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是什麼?”
“千萬別跟我說,美的概念,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們最大的問題,就是喜歡含糊其辭。學術是沒有各方討好的可能的。”
“你的美學觀點是認識論的,實踐論的,還是價值論的?”
“你認爲是先有美,還是先有發現美的眼光?”
“我告訴你們,美是永恆。”
在講臺上,那個看起來極帥的美學老師落雲鬆正在滔滔不絕的講着他的美學理論,天冷了,但他看上去穿得還是很單薄,也就是襯衣外面罩了一件立領的風衣。很奇怪,那件風衣的款式看起來很老了,可穿在他身上,就是很有味道。
班裡的女生都聽得津津有味,她們不在意課能不能聽懂,只要是落老師講話,她們都覺得好聽。尤其是,落老師講課很有個性,不像那些老教授那樣穩如泰山而又密不透風,不求自己講得多好,但求不要讓學生找到漏洞。落老師不是這樣的,他充滿了自信,也充滿了個性,他很鮮明的亮出自己的觀點,而且一副不服來辯的樣子。光是這種個性,就讓整個課堂充滿了活力。
前來聽課的不光有99級中文(2)班的女生,她們是正課,甚至那些沒課的大一,大四,研究生的女生也有來聽課的,整個教室都坐滿了。這種人滿爲患的盛況,在整個光大都不是很多。
相反的,男生們則大多都在打瞌睡,他們也同樣不在意落老師講得好不好,不管好不好他們都不喜歡聽。他的自信在他們看來就是炫耀,他的旁徵博引在他們看來更是炫耀,甚至連他充滿磁性的嗓音,也爲讓他們覺得刺耳。
而李赫在不停的發短信,講臺上講課的是什麼人,正在講什麼內容,其實都與他無關他沒有缺課,只是因爲不想掛科,他知道自己要是再掛科,一定會有那種乾脆不管了的心態然後理直氣壯的再也不來了,如果最後大學都沒有好好的畢業,那也將是人生的一個遺憾。
2001 年的手機沒有微信,沒有手機QQ,沒有上網的功能,李赫只能通過短信來和公司的人聯繫。這是時代的限制,即使他知道很快手機的功能就會發生革命性的轉變,現在他也無可奈何。
李赫現在也是毫無爭議的和桑藜坐在了一起,後排,靠裡的角落。這方便他發短信,儘管他不聽課,不過既然在上課,就總得給老師面子。李赫和桑藜坐在一起對他們班的同學來說早就是一件習以爲常的事情,當然,也還是有人會注意到,桑藜會偶爾把頭擱在李赫的肩頭小憩,這在以前畢竟是沒有的。
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再怎麼淚奔,女神也是別人家的了。
桑藜其實也不聽課,李赫在不停的發短信,而她就在一旁看着李赫一本正經的不聽課的樣子,有時候還拿起筆來畫畫,她也能畫幾筆漫畫,畫工還不錯,她把李赫畫成了一匹目光兇惡的狼,想了想,把自己畫成了另外一匹狼。
原來自己只是想要和他同行,不是被他征服的羊,也不是征服他的獵人。
桑藜笑了笑,在李赫的狼眼睛上畫了一幅墨鏡,遮住了那一片兇光。
“桑藜同學,這個問題,請你來回答一下。”
桑藜突然聽到老師點了她的名字,在各式各樣的目光中,桑藜站了起來。那些目光,有幸災樂禍的,有羨慕嫉妒的,有不以爲然的,有不懷好意的,也有替她擔心的,桑藜感覺到李赫在旁邊捏了一下她的手,她就在心裡笑了一笑,坦誠的癱了一下手,說:“對不起,老師,我剛纔走神了。”
“沒關係。”落老師的態度很平和,這讓有的女生心裡很是憤憤不平,沒有聽課還被老師這麼寬容,你難道不覺得內疚嗎?落老師越是對桑藜大度,她們也越是不平,不過對於當事人來說,不管是桑藜,還是落雲鬆,都沒有在意那些目光。
落老師說:“桑藜同學,我們正在討論美是永恆這個話題,對此,你有什麼看法嗎?”
桑藜想了想說:“比起永恆,更應該珍惜的是眼前,所以我覺得美在當下。”
教室裡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聲,一個女生站起來說:“老師,我覺得這種觀點太消極了。也許有些外在的東西是會變的,但如果沒有內心對永恆的美的追求,我們就會很容易迷失自我,沒有了自我,即便是當下,也無法保住。”
這個女生不是李赫他們班的,甚至似乎也不是中文系的,只是聽說中文系的美學老師是一個頂級帥哥,所以慕名而來。她也不在意自己的觀點是否正確,不過能對桑藜的觀點進行反駁,順便再拍一下帥哥老師的馬屁那就可以了。
而一個男生則問:“老師,什麼樣的美才是永恆的?我認爲真正的美都是短暫的,就像流星,就像煙花,也包括青春。我贊同桑藜同學的話,再美的紅顏,也有老去的一天,不珍惜當下,哪來的什麼永恆?”
反駁的又是另外一個女生:“正是因爲紅顏易逝,所以懂得美,欣賞美的能力才應該永恆。當然,也許技術可以使美凝固,比如雕刻,比如攝影。”
“你這個觀點很有意思。”落老師對這個女生的讚許讓女生受寵若驚,他風度翩翩的笑着說:“不過能讓美凝固的都不是技術,而是藝術。也只有頂級的大師,而不是匠人,才能完成這樣的藝術。沒錯,需要頂級的創造力和想象力,還要有無以倫比的執行力。沒錯,是藝術,真正的美就是一種永恆的藝術。”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似乎只是往桑藜的這個方向看了一眼,可正好李赫擡起頭來,看到了落老師的目光,一時間,他覺得自己像是在哪見到過這樣的眼神。說不清是在哪,但似乎,真的見過。
但那種感覺也不過就是一閃而過罷了,落老師的目光並沒有在桑藜的身上停留,它沒有在任何地方停留,只是高高在上的掃視過一整間教室,哪怕那些熱烈的迴應它的激動的笑容,也沒有讓它有任何的波動。
李赫在思考自己是在哪裡見過那樣的目光,一直到下課,桑藜伸手在李赫的眼前晃了晃,問:“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李赫說:“我在想落老師的目光,剛纔他朝這邊看了一眼,不知道爲什麼,我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的天哪。”桑藜捂着自己的臉,悲痛的說:“我能說我的世界觀坍塌了嗎?李赫我們還是分手吧,不然等到有一天,你突然告訴我你喜歡的是一個男人,我恐怕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是啊,桑藜覺得自己接手季寥不要的李赫就已經很委屈了,儘管她比誰都懂得季寥的“不要”李赫,其實是因爲她愛得太深。但如果將來她和李赫分手,是因爲李赫喜歡上了男人……想想桑藜就覺得自己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而被桑藜這麼一打岔,李赫也忘了那個眼神的事情,說:“下午我請寢室的兄弟們吃飯,國際慣例,凡是寢室裡有人談戀愛了都要請吃飯的,你不會不去吧?”
桑藜一本正經的說:“怎麼會不去?這可是在宣示主權呢。”桑藜通常有點獨來獨往,不過她也不是那種完全特立獨行的人。就像寢室她雖然不常住,不過她和寢室裡的同學關係也都不算壞。
李赫是讓況天琪去把當初聯誼寢裡女生都請過來,不過桑藜她們那個寢室本來就不止一個班的女生,到了大三,人也發生了變化。
最開始有些火辣的那個法學系的蘇雪穎早就不住那個寢室裡,實際上也斷了往來,同樣是法學系的曹晶也沒有住那間寢室,不過作爲李凝風的家屬她也參加了這天的聚會。當初對況天琪有意的1652的老大王明霞談了戀愛後也搬出了那間寢室,算上不怎麼住寢室的桑藜,1652通常也就是陳菁、艾羽和另外三個女生住,那三個女生和李赫他們都不熟,自己又談着戀愛的,自然也不會來。
就是李赫他們1574這邊,劉明哲和趙家林老死不相往來,兩個人就都沒有來。
所以這天的聚會,就是李赫、齊思遠、況天琪、李凝風、陳貺、李抒銘這邊6個,加上桑藜、陳菁、曹晶、艾羽,還有陳貺剛換的女朋友沈溪竹5個人。說實話大家都不知道沈溪竹是陳貺的第幾個女朋友了,不過這個大一的女生是個小巧玲瓏的乖乖女,在一衆師兄師姐面前羞澀的幾乎不敢說話。因爲遇到的是陳貺,大家都替她捏着把汗,不過看起來,這一次陳貺卻認真了許多。
本來這頓飯就是兩個寢室之間的事情,不過作爲班長同時也是系學生會主席的齊思遠人緣無疑是很好的,幾乎是他們剛一落座,房間裡的另一桌人也都向他們靠了過來。其實他們定的是包房,不過這種學校附近的餐館,本身場地有限,這一個大房間就用屏風格成了兩個包房,結果兩邊都是熟人,屏風一拆,兩間也就並作一間了。
隔壁的那一桌,基本都是中文系學生會的,請客的人是學生會體育部部長,也是現在中文系足球隊的隊長,名叫張鴻凌,大二的,和齊思遠李凝風包括李赫都一起在球場上並肩戰鬥過,和李赫打的交道不算多,但和齊思遠李凝風也是稱兄道弟的。
張鴻凌請客的原因也是和李赫一樣,交了個女朋友,而且女朋友也是系裡學生會的,他自然也是請了齊思遠的,不過齊思遠答應了李赫這頭,卻不想兩下湊在了一起,這會就是想推脫都推脫不了了。
其實拆掉屏風之前齊思遠還是徵求過李赫的意見的,畢竟請客的人是李赫,而且李赫和學生會的人不算熟。不過李赫心情好,心態也好,雖然他現在已經遠遠的走在了這些同學前面,但是越往前走,他也越覺得廣結善緣也是一種修行。所以齊思遠一說,李赫就很大方的叫老闆來把屏風拆掉了。
“主席,老隊長,各位師兄師姐,這樣都遇到了,除了緣份再沒有別的,不說了,這頓飯算我的。”拆了屏風,那個足球隊新任的隊長張鴻凌倒是一臉的爽快。本來請不到齊思遠和李凝風他還有點鬱悶呢,這下好了,湊一起了。
同寢室的兄弟多少都知道一些李赫的家底,不免覺得張鴻凌在他面前有些充大,還怕李赫不高興,不過李赫也只是很豪爽的說:“行,那就不客氣,酒錢我包了,管夠。”看了一眼,張鴻凌那邊喝的有白酒有啤酒,白酒大概是100塊錢一瓶的,管夠的話,兩桌下來不比飯錢便宜,也貴不了多少,雙方都既有面子又不吃虧。
張鴻凌大概也發現了這一點,對李赫豎起大拇指說:“師兄是爽快人,這學期沒有你,咱們球隊的進攻一直缺了一把能解決問題的尖刀,師兄再忙,記得回來一起戰鬥。”
兩張桌子拼在了一起,熱鬧是熱鬧了許多,但人與人之間就是那麼奇妙,陳菁就覺得有人一直在看她,回看了過去,才發現合過來的這桌裡面坐了一個女孩子,面熟,再一看,是倒追了齊思遠一年多的顧念笙。
顧念笙旁邊還坐了兩個大一的女生,也是剛進學生會的,看着也眼熟,況天琪悄悄提醒她,這就是那一對姐妹了,尹笑顏、尹笑語,陳菁記得她們在廁所裡說過的話,一時就有些不開心。
認真看去,那個尹笑顏長得也還真是不錯呢,尤其是身材,儘管是在冬天,但在室內脫了外套,穿一件白色的緊身毛衣,確實是有一種洶涌之勢。不過要說秒殺桑藜,陳菁心中冷笑,那就有點自不量力了。至於那個尹笑語,一張蛇精臉,眼帶桃花,陳菁一看就有些來氣。
李赫對兩桌合併倒是渾不在意,陳菁倒是看齊思遠怎麼都不爽,要不是這傢伙,他們自清清靜靜的聚會,不是更好嗎?
前文裡的尹曉言、尹曉語,這裡做了修改,不知道爲什麼後臺改不了,這裡說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