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的臉頓時迅速爬上一抹緋紅,“這,你要我怎麼教?”她忍不住去按了按眉心,卻不料溫熱的鼻息撲至頸側,那人只笑着不說話,半晌才緩緩說道,“你不是懂嗎,你來教我,愛一個人是要什麼樣子的,是要這個樣子嗎?”
他說着,灼熱而又溼潤的脣便輕輕印了下來。
如過電般讓尺素渾身一顫,猛地推開他後退一步,紅着一張臉吶吶,“我,我要是會早教你……”
蕭晗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慢慢放下了手。
尺素覺得自己不能再在他跟前,她說着去給蘇湄準備藥泥,一路低着頭匆匆跑開,只覺得再不走,會忍不住失了該有的儀態。
這個人,自己不知道她身份時她千般萬般的大膽,反而自己向她表白示愛了,她又開始有些患得患失,蕭晗疑惑地看着她跑遠,驀地低低一笑,轉身朝蘇湄房裡走去。
蘇湄房裡,替她揉按後頸的宮女已告退離去,此時她正一個人半坐在地上,蹙着眉摸着後頸,一碰還是痛的呲牙咧嘴。
眼前驀地出現一隻手,她遲疑的擡起頭,慌忙變坐爲跪,低聲道,“參見皇上。”
“地上涼,你跪着做什麼?”蕭晗的手依舊伸着,英俊的臉上是無害的笑容,他微微笑着,將自己的手又朝前遞了幾分,“朕扶你起來。”
蘇湄猶豫了下,偷偷擡了眼去看他。
眼前這個帝王,俊美而又溫柔,從她進宮起,就對她很好,他會對她笑,會賞賜好東西給她,還請御醫來看她瘸了的腿,甚至,還讓風素郡主幫着調理她的身體。
從她那少的可憐的記憶裡,他是第一個對她這麼好的人。
她看着他還伸在自己面前的手,不禁展顏一笑,將手放入了他的掌內。
尺素捧着剛碾好的藥泥,看着那兩人攜手而笑的一幕,不由的站住了腳,她遠遠的在殿外看着,這明明是她要求蕭晗做的,可是他做到了,自己心裡卻實在高興不起來,明明知道他這是乖乖聽話在演戲,可她後悔了……有一剎那微風拂過,撩撥的她髮絲輕揚,她恍惚的看着那兩個人,只覺得心口跳動的地方,莫名的空乏起來,又莫名的被熱意填滿,很想上前分開兩人。
想到這裡,她勾脣笑了,朝着兩人舉舉手裡的藥泥,“該上藥了。”說罷就快步走去,有意無意的擋開了蕭晗。
蕭晗嘴角笑意慢慢放大,饒有興致的看着她有板有眼的給蘇湄上藥,卻是有意無意遮去蘇湄望過來的視線,他心中歡喜,連目光都忍不住柔軟起來。
後背那兩道灼人的視線一直如影隨形,燒的尺素好幾次手抖,幫蘇湄上藥都抹錯了地方,看着蘇湄那帶着擔憂問自己是不是累了累的眼神,她只覺得臉燒的更紅,等上好藥後丟下一句要給父王寫家書,就落荒而逃。
尺素一走,蕭晗就免不了要應付蘇湄,好在要對一個溫柔不用人教,他已經磨卻了以往的性子,慢慢的被打磨。
待勸說了蘇湄歇下,蕭晗才從軟榻上站起身來,只覺得異常疲累,眼前這個女子看着乖順,卻不知爲何處來讓他覺得疲累,完全沒有和某人在一起時的自然舒坦。
他轉頭四顧,卻找不見往常總伴在身邊的人。
想起方纔那人慌不擇路的逃走,他修眉微挑,忍不住朝她所住的地方走去。
此刻天色已有些暗下來,廊上早掛了燃起來的宮燈。風一吹,那宮燈就跟着晃悠悠的飄。
撥給尺素的屋子,位於朝華殿盡頭,靠近後院。
這塊地本來是荒蕪了的,卻不想被尺素支使着人在對着後院的地方開了個窗戶,然後將她喜歡的那株桃樹移栽了過來。
雖然只有一株,但清晨推窗而起,能聞花香而一笑,也不失爲一樁樂事。
這個時候,尺素屋裡早點了燭,暈黃的燭光裡,她怔怔立於窗前,手心裡捏着枝桃花,一下又一下無意識地敲打着窗櫺,就連桃花花瓣被她敲的一片片落地也不曾察覺。
蕭晗站在屋外,只覺得這時的這個人,分明是心慌意亂的。
隨手在門扉上輕敲了下,蕭晗也不待她有所反應,就舉步跨了進來,視線在掃過乾淨的書桌時,才似笑非笑地道,“不是說回來寫家書嗎,你的家書呢?”
尺素聞言一愣,她轉過身,看着站在書桌前的男人,彼時燭光輕晃,將他的影子照的歪斜。她不由地走近一步,看着男人在燭光下柔和了的線條,她不禁心中一動,柔聲喚他,“蕭晗。”
“恩?”蕭晗應了聲,手上抓着她翻閱了一半的詩經,姿態隨意,眼瞳幽深。
“讓我看看你!”她輕輕笑着,慢慢的將手中捏着的桃花放在身後。
蕭晗懶懶的靠着書桌,聞言有些詫異的擡起頭,他看她在微光下笑的安謐,是他從未見過的溫順,好似這一刻,歲月靜好。
雖然不知道她心中又在想些什麼,可蕭晗還是伸手在臉頰上動起來,一邊嘀咕着說道,“你又不是沒見過我。”
尺素雙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張屬於蕭晗的臉掩映在燭光下,被那燭火照的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他姿態閒雅的撥了撥額上的發,懶懶的眨了下睫毛,似笑非笑道,“看夠了嗎?”
“你還是這個樣子好看。”尺素笑着走近幾步,只覺得後背那捏着桃花的手心溼漉漉的,粘膩的有些難受,她暗暗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脣,慢慢將藏在後背的桃花遞到他跟前。
蕭晗眼中瞬間閃過驚訝,他慢慢站直了身體,目光幽幽的盯着燭光下快沒了花瓣的桃花,皺了皺眉並不去接,“你這是做什麼,打算送我這殘花枯枝,恩?”
尺素在他拖的長長的尾音裡回過神來,她低低地啊了聲,遲疑的擡起手來看,待看到掌心那枯枝,不禁大窘,尷尬的垂了頭,“我,我再去替你折一枝來。”
“不必了。”蕭晗拽住她,悶聲笑了起來,從她手裡接過那枝桃花,笑着輕輕嗅了嗅香氣,“我喜歡。”
尺素猛地咳了聲,她一時面紅耳赤,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覺得自從蕭晗開口說了喜歡後,是越來越大膽,而自己像是和他反了反,是越來越容易羞怯,她這般想着,沒防備他已經在身側,只一動就將她困在他和書桌之間。
她惱他越來越肆意,忍不住就勢傾身,一手攬了他的脖子沒有章法的吻了過去。
蕭晗猝不及防間被她撞上了嘴角,不由嗤了聲,卻是心情好到要讓他覺得一顆心都飛起來,“下次繼續。”他眨眨眼,重又戴上了人皮面具,施施然而去。
獨留下尺素,一夜輾轉反側,就連夢中也是那人瑰麗容顏,溫柔笑意。
之後的幾天,蕭晗像是上了癮般,總是趁着沒人時想要親一親她,兩人像是偷情似的,還要避開蘇湄,這讓她心裡又是緊張又是期待,又覺得羞恥,想的煩了,便尋思着出了朝華殿,四處走走。
不知不覺晃到冷宮附近,本想進去和瘋女人她們呆一陣,誰曾想忽然從裡頭出來兩個擡着東西出來的小太監。
這兩人神色驚慌,不停的邊轉頭四顧邊匆匆走着。
尺素看他們擡着的東西是一團緊裹起的竹蓆,心猛地一跳,偷偷跟了上去。
那兩人鬼鬼祟祟地到了西邊竹林,確信後面沒人跟着時才小心的進了竹林。尺素略略咬了咬脣,心一橫,跟着進去了。
她躲在暗處,看那兩人將手裡擡着的東西拋入了竹林的那口枯井,又四處張望了下,才匆匆離開。
尺素等他們走遠,才悄悄靠近。
枯井像是有些深,她從上往下看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不禁將頭往裡更深了深,不想後頸驀地一痛,她悶哼一聲,整個人直直向着井底墜下。
尺素迷迷糊糊醒轉時,只覺得後頸疼的難受,她摸索着靠在井壁坐着,一邊揉着頸子,一邊適應井底的黑暗。
想起剛纔她仍有些心有餘悸,想不到自己才入宮不久,就已經有人要置自己於死地。
頭頂驀地光亮大盛,她心中驚駭,猛地擡頭,只見一個火把自井口落下,‘啪’一聲,落在正中央,尺素慌的將後背緊緊貼在井壁,剎那間煙味和灼熱撲鼻而來,尺素飛快地用袖子捂住口鼻,在火光中隱約看到井底還倒着一個人。
她跌撞着撲過去,將人一把撈起,就着火光一看那人的臉,頓時驚的愣住了,臂彎裡這人發已灰白,一張臉青紫一片,可還能看出是冷宮裡的老宮女。尺素顫抖着手去摸她的鼻息,摸她的脖頸,觸手冰涼,哪還有絲毫氣息,顯然早已死去多時。
“來人,有沒有人!”她抱着老宮女渾身發顫,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怕的,她試着運氣躍上枯井,可站着時沒有感覺,一旦運氣,右腳踝跟斷了似的疼,沿着腳趾一路痛到了心裡。
她痛的跌倒在地,井口在這當兒又被人扔下幾個火把,跟着火把墜落的還有淅淅瀝瀝的油滴,她忙撲到在地,油盡數灑在背上,跌落下來的火舌一捲上她的後背,頃刻間就燒了起來,她一邊撲一邊喊人。
心中是從未有過的慌恐,她還沒有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她還沒有找到解藥解身上的毒,更加沒有能和蕭晗好好相守過完這一生……
濃郁的煙味薰得她窒息,背上的火勢越來越大,漸漸有燒焦的味道傳入鼻中,她卻已經感覺不到痛意,陷入昏迷前那刻,腦中想起的卻是那人笑眯眯饜足的模樣。
蕭晗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寧。
他一直在等尺素過來,可是他千等萬等,卻依舊沒等到她的人影,正想找人去找她時,被他安插在宮裡的人已經抱着一個被燒的黑漆漆的人跌跌撞撞的闖了機那裡,“公……皇上,求皇上召見太醫,救郡主一命。”
他活了那麼久,從來不知道心跳在一瞬間停止時,胸腔會那般空乏。他怔怔的站直了身體,掌心握着的筆掉落在地,發出啪嗒一聲脆響。
“你說什麼?”他有些聽不明白,直愣愣看着他懷裡的人。
那個人從他懷裡滾了出來,黑漆漆的,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樣,背上一大塊被火燒傷的肌膚,皮連着布料雜糅在一處,那樣子觸目驚心的很。
蘇湄只看了眼就嚇的尖叫出聲,蕭晗這才如夢初醒,猛地轉回身,衝她低聲吼道,“閉嘴。”說着傾下身,小心抱起尺素往裡走,邊走邊顫了聲,“宣太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