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到地點,南宮律先下車替歐墨染拉下車門,攬住她的腰,朝着市中心噴泉廣場的某一處餐廳走去。
A市已經入秋,楓葉都紅了,一片紅豔,廣場修建之時便栽種了很多楓樹,愈發顯得嬌紅似火,夜風吹過,幾片樹葉飄落,落在歐墨染肩頭,南宮律替她輕輕拂去,雖然接觸到她的風衣,她仍然感到以他的溫度傳來,身上一暖。
兩個人進了餐廳,特地選了臨窗的位置,正好對着廣場上的噴泉,水柱不斷的變化形狀,五彩的光芒照的絢爛奪目,好似一條條飛舞的綵帶。
歐墨染看着出神,南宮律凝視着她,“看你的樣子,又不是沒見過噴泉。”
她的睫毛微微一顫,漆黑的眸子裡溢出一絲哀傷,很小的時候,哥哥經常帶她去看音樂噴泉。
“怎麼了?”南宮律察覺到她的不對,問道。
“我想起我哥哥了,”歐墨染不知道這個時候提起歐墨沉是不是不合適,可她不想隱瞞,“我記得那個時候和哥哥一起看噴泉。”
南宮律靜靜的聽她說着,並不插嘴,“那個時候噴泉沒這麼多燈光,我在噴泉旁邊玩,哥哥給我去買冰激凌,有一個噴頭有點故障,把水噴到我身上了,我身上一下子溼透了。”
“那豈不是很狼狽?”
南宮律笑道。
“沒有,我覺得很好玩,跑過去再衝了一次。”歐墨染調皮一笑。
南宮律身子微微前傾,眯了眯眼,“你的確壞的很。”
“哪有,”歐墨染俏生生一笑,繼續說,“後來一回家就大病一場,哥哥嚇壞了,不眠不休的照顧我,那個時候我們很窮,連病都看不起,那一場病幾乎花光了家裡所有的錢。”
南宮律多多少少知道歐墨染他們兄妹倆小時候的情況,歐墨沉當初來找他,跟他說了一些家裡的事。
點的菜一道一道的上了,她安安靜靜的吃着,窗外的霓虹燈照射進來,絢爛奢華的顏色在她的髮絲上流轉,映入她的眼簾,卻沒法把她眼中的沉鬱之色抹去。
他微微心疼,他不知道怎麼辦,他很想保護她,可是卻沒辦法對家裡人的感受不聞不問。
父親和爺爺都很嚴厲,尤其是爺爺,自從做了手術之後,不能有太大情緒波動,如果受了刺激,他不知道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
“你怎麼不吃啊?”歐墨染看他遲遲不動筷子,疑惑道,又爲他舀了一碗湯,他接了過來,卻嘗不出鮮美的滋味。
“怎麼沒有胃口?這裡的菜不好吃嗎?”歐墨染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疑惑看着他,“你在想什麼?”
他笑笑,“我想吃你做的菜。”
“我做的菜?”歐墨染一愣,隨即笑道,“我做的菜可好吃了,只是……在這裡怎麼做?什麼時候你去我家,我做給你吃,小寧每次想吃我做的飯,可要求我很長一段時間呢。”
她的言語中透着滿滿的自信,“小寧這段時間去旅遊了,如果他在就好了。”
“不如我們也去旅遊吧,”南宮律笑道,“出去散散心也好。”
“好啊,”她的眼裡透出驚喜,“小傢伙跟皮特兩個人出去玩也不跟我說一聲,實在是太可惡了。”
“我帶你去,”他溫柔的凝着她,“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我想去楓城,聽說那裡的楓葉滿山都是,”歐墨染想起小時候也是跟大哥在看楓葉,大哥答應過她要帶她去楓城看漫山楓葉的,“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她的眼裡透着
滿滿的期待,南宮律笑着點了點頭,“好。”
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會給她,盡他的一切。
“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歐墨染興高采烈的看着他,整顆心都飛了。
南宮律擡手看了看錶,“就今晚吧,我要李賀準備直升飛機。”
“現在就去?”歐墨染有些吃驚,“要不我們坐火車去?我不想坐飛機,很快就到了。”
南宮律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別人覺得坐飛機省時間,你倒好,居然去坐火車。”
“坐火車可以看沿途的風景啊,”歐墨染笑道,“你沒有體會過,那種在擁擠的火車廂裡看到天慢慢變亮的感覺,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南宮律拿紙巾爲她擦去嘴巴上一點殘留的水漬,溫柔的笑道,“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
“一改常態啊,原來可不是這樣,”歐墨染嘟着嘴壞笑道,“我記得你原來可是一副你愛幹嘛幹嘛去,反正我不奉陪。”
“在你眼裡我就這麼壞?”南宮律挑眉斜睨她一眼。
“差不多。”
“差不多是什麼意思?”他故作生氣的咳了一聲,“把話說清楚啊。”
“就是……”歐墨染懶得跟他辯駁下去,拿出手機,“我先訂兩張去楓城的車票,不然等下就沒了。”
“急什麼?”南宮律抿了一口紅酒,“我們以後多的是時間。”
歐墨染擡頭認真的看着他,“你以爲會陪我去很多很多地方,絕對不會拋下我嗎?”
她知道這樣問有些小女生,可是她就很想知道,他會不會拋下她不管。
南宮律突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歐墨染疑惑的看着他,“你笑什麼?”
“我以爲你不會問這些問題,”他老實回答,修長的手指摸了摸下巴,“在我心裡,歐墨染是個果敢的女人,什麼事都敢做,什麼話都敢說,根本沒什麼害怕的。”
歐墨染凝着他,突然笑了起來,“怎麼可能不害怕。”
她當殺手的時候,還不是會害怕,她怕死,怕回來之後見不到小寧了,她害怕老虎獅子,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你知道我最怕什麼嗎?”南宮律突然開口,讓她一愣,挖苦笑道,“你還有害怕的東西?我以爲你什麼都不怕呢。”
在南宮律身邊這麼久,歐墨染真的不敢相信南宮律還有害怕的,一直以來,她覺得南宮律簡直就是個神,沒什麼事情他不能解決。
“當然有,”他笑着看向她,“我記得我小時候最怕我爺爺,他很嚴肅,說起話來動不動吹鬍子瞪眼,我記得有一次我去他房間摔了他的花瓶,他足足把我關在書房裡三天。”
“這麼恐怖?”
“後來我再也不敢進爺爺的房間,”南宮律把玩着手中的紅酒杯,眼裡徜徉着會議的場景,“但我一直很尊重他。”
歐墨染看的出來,提起他的爺爺,他的眸子裡滿滿都是敬佩和尊重。
“後來你不是回國了嗎?你爺爺還在國外?”歐墨染低聲問道。
南宮律淡淡一笑,“是啊,他一直在國外,幾年前生了很大一場病,身體一直不好,做了很多次手術,爲此,爺爺一直在靜養。”
歐墨染嗯了一聲,笑道,“有時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你爺爺。”
南宮律一愣,眼神里布滿不可思議,霓虹燈光灑在她的身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那樣的閃閃發光。
如果爺爺知道他沒有聽他的話,該多生氣呢?可是,
如果他知道歐墨染是這樣一個善良的女人,是真心真意的愛他,他老人家會不會替他開心。
“好。”南宮律應了一聲,擡手看了看錶。
“我定了票了,”歐墨染把手機給他看,“今晚十二點,臥鋪。”
“臥鋪?”他猛地一驚,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坐過臥鋪,連臥鋪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睡一晚上就到了,”歐墨染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我們走吧。”
“現在?”南宮律看錶,“現在才八點,去火車站不過半小時,走這麼早做什麼。”
“我們坐公交車去好不好?”歐墨染突發奇想,道,“每次出門都坐專車,我看你連公交車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吧。”
“坐公交?”對於南宮律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可爲了讓歐墨染高興,他還是點頭答應。
歐墨染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我們先去家裡換一套平常的衣服,”她摸了摸下巴,想了一會,“還是算了吧,你家裡的衣服不是GUCCI就是紀梵希,你穿過真維斯嗎?連美特斯邦威是什麼都不知道吧。”
南宮律苦笑,“難道你想在出發前先去逛個商場?”
“好主意,”歐墨染把他拉起來,“我們去買一套情侶裝吧,我猜你肯定沒穿過。”
南宮律任憑她拉着走,剛一踏出門葉辰迎了上來,“少爺,去哪裡?”
“我們去公交站,”歐墨染指着那一邊對南宮律說,“走走走。”
葉辰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坐公交!開什麼玩笑!少爺!”
“葉辰你別跟着我們,”歐墨染拽着南宮律往公交車站走,“放你一天假,你去玩去吧。”
葉辰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這兩個人絕對是瘋了!少爺是什麼人物啊,A市誰不認得,居然去坐公交!這怎麼可能!
“少爺!少爺你等等,”葉辰急忙掏出兩副墨鏡,“你們好歹也裝束一下啊,這一出門肯定被人認出來了。”
歐墨染覺得葉辰說的有道理,戴着眼鏡看向南宮律,“你說我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傻。”
她衝着南宮律做鬼臉,“你是不是從沒有這種體驗?”
“的確是第一次。”可是她喜歡,他願意陪她。
歐墨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強迫南宮律做他不願意做做的事,他認真的看着她,“你要是不喜歡可以拒絕的。”
他微微一笑,“我爲什麼要拒絕。”
他牽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朝着公交站走去,“我們又不是什麼特殊的人,爲什麼要與衆不同。”
歐墨染不知道爲什麼眼眶一溼,她從沒想過南宮律會這麼遷就她,她和他十指緊扣,靠在他的肩膀上。
讓他們一起逃吧,逃離這座城市。
去一個沒有煩惱的地方。
天空突然炸開一朵煙花,絢爛的煙花,灑在她的臉上,她笑的那樣溫柔甜美,倚着身邊的男人,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擁有了全部。
整個世界都被她握住了。
男人俯身親吻着她的髮絲,吻着她的額頭,“墨染,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不要離開我,好嗎?”
像孩子那樣的乞求,讓歐墨染一愣,她瞪大雙眸,清亮的眸子透着微光,印刻着五光十色的煙火。
在廣場上,她用力的點了點頭,覺得那一定是用盡了一輩子的力氣,“好。”
我答應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