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在樞念懷裡一直哭鬧個不休,小眼眨巴眨巴的,朝着雲卿那邊閃,看着雲卿的身影消失,樞念依依不捨的將視線挪回,狠狠瞪向懷裡的小鬼,看着這個長的極像葉倚琛的小孩,他就覺得心裡的怨氣止不住的就跟着漲了上來。
憑什麼他堂堂一國之君,天之驕子要抱着這個小屁孩,他哭了自己就得哄着他睡,他不高興了張牙舞爪了,自己還得賠上笑臉……
他一個大男人,自己的兒子還沒呢,卻去抱別人的孩子,還有,這小鬼爲什麼長的這麼像葉倚琛?難不成是葉倚琛那傢伙的魂附上了自己兒子的身,又跟他來搶雲卿了?他恨的牙癢癢,只是一怔之後,才覺得自己的想法如此可笑!不過,有個兒子看起來真的不錯呢,要不要和雲卿一起努力造個?
小安子見他一時嘆氣一會又傻笑,不禁害怕的靠近幾步,小聲道,“皇上!”
樞念並未看他,只是眼光一凝,其中的冷寒已經無可抑制的張揚,“紀雲蓮死了的這件事,朕居然會到這個時候才知道,小安子?”他笑眯眯的轉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微微一笑,“你知道嗎?”
“回皇上的話。”小安子‘噗通’一聲跪下來,拼命的搖頭,“奴才不知,奴才真的不知。”
他剛纔的那個樣子,顯然是早就知道雲蓮死了的消息,樞念又怎會輕易信他,他眯着眼笑了笑,“來人!”
小安子的身體忽地繃直,手攥的死緊。
影衛的身影閃了出來,全部跪在殿外。
“去查一下,這是怎麼回事!”樞念淡淡的吩咐,對於雲蓮的死,他沒有多大感覺,於他來說,紀雲蓮是可有可沒有的人物,如果沒有云卿,他甚至不會去關心有沒有紀雲蓮這個人,如今她死了,他更不會有什麼悲傷哀痛的感覺,他在乎的,也只是竟沒有人將紀雲蓮死的消息在第一時間告知他。
幾個影衛匆匆閃了出去,影子從藏身的地方飄了出來,看了眼笨拙的抱着孩子,哄着孩子的樞念,只覺得相當有喜感,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絲裂縫,卻還想要拼命藏着掖着。
“小主人,柳大人是第一個趕過去的!”他在樞念跟前躬身站着,小聲道。
“他的消息,倒是靈通!”樞念嗤笑一聲,抱着孩子的手稍稍緊了緊,冷冷道,“還有呢?”
“不出小主人所料。”影子頓了頓,繼續道,“確實有人聯繫了信陽王。”
嘴角慢慢勾起一個冷酷的笑,他眼中殺意一閃而過,“敢背叛朕的,殺無赦!”
許是被他殺氣所驚,窩在他懷裡的孩子尖利的哭叫起來,小安子本來想去搭把手的,可無奈他跪着,樞念不叫起,他是不敢自己起身。影子自然是隻懂得的殺人,他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樞念懷裡的小孩,忽然間覺得,好神奇啊……
“你怎麼總是這麼吵。”樞念有些惱恨的捏了捏他的鼻子,對着他做一個鬼臉,“跟你爹一樣,看着就讓朕不舒服,這樣,你叫葉寧好了,安安靜靜的不是很好,還有啊,朕取的名字,保你一輩子安寧……”
影子聽的嘴角直抽搐,他怎麼會想到,原來樞念也會有這麼碎碎唸的一天,忽然,他眼尖的發覺那人臉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了一起,然後那白皙的臉頰驚見紅暈,那黑漆漆一片的眼眸裡,竟然閃過不知所措,尷尬,惱怒……種種不可能讓人在他眼中發覺的情緒,於是影子他不淡定了,試探性的湊上前去小心翼翼問,“小主人?”
小安子眼尖的發覺樞念胸前的龍袍上有水一滴滴滴落,他愣愣的跪着,卻在一震間,終於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天吶……”他也顧不得什麼了,這個葉寧葉小
少爺,他居然……把尿撒在了皇上的龍袍上……
等到葉寧被小安子抱了走,樞唸的一張臉是又黑又臭,胸前溼噠噠的一片,他猛地朝影子看過去一眼,把影子還沒來得及爆出來的笑聲又一下子壓了回去。
他慢慢低下頭,看着胸前那一大塊溼漬,眉毛劇烈的挑了挑,朝着葉寧悠悠的看過去一眼,葉寧立刻大聲啼哭了起來,小安子慌忙手足無措的抱着墊着哄着,“皇上,得找人來給小……”他想了想,卻想不出到底該叫葉寧什麼,索性立刻越過,直接喚道,“來人……”
有宮女匆匆跑了進來,她顯然已經聽到了哭聲,所以看到葉寧在這裡也沒什麼異樣的表情,小安子急急的向她說了一番,讓她將孩子抱下去好生換着尿布,那宮女看看數年胸前一大片的溼漬,想笑又不敢,慌忙點頭便要退出去。
誰料樞念忽地勾脣一笑,“等一等。”他揹着雙手,慢慢踱步到了影子跟前,“你,跟着她去,朕要你學會怎麼給孩子換尿布,以後這個差事,都你來做!”
帝王一字一句說的極是清楚,一言既出,君無戲言,影子全身僵硬,有些艱難的開口,“小主人……影子只會殺人!”
“朕身邊不會養廢物!”樞念冷冷一笑,口氣裡是不容置疑的強勢,影子哀怨莫名的看了樞念一眼,心不甘情不願的跟着那個宮女走了,樞念微微鬆了一口氣,有影子跟着,葉寧安全的很,哼,居然敢笑話他,樞念嘴角勾起一抹輕笑,就讓他嚐嚐童子尿的味道。
小安子還在殿中戰戰兢兢的站着,似乎在出神,小安子雖然平日裡就有些木訥,可從沒像今天這麼不在狀態過,樞念淡淡瞥他一眼,“朕要沐浴更衣!”
小安子這纔回過神來,匆匆吩咐人去準備熱水,他替樞念脫下那身髒了的龍袍,卻聽到他在自己耳邊忽然淡淡開口,“小安子,你家中,還有人嗎?”
他的手不受控制的一抖,手上的龍袍猛地從手掌中跌落。
慌忙跪下身來,小安子手指小心的攥着龍袍的衣襬,臉色一時變得慘白,一時又青成一片,“奴才,奴才……”他艱難的嚥着口水,心中慌亂害怕驚恐都擠在了一處。
樞念自顧自的除去中衣,也不喚他起來,嘆息着滑入了溫水中,他閉着雙眼,忽然想起雲卿惱恨的樣子,雖是衝他張牙舞爪的,卻是讓他滿心的熨帖,就像整個人徜徉在溫水中,全身的毛孔似乎都能吸收溫暖,心也跟身體一樣,暖洋洋的,他知道她是爲他好,不想他太過勞累,可還是止不住的想要動手,本身是他的責任是一回事,不想看她辛苦,是另一回事。
小安子一直跪在地上,膝蓋漸漸麻木,他偷偷望一眼樞念,卻見他只是閉目養神,整個人靠着,清秀的臉上一點溫和的笑意依舊存在,可只有在他身邊久了的人,纔會明白,這個人的本來面目。
笑面修羅!
“怎麼?你連自己家裡有多少人,也要想這麼久嗎?”樞念輕輕笑着,眉眼含春,連傻子都看得出來,他此刻心情極好,伸手在溫水中輕輕一劃拉,他笑着側頭看過來,漆黑的眼眸,定定的望着小安子,直到他驚慌的垂下了頭,他才笑了笑,繼續說道,“聽說你有一個雙生哥哥,恩?”
小安子的身子一抖,猛地擡頭,驚恐的看向樞念。
“你以爲,朕能放一個朕不知底細的人在身邊?”嘴角緩緩扯開一個譏誚的弧度,他懶洋洋的靠着,似乎是愜意的嘆了一口氣,“如此,還要朕繼續說下去嗎?”從雲卿開口問小安子見到她爲何要跑時,他便猜到了那個人其實並不是小安子,而應該是他的哥哥,可他卻沒有開口,不動聲色的裝作不知。
小安子哭喪着臉,有些難受的摸摸自己手背上的傷,“誰都說哥哥是個變態,他……”
“他很喜歡殺人!”小安子的臉色有些慘白,卻驀地哭紅了眼圈,“原先以爲只是病,我們找了無數個大夫,可都沒有辦法,他,他什麼都不喜歡,只喜歡殺人的感覺,爹爹勸他,他都將爹推倒,讓爹從此都不能走路了。奴才便是爲了湊齊給爹治傷的錢,才進宮的。”
他有些不敢看樞念,畢竟當初進宮來時,他用的身份都是僞造別人的,他很怕自己因爲有個喜歡殺人的哥哥而弄的連太監都沒得做!
他那個雙生哥哥,面貌和他長的一致,就連高矮瘦肥都差不了多少,如果只是飛快的看一眼,誰都有可能認錯。
這些樞念其實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當初有人將小安子派到他身邊來時,他便派人去查了,原先查到的是小安子的那個假身份,卻是他覺得可疑,又繼續查了下去,這才發覺他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小安子並沒有背叛他,也沒有要害他的意思,他才一直裝作不知道,任小安子留在身邊。
“你手上的傷,也是他弄的!”他的目光淡淡撇過小安子一直扶着的傷口,不由低聲笑了笑,“你哥哥倒是厲害,竟然跑到宮裡來殺人了。”
他說的不鹹不淡,小安子卻從他口氣中聽出些不善來,他驚了一驚,慌忙跪伏下去,驚懼的語無倫次,“求皇上饒他一命,求皇上不要告訴雲卿郡主,他……”
“這麼說,你剛纔出去是見他了。”嘴角牽起一個意味不明的輕笑,他清楚記得,小安子出去了之後,他手上才帶了傷回來。
小安子遲疑的點了點頭,還想求情,卻見樞念已經從水裡站起身來。他這一次在不敢怠慢,畢竟自己哥哥的命還攥在樞念手裡,飛快的起身替他稍稍擦乾淨身體,取了衣衫替他穿上,待要替他穿上龍袍時,卻被樞念制止,只隨手點了件便袍,小安子不敢多說,只能按他遺願,取來替他穿上。
“皇上……”小安子可憐巴巴的看着他,他們的爹已經死了,這世上,他就只有哥哥一個親人了。
樞念挑眉一笑,雙生哥哥,殺人狂魔……想利用那個和小安子一模一樣面孔的殺手嗎?他冷冷一笑,想要來個嫁禍嗎?很好,很好,他無法想象,若是雲卿信了,又不將疑惑問出口,他和雲卿之間,會落得怎樣一個下場,他和她之間,可還有明天?
只是,所幸雲卿是信他的,所幸她是信他的……只有想到這個,他才感覺身體裡那片刻的冰冷在慢慢融化開來,無論是誰,想要讓雲卿恨他的人,都該死!
雲蓮身爲葉倚琛遺孀,又是北至王謀反一案‘唯一’倖存下來的一人,對她的死,樞念只是宣佈她是難產而死,所幸孩子終於是安全出生。
他頒下旨意,追封紀雲蓮爲一品誥命夫人,葉倚琛爲一等忠勇侯,爲葉倚琛獨子賜名葉寧,承襲其父爵位,朝中有不少人贊他仁德,卻也有一些聲音在民間流傳開來,那意思竟是指他太過虛僞,只因不想北至紀家的餘孽留在世上,而終於將紀雲蓮賜死……
這些說法大多有一定的支持者,茶館楚樓間,就算有着勿談國事的規定,還是有人談的熱切……
樞念並不搭理這之中的是非,只是完全的按着雲卿的要求,做他的逍遙散人,偶爾晃盪着抱抱葉寧,偶爾又往雲卿這裡吃點豆腐,晚上的時候,偌大的一張龍牀,幾乎都是裡邊睡着雲卿,外邊躺着樞念,中間會插進來一個葉寧小鬼,每當他想要越過葉寧和雲卿親熱的時候,葉寧總會大哭出聲,將兩人的甜蜜時光盡數破壞殆盡,樞念此刻最大的願望就是,葉寧這個小鬼怎麼不去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