棄地撇撇嘴,“凌晟錢莊的?!我花個錢,還要去凌晟典換麼?”說着,將銀票遞還,“還是改日再給吧!”
另一邊老太君聽着,亦是一笑,“又不是孩童的年紀了,還打這麼稚氣的賭!”
洛商能典換凌晟銀票的地方不多,難怪冷伯諭嫌棄。
千夜冥依舊半信半疑,接回了銀票,也沒有理會老太君的笑語。
再看冷沐真的畫,已經畫好了姚瑤的臉型和身子輪廓。
就算冷沐真不提畫像,千夜冥也要弄一張姚瑤畫像的。
畢竟沒見過真正的姚瑤,未免府上的那位,是仇家派來冒充的,以防萬一必須確認一下。
而姚瑤是閨秀千金,基本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民家並沒有她的畫像,只能問熟悉她的人要。
依冷沐真所言,熟悉姚瑤的只有劉瑁和她,千夜冥與劉瑁不熟,就只能靠妹妹畫了!
一整天,他都不敢冒然提起姚瑤,就怕惹得他們疑心。
幸而臨走前,老天爺還是幫了他,讓他如願以償地確認一遍。
看她畫出的身量,倒與姚瑤極其相似,千夜冥輕輕點頭,姚瑤就是這般似飛燕的身量!
故意畫好了輪廓,纔開始畫姚瑤的五官,髮式倒看不出什麼,眉毛也是標準的柳葉眉。
一直畫到現在,千夜冥都沒有什麼神色變化,直到畫出雙眼,千夜冥臉色才微微一變。
這一雙丹鳳眼,與姚瑤的杏眼完全不同,少了幾分美好機靈,倒多了幾分算計的醜陋。
女大十八變,冷沐真也有三年不見姚瑤了,或許三年時間,可以讓丹鳳眼變成杏眼?
雖然這麼想,千夜冥卻開始疑心了,府上那位姚瑤究竟是不是真的?
緊接着鼻子、耳朵、嘴脣,形狀與姚瑤截然不同。
最後連穿衣風格,都與姚瑤完全相反。
豈有此理!
千夜冥心裡已經炸了鍋,表面上卻故作鎮定,笑容間暗暗咬牙。
他原以爲,就算是仇家派來的線人,也不該冒充姚瑤,更不會與他透露那麼多“秘密”。
住了這麼多天,他居然絲毫不覺,只是憑空疑心。
若非今日確認,他還要受騙多久?
可惡,居然欺騙他的感情?!她究竟是誰派來的線人?!
“畫好了!”冷沐真收了尾,將筆擱回了筆架,又吩咐芷蕾,“把畫烘烘乾,然後給千夜太子收起來!”
芷蕾應了一聲,向書案走去,用真氣烘乾了畫,以最快的速度收好。
見千夜冥的神色不對,冷沐真裝糊塗地問道,“怎麼了?”
千夜冥一愣,回神才向妹妹一笑,“你畫得太慢,我都困得出神了!”
幸而找理由快,不然就被她看出端倪了。
雖說府上的姚瑤是假的,被她看出端倪,也已經沒事了。
但那點小九九若一併被她發現,她必定又要教訓他,且日後都不再信他。
所以既然瞞了,就瞞到底吧!
三人親自送了千夜冥出宮,老太君也連夜回京城,去宗祠準備過繼的事宜。
夜色已深,行宮卻燈火明亮,一干宮人提着燈籠,候在兩位主子身後。
冷沐真站着目送,一會兒看看遠去的沉香木馬車,一會兒又看看行得較慢的楠木馬車,“他不會一氣之下,就把姚瑤殺了吧?”
冷伯諭一笑,“放心吧,他既刻意隱瞞,必定是生了情愫。姚小姐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他頂多問幾句是誰的線人,姚小姐不說,他也就讓她走了。外頭都是不追捕的消息,只要他放過姚小姐,姚小姐一聽說就會回來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只是........冷沐真望着沉香木馬車一嘆,“他難得動心,咱們就把姚瑤算計走了,合適嗎?”
冷伯諭默了一會兒,才問,“你覺得姚小姐留在凌晟、留在他身邊,就合適了?”
確實不合適。
凌晟皇帝不許千夜冥成婚,也不許他有後。
一旦發現他與姚瑤的端倪,就算千夜冥奮力保護,姚瑤也難逃一死。
這個結果沒有懸念,不然這麼多年,千夜冥早就成家了!
聽到她輕聲的嘆息,冷伯諭才安慰一笑,“你就別嘆氣了,他們若真有情,遲早都會在一起,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或許是緣分未到,或許是段孽緣,隨它自己發展吧!”
有情人終成眷屬,冷沐真還是信這句話的。
只是如今不是兩個有情人,而是三個有情人。
一邊是哥哥,一邊是好友,姚瑤若問她,該選擇嫁給誰,她該怎麼回答呢?
一想到這個場景,冷沐真便抓狂不已。
以千夜冥的性子,若姚瑤選擇劉瑁,劉瑁又軟弱無用,只怕他會殺了劉瑁吧?
到最後,不會是悲劇結局吧?
姚瑤還沒開始急,冷沐真便已經急得不行。
深夜難眠,外頭總有夜貓哭叫。
行宮裡怎麼有貓呢?是哪個妃嬪養的?
被吵得實在睡不着,冷沐真只好出來抓貓,沒想到拐角處撞上了急匆匆跑來的劉瑁。
“啊!”一聲尖叫還沒出口,便被劉瑁死死地捂住口鼻,“你別喊,是我呀!”
說完,才鬆開了手,不放心地對她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冷沐真無奈,配合地壓低了聲音,“這麼晚了,你來後門做什麼?還鬼鬼祟祟的!”
“只有後門沒有暗器佈置,守衛也相對稀疏。”劉瑁一邊回答,一邊四下一看,拉着冷沐真進了拐角,才繼續說,“我讓隨從拿了一點銀子,去打通大牢的獄卒。他們說七皇兄去了一趟大牢,給五皇兄好大的羞辱,五皇兄都想自盡了!可前半夜,父皇突然下了一道聖旨,不許任何人出宮,我只好偷偷溜出來!”
冷沐真聽得一驚,“劉霆也太過分了,太子之位無疑就是他的了,他還要害劉麒做什麼?”
劉瑁無奈一嘆,“所以五皇兄可憐啊,畢竟有從小玩到大的情分,我不可能丟下他不管!”
反正睡不着,冷沐真就陪着劉瑁一起出宮。
很快到了大牢,進去一看劉麒,他卻睡得安穩。甚至傳出了呼嚕聲,吵得獄卒都不得安睡。
“五皇兄.......”劉瑁輕喚了一聲,伸手推了推劉麒。
劉麒咕嚕了幾聲,迷糊地睜開眼睛,看了看他們,又打了個哈欠,“你們怎麼來了?”
看他這麼安穩,哪有被羞辱後的樣子?
劉瑁與冷沐真一個對視,再想想今晚的幾處異常,眸光同時一亮,“不妙!”
劉麒疑惑地眨眨眼,冷沐真卻顧不得他,只向劉瑁一招手,“咱們快回宮!”
“晚了!”劉霆的聲音隨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