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爲了以儆效尤,將阿雲身旁的兩個丫頭打了一個遍體鱗傷,從那以後,阿雲雨墨琛就決裂了,阿雲說自己遇人不淑,又是時常嚷着要浪跡天涯四海爲家去,這麼一來,王爺就徹徹底底的生氣了,看到與阿餘怒談不攏,於是一個人離開了。”
“那麼說,她還在行營?”趙赫緊張的望着小麥,問一句,小麥只能點頭,趙赫苦笑一聲,“現在北方是什麼情況,你難道不清楚,現在的北方那麼亂,你明明知道王爺要走了,但是你也是帶着我走了。”
“帝京能人輩出,我想,對你的病是有好處的,於是就擅作主張帶着你離開了,這二來,要是王爺走了,你們在一起多有不便,也是給王爺一個定心丸而已。”
“說得好,說得好。”趙赫看着小麥,“你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聰明過人,真正是一個聰明之人呢,小麥,你有沒有想過阿雲會遭遇什麼,你有沒有想過兩個遍體鱗傷的丫頭與一個主子會遭遇什麼?”
“我想過了,但是我還是決定與你在一起,你與阿雲在我心目中其實同樣重要,但是最爲重要的還是你,你趙赫,爲了你趙赫,我連自己都時常想不起來,更不要說阿雲不阿雲的,但是聽你的口吻,你明明是在乎阿雲比在乎我要多很多很多,是我不自量力了,趙赫。”
但是,趙赫已經知道,自己對於樑煙雲的更多的是在乎,並不是愛情。
看到小麥這麼咄咄逼人,他只能嘆口氣——“沒有的事情,是你胡思亂想了,走,回去再說。”
“我好像到家了呢。”小麥一邊說,一邊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但是並沒有看趙赫,趙赫又是不理解了,究竟小麥怎麼搞的,爲何到了此時,又是變了呢?
那種變,是趙赫不能理解的,女孩子是不是都善變呢?看着小麥這樣子,分明是哭了,又是因爲自己提到了樑煙雲,又是樑煙雲。
他不應該用疾言厲色去責備小麥的,畢竟小麥纔是最重要的啊,想到這裡,趙赫立即道歉起來,“剛剛一定是我嚇到了你,一定是我嚇到了你,對嗎?我以後再也不了,我真的,我保證。”
“不是,不是,和你沒有關係,我剛剛說了,我想要嫁給你,但是我想,我現在好像還要重新思考一下,趙赫,我們在這裡分別。”小麥說完以後,已經朝着前面的位置義無反顧的去了。
趙赫知道,一定是因爲自己剛剛的恫嚇與責備讓小麥與自己有了隔閡,但是他沒有辦法補救,看到小麥這麼往前走,趙赫立即追趕了過去。
“小麥,抱歉。”他用力的抱住了小麥的後腰,小麥沉默了一下,不過再回頭的時候,居然是笑了,笑的還是與以前一模一樣,並沒有一分一毫的勉強,也沒有一分一毫的虛假,笑容是那樣的好看,那樣的讓人不可思議。
趙赫逐漸的放下心來,已經解釋過了,對樑煙雲,自己是有眷戀,不過這並不是愛情啊,這雨至高無上的愛情是沒有半點兒關係的啊。
趙赫的眼睛眨巴了一下,定焦在了小麥的身上,或者,小麥是真正有事情的。那麼自己何必這樣子爲難一個有事情的女子呢,在趙赫還沒有鬆開小麥的時候。
小麥自己已經當機立斷的握住了趙赫的手,趙赫此刻終於發現,小麥的手冷冰冰的,一枚一枚的手指,將環抱自己的手慢慢的鬆開了。
然後就那麼一笑,“我忽而想起來,在虎豹營,我還有一個孩子呢,我幾乎已經忘記了,這麼不遠千里的回來,我已經歸心似箭,更加是思念我的兒子。”
是啊,她還有一個收養的孩子呢,聽到這裡,趙赫終於還是明白了過來,“但是,我們還是要走同一條路啊。”
“是嗎?”小麥回頭,看着趙赫。
“是的,我也是去虎豹營。”
“你先去,我大概還有別的事情需要處理,我離開的時候匆匆忙忙的,現在終於回來了,要過去打點的,還好車子在這裡,你去就是,晚一點我會回來的。”看到小麥這樣說,終於趙赫點了點頭。
“你早點兒回來,莫要忘記了我們的約定。”約定嗎?他幾乎要笑了,不過終究還是忍耐住了,畢竟沒有笑出聲,也沒有笑出來,然後就那樣毅然決然的揚長而去了。
趙赫雖然察覺到了一點,不過並沒有察覺到很多,他上車以後,朝着虎豹營去了。
等了一下午,但是並沒等到小麥,到了晚上的時候,居然還是沒有等到,再晚一點,等過來的不是小麥的人,而是小麥的書信。
“我已離京,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倍感榮幸也是非常高興,就此別過,至於我的孩子,現在,他已經可以料理自己,希望你多多提攜,他就在你的虎豹營,我之所以可以安靜的離開,完全是因爲我清楚,我的孩子你也是會視如己出的。”
“雖然這個孩子先天不足,但是他是一個可造之才,往後哦告訴她,說他的母親已經撒手人寰就是,見字如面,往後有時間我總是會寫信給你的,你健康就好,至於你對未來的計劃……”
“那是沒有我的,不過我好歹有自知之明,現如今,我已經離開了帝京,勿念,或者已經後會無期,且行且珍惜吧,趙赫將軍,未來的少年天子。”
趙赫實在是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目前的樣子,他在黃昏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小麥的不同尋常,在小麥真正準備離開的剎那,他已經看出來了,小麥是徹徹底底的變了,但是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小麥居然會……
會選擇離開自己。
現在,趙赫是那樣的難過,他總以爲,小麥是可以理解自己的。他難過了,他鬱悶了,或者從看到帝京的那麼一剎那之間,小麥已經發現了她的世界畢竟與趙赫的世界是不同的。
原本就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既然是已經經過了奴隸還是沒有在一起,那麼說明他們兩個人是真正的沒有什麼緣分了,小麥離開的時候,其實該看開的不該看開的都已經看開了。
此刻,他已經朝着一個道觀去了,這是一個女子心灰意冷以後,只能去的一個地方,也是唯一可以去的地方,除了削髮爲尼,她還能做什麼呢?想到後半輩子要面臨青燈古佛,其實小麥的心是那樣的難受。
往後的每一天,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過去,但是既然是到了這裡,還是罷了。
一個叫做慧能的師父已經雙手合十到了這裡,老尼的眼睛帶着一種智慧與悲憫,在看到小麥的時候,那智慧的眼睛幾乎可以將小麥的前半生看一個一清二楚一樣。
她的臉是苦澀的,眼睛是苦澀的,就連一舉手一投足的一切一切都是苦澀的烙印。小麥的眼睛看着老尼,“師父,我已決定了。”
“入我佛門,一生清靜,不過貧尼看,你到底還是有心願未了,其實話說回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立地成佛的,貧尼等你回心轉意。”慧能一邊說,一邊已經朝着內殿去了。
小麥舉眸,看着高高在上的菩薩,菩薩始終是那麼一個神色,看起來不悲不喜的,看着看着,小麥終於還是決定了,握住了那一把剪刀,她的手畢竟還是顫抖了一下,以前,她引以爲自豪的始終是自己的髮絲啊。
青絲如墨一樣,但是現如今呢,一切已經變了,一切已經變了。現在的小麥,心灰意冷,有一種不知道自己身在何端的惶恐,不過再次看着菩薩的時候,她還是用力的一剪刀就將自己的髮絲給斬落了下來。
看着髮絲滾落在了地板上,反而是讓小麥放心了下來,好得很,沒有一個人過來從中作梗,有了第一剪刀以後,其餘的也就什麼都不在乎了,正如同我們一樣,做了第一件壞事以後,其餘的事情接二連三,其實也並沒有什麼。
是那樣的輕車熟路,不多久,所有的髮絲已經全部都斬落了下來,此刻,慧能已經到了,她沒有任何的吃驚,只是嘆口氣,握住了剃頭刀。
“這一刀下去,斬斷的不僅僅是髮絲,還有你的塵緣,往後世界上少了一個小麥,我給你一個法號,叫做能忍,你看如何呢?忍無可忍,從頭再忍就是。”
“能忍知道了。”這邊小麥的滿腦子還是趙赫,趙赫對自己那樣,趙赫的種種,趙赫的眼睛,趙赫的鼻樑,趙赫的心,趙赫的一切一切,好像一切終於過去了,是那樣的漫長,這彌撒終於還是結束了。
看着地上黑漆漆的髮絲,又是看着自己在銅鏡裡面脫胎換骨一般的一張臉,她內斂的一笑,然後握住了木魚,開始了自己遠離塵囂並且晨鐘暮鼓的生活。
“能忍,要是一個人真正能忍,其實也是無欲則剛,要是一個人真正可以做到能忍,那麼一切都是過眼雲煙”,誠然,慧能說的很對,斬斷塵緣立地成佛是不能人人都做到的。
但是畢竟可以逃避一下的,現在,沒有人會知道的,小麥已經在翠微山做了一個尼姑,帶着自己的傷痛與滿足,她已經變了。
誠如慧能說的,削髮爲尼以後,與以前的生活已經一刀兩斷。這世界上少了一個小麥,多了一個能忍,能忍,能忍,小麥一點一點的凝固自己的力量,將那兩個字牢記在心,並且銘感五內。
一燈如豆,橙黃色的光線照耀在了那光溜溜的腦門上,她再也沒有看自己的一張臉,不過淚水還是不可遏止的滾落了下來……
這些,除了當事人小麥,其餘人一概不知曉。
墨琛回到帝京是比小麥與趙赫早一些,但是並沒有早很多,他是王爺,到軍機處將事情簡單的彙報以後,人已經朝着帝京去了,據說自己離開以後,父皇對自己朝思暮年,這樣日思夜想是不成的。